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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坦白(已修改) ...

  •   时间似乎在这一秒静止,连房间里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在此刻冰冻凝结。周遭的景物都成了摆设,商文渊却仍是在笑,那笑容在这个清冷的夜里,格外的寂寥悲凉。
      “慕夏,你会不会舍不得?”这是他最后一句反问,他的身子已经半个仰在窗外,似乎只要手一松,整个人就会垂直下落。
      “不——阿渊!”尖利的女音在房间来回飘荡,电光石火间沈慕夏从床上蹦了下来,脚步虚浮,却也只用了三两步,就冲到了商文渊的身边。
      她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他,似乎他,只有他,才是她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勇气。
      她抱着他,就以为全世界都在怀里。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过,沈慕夏十指泛白,强烈的恐慌就像是暗夜里疯长的海草,缠绕着她,纠缠着她,她想哭,想笑,想挣扎,想脱离……谁知道命运早已经谱好了华章,她这样的偏执和较真,他给她一个年少轻狂,她却恨不得负尽天下,只愿他大道安康。
      沈慕夏不知道说什么,她知道他在试探她,可那又怎么样,她输不起,输不起,任何失去他的可能。
      “你的腿,早就能走了。”
      良久,商文渊终于开口,他说的是一个陈述句,他已洞悉。
      沈慕夏的手微微松了松,头却依旧埋在他的怀里。她贪恋这样的温暖,只因为曾力战过幼年被侵犯的恐惧和悲伤,承受过梦想破灭的迷茫和震荡,也因为天人永隔而绝望,因为生活流离而疲惫不堪。所有的这些都曾经历过,所以她贪恋,如此贪恋此时此刻,这最后的温暖。
      两人在窗前僵持了许久。冷风几乎将两人塑成雕像,沈慕夏的手还紧紧拽着商文渊的衣角,商文渊抱着她回到房里。玫红色的木盒掉落在地,他弯腰捡了起来,神色有些颓唐。
      “我该叫你慕夏好,还是该叫你商家总代理好?”
      沈慕夏坐在床上,目愣愣地看着商文渊。
      商文渊打开了盒子,取出一枚绿宝石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沈慕夏的中指上,和声道:“别再弄丢了,全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枚了。”
      沈慕夏身子一颤,目光恢复了一丝清明:“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商文渊握着她的手,自顾自地说道:“你也真够狠心的,为了送蒋鹤进去,居然连我们家祖传的宝贝戒指都压上去做信物了,你就那么相信尤莫平,你难道不知道与虎谋皮,一不小心就要被大老虎咬一口的吗?”
      沈慕夏不说话,商文渊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仍旧是从前温文尔雅的模样。
      “奶奶的钥匙交给了你,瑞士金行的指模是你的,没有你,我们都取不出那钱,你才是我们商家的地主婆。”
      “可是慕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相信尤莫平,他的来路也不干净,你和他联手扳倒了蒋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商文渊的眼神笃定,他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她亲口告诉他的答案。
      沈慕夏突然笑了,眼睛里盛着满满的笑意,她似乎在等,一直在等最后的这一刻。
      “我为什么不能相信他?”
      商文渊却像是听到了一个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连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翘。
      “是啊,你怎么能相信他,他或许才是害死你弟弟的罪魁祸首,你怎么可以相信他?!”
      沈慕夏低头不语,明明心里最深最疼的那个疮疤,现在被揭开了,却觉得松了一口气。
      “那画中的虚实线手法,是我急着回医院跟你找的借口,一飞中的毒,不是莫平做的。”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蒋鹤的事,的确是我和尤莫平联手的,他负责外线,我负责内线,你们商家十九个大股东,早在三年前就受到了奶奶的遗嘱,除非是见到瑞士银行的责任人,否则谁都不能调动家印。”说着她撩起衣袖,她的口气还带着些骄傲,道:“蒋鹤一直怀疑钥匙在我手上,三年前他抓伤了我,到现在还留个疤,我这么记仇,怎么能叫他下半辈子好过?”
      商文渊看了一眼她手臂上的刮伤,凝神问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慕夏却反问:“为什么我一定要告诉你?”
      “这个时候你不要再意气用事了!”商文渊眼里闪过一丝厉气,说话也变得有些咄咄逼人:“尤莫平的背后是检察院,我不得不防!“
      沈慕夏不作声,低头摆弄着手上的戒指。
      商文渊看着她,叹了口气,道:“其余的都交给我吧,接下来你去瑞士,这边的事别再管了。”
      沈慕夏这才抬起头,说道:“没用的,他要做的事,你拦不住的。”
      商文渊干笑了两声:“你瞒了我多少事情?我只怕你做了替罪羔羊的还忙着替别人卖命。”
      商文渊话中有话,沈慕夏有所察觉,刚想开口问,他却示意她不要再问。
      “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安排好,你照着做就是,蒋鹤的事牵连很大。”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他心里隐约有了一个模子,不得不佩服对方好手段,好魄力。
      “我不想走,我做的事,我会承担,现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沈慕夏神色坚定,缓缓道:“阿渊,我离开了你那么久,现在,就让我陪着你,好吗?”
      商文渊眉头紧皱,不为所动:“必须走,等吴叔一安排好就走。”
      沈慕夏十指紧握,怒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替我作主!”
      商文渊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蒋鹤背后的这些小动作,不知道我们商家根本没什么心脏病史?不知道我爸和我奶奶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突然去世?”
      “沈慕夏,你当我是个纨绔,却不知道我蛰伏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商文渊从来不曾这般疾言厉色,沈慕夏面色发青,僵着身子问:“这么说,你都知道?”
      商文渊怒极反笑,道:“蒋鹤老谋深算,却功败垂成,更有人狼子野心,吞了蒋鹤的份还不够,还想一个人独大,慕夏,你凭白为他人作嫁衣裳!”
      沈慕夏听愣了,许久许久,才从神游中醒过神来。她似乎一个人置身在沼泽里,周身都是粘腻的湿土,不能挣扎不能动弹,所以支撑着前行的信念一旦崩塌,世界整个地暗了下来。
      商文渊知道她需要时间梳理,沉默想要退出房间。
      沈慕夏目光涣散,眼见着商文渊要离开,神智终于有些清明了:“别走,留下来。”
      她怕,从来没有这样的怕过。
      深吸了两口气,她才缓缓开口:“你还记不记得你奶奶最后住院的那段时间,我也跟你一起到了医院。”
      商文渊背对着她,点了点头。
      沈慕夏接着说道:“那会儿你忙着学校的事,也忙着家里的事,我一个人在医院陪着你奶奶,你奶奶是个好人,并没有嫌弃我的出身。可惜好人都不长命,我看见蒋鹤在给你奶奶喂毒。”
      “我害怕,你奶奶交给我一把钥匙,告诉我,十九位股东都会等着我。我害怕,却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甚至告诉你也许你父亲的死也另有蹊跷。后来,后来一飞出事了,我不知道这和蒋鹤有没有关系,我一直想着再见面的时候告诉你,可是谁知道造化弄人,等我们再见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的夏天。”
      “我不知道蒋鹤是怎么查出我支教的地点,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晓得我知道了他喂毒的事情。我很怕,我躲了三年还是没能躲过去,我只想平平安安地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尤莫平是在一次旅行里认识的,他们一行七个人到了白龙山,我接待的他们,后来出事的时候我走投无路,他给我出谋划策,所以我躲着不出现,直到一飞在牢里出事,我再也躲不下去。”
      商文渊‘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沈慕夏缓了一口气,这些回忆对于她来说太过于沉重,每一次想起,痛苦不亚于凌迟。
      “一飞铊中毒之后蒋鹤曾来找我,他言下之意要我交出钥匙,闭嘴沉默,而死人才是沉默的最好办法。那晚我坐在露台上,只差一点就跳了下去,可我终究没有跳,因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我不死,蒋鹤便不放心,我不知道一飞怎么知道这其中的纠葛,他自杀,是为了我不被蒋鹤胁迫。”
      “一飞死了,我仍没有下狠心要做这些事情,我知道这些事牵扯太大,直到那天你捂着胸口差点晕倒,我知道,我再不动手,或许连你也要莫名其妙的心脏病发。”
      “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第一次手术后我的腿就恢复了,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他下半辈子都不能再从监狱里出来!”
      三年来藏在心里的话终于全部说了出来,沈慕夏觉得身上压着的大石卸了下去,她累了,真的累了。
      商文渊听完她的陈述之后沉默了很久,两人相对无言,很久之后他才开口。
      “慕夏,奶奶,她是自愿吃下蒋鹤准备好的毒的。”
      这一句话,落在沈慕夏耳里不亚于石破天惊,商文渊自嘲地笑了笑,道:“也怪我,什么都不同你说。”
      “我爸去世的时候奶奶就怀疑蒋鹤,只不过那时候蒋鹤一方坐大,除非拼得鱼死网破,否则没有可能将他一次性除掉。奶奶步步为营,留信让我耐住性子。商场如战场,蒋鹤得意了这么久,恨他的人可不只一个两个。”
      商文渊拍了拍沈慕夏的头,苦笑道:“真恨蒋鹤的,有人怕是比我更胜一筹,难道你从来都不怀疑,到底是谁,将你的消息,一句不差地透露给蒋鹤知晓?你从来都没想过,你一个局外人,是谁苦心谋划,将你一步步牵扯在内?你从来都不追究,一飞死了,对谁的好处最大?”
      沈慕夏打了个寒颤,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大大地,问道:“一飞到底是谁害死的?”
      商文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话锋一转,问道:“金行的钥匙在那里?你交给尤莫平了?”
      沈慕夏躲在床上,小小的一个人儿,缩成了一团。
      “我三年前,交给了一飞。”
      “尤莫平知道吗?”
      “知道的。”
      “再把你和尤莫平是怎么遇见的,详详细细地说给我听。”
      一夜无眠,两人从凌晨一直谈到了早上八九点钟。最后慕夏几乎脱了力,但还是扯着商文渊的袖子不让他离开:“我弟弟是怎么死的?不是蒋鹤吗?明明是他对不对?”
      商文渊心软了,摸着她的头,柔声道:“我去查清楚了再告诉你好不好?你以后都相信我好不好?”
      慕夏有些恍惚了,她做错了吗?事情不是这样的吗?。尤莫平骗了她吗?太多太多的信息在脑中盘旋,她第一次觉得世界这样的复杂,想做好一件事,这样的难。
      商文渊在哄慕夏睡着后立刻就出门了,等着他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千头万绪,像是一团被人揉乱的毛线,他必须沉下心来,耐心地找出线头,才能够把这堆乱糟糟的毛线重新卷成球。
      “都弄清楚了吗?”萧言早就坐在车里等商文渊了,他鲜少有这么严肃认真的事情,商文渊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笑道:“怎么了,一副苦瓜脸,又不是叫你给我送丧。”
      萧言白了他一眼,破天荒的没有再那他打趣:“我说你现在才亡羊补牢不嫌晚吗?我看你啊干脆去和尤莫平坐着唠唠嗑,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和解了。”
      其实这个一不小心的几率几乎等于零,商文渊没搭理他,掏出手机给手下的人打了个电话:“小朱,你现在立马赶到从前关押沈一飞的监狱,东西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到时候你直接去找值班的狱警,一定要把沈一飞在牢里曾经用过的,看过的,画过的东西全部给我拿来。”
      那边的人又详细地问了几句,商文渊耐心地解释道:“对,一定是全部的东西,一样都不能查,再把这几年沈一飞的在案记录都给我调出来。”
      萧言有些不解,在商文渊挂了电话之后问道:“你这是干嘛?”
      “还能干嘛,亡羊补牢呗。”
      萧言约莫猜到了什么,冷哼了两声,道:“还不是你,找了个闯祸精。”
      商文渊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悦道:“在慕夏面前你别口无遮拦,她,刚没了弟弟。”
      萧言自知有些理亏,点了点头,应道:“我又不是二愣子,哪里敢在她面前嚼舌根。”
      说话间,车子稳稳地驶进了沈一飞曾经住了大半个月的第一医院,值班医生接到了通知,叫上了当时照顾沈一飞的两个医院护工一起来到了住院部。
      商文渊风风火火地从电梯里出来,开口就问:“东西呢?”
      值班医生似乎有些尴尬,面露难色道:“商总,沈先生已经去世有一段时间了,当时他用的东西,基本上都已经处理掉了。”
      商文渊皱了皱眉头,道:“他翻看过的书,用废掉得稿纸还有留着吗?”
      值班医生似乎没想到他会要这些东西,目光中流露出不解的神色,略微摇了摇头,答道:“这些,应该也早就不在了。”
      “那个,商先生。”在一旁的女护工有些迟疑,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地说道:“这些东西尤医生在出国前跟我要过了,那时候沈小姐只拿走了画册,他,他又是,沈小姐的男朋友。”女护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明明尤医生是沈小姐的男朋友,为什么现在商先生又这么喜欢沈小姐?她真的有些糊涂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坦白(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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