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踢草》炼意

8、生意上门

　　四月初七的早上，天空零星飘着几颗小雨。
　　沐雨收捡了桌上碗筷，让子期去花田里看看那些花开得如何了。今天是跟那老者约好选花的日子，沐雨心中有些打算，前提是得跟这老者把关系打好才行。
　　“姐，含笑都要开繁了，再不卖出去，花可得全谢了。”在屋檐下的水缸那儿洗干净沾满泥土的手，子期隔着窗跟沐雨抱怨，“要不咱们把花全摘下来做香包吧？不然等花谢了得多可惜啊。”
　　沐雨就着手里洗干净的筷子敲了下子期的头：“含笑的花香很淡，花瓣又不容易干，做香包并不太合适。”转身将厨房器具都拾掇好了，她才转出来站到屋檐下，“芍药开得挺好的，不过花型不太喜人，看来得挖些空田出来重新栽些花草了。”
　　“种什么？”子期凑到沐雨身边，蹲下，手指拨弄着屋檐下那几盆待售的花草。
　　“很多花都可以种啊，佛手，金桔，观音滴水什么的，不一定非要是开花的植物，但凡好看的，寓意好讨人喜欢的都可以种。”沐雨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腕，那里面有很多漂亮的花草，看来得找个机会移栽几种出来。
　　两人正说着，芽儿蹬蹬蹬的跑了过来，“姐，哥哥，外面有个爷爷找你们。”
　　沐雨跟子期相视一眼，心中松了口气，看来那老者倒不是骗他们的，人家真的上门来了。
　　让子期先去迎着，沐雨翻出上次赶集时买的茶叶，沏了一壶，又将早早备妥的白瓷茶杯取来放好，端着茶盘领着芽儿往堂屋走。
　　“老先生请用茶。”沐雨给老者倒了杯清茶，茶香扑鼻，水汽氤氲。
　　老者起身接下，环视了房间一番，点头不已。
　　“沐姑娘兰心蕙质，很难得在乡间看到这般清雅的布置啊。诶，那沙盘是做什么的？”老者没有一上来就谈花论草，反倒是对不打眼的小事挺感兴趣的。
　　沐雨瞥了眼老者的神情，淡笑：“那是给子期习字用的。咱们小家小户，买不起上好的白纸习字，所以只能做了这沙盘，先让他学着，日后识字多了，再给他买文房用具。”
　　看来那老者也是打探过沐雨的情况的，对她说的这些话并没有其他疑问，只是不住捋着白胡子含笑点头。
　　聊了会儿琐事，沐雨婉转的将话题带到了花草上。
　　“老先生除了含笑，可还有其他中意的花草？”三人站在屋檐下，看着细雨中绿得亮眼的花花草草。
　　“嗯，沐姑娘种花的手段不错啊，就是修建花枝差了些火候。那三盆含笑我要了，还有那两盆芍药，靠着篱笆那一排的几株牡丹也要。哦，对了，这些兰草可曾开过花？”老者径自取了檐下挂着的蓑衣斗笠，裤脚一挽，直接跑花田中一一细看。
　　子期打着伞陪着沐雨跟在老者身后，听到老者的话，沐雨一顿，“这间宅子和花田是我刚盘下没多久的，牡丹跟兰草还没见开过。”
　　老者闻言起身瞅了沐雨一眼，没说话，又蹲下身躯细细抚弄着草叶。
　　大概快到晌午了，那老者才长吁口气，满意的出了花田。
　　“刚才我说的那些花，还有这二十多株兰草，你帮我用盆移栽好，我明日让人驾车来取。”一边说着，一边洗净了手，从怀里掏出钱袋，“这是十两银子的定金。这些话加在一起估计值三十七两左右，你还得出盆，我就给你凑个整数，四十两。定金你先拿着，等明日收了花，我再付你尾款。”
　　沐雨点头收下，这老者给的价钱很公道，应该说比她预期的还要高一些。
　　“子期，去我房里取了笔墨纸砚，咱们给老先生立个字据，虽说大家都不会赖账，不过生意还是做仔细些的好。”
　　沐雨领了老者去到堂屋喝茶，很快子期就拿出文房用具摆在桌上。三两句话，沐雨将收款字据写得清楚明白，一式两份，签了名摁了手印递给老者。
　　老者拿着字据看了一遍，笑得更开心了，取笔龙飞凤舞的签了名，也摁了手印，将其中一份交给沐雨收好。
　　“沐姑娘果然是个干脆人，如此我老头子也不叨扰了，我还得赶回去做事。”
　　走到门口，老者复又转身，“沐姑娘，若是有兴趣，不妨带着你家弟妹来蒙园看看，我老头子还是能做主招待一二的。”
　　沐雨福身，连连道谢，约好取货时间后，让子期将老者送到门外马车上。
　　下午，沐雨正教子期和隔壁谢家小子习字，院门外传来叩门声。
　　“小姐是？”打开院门，沐雨看着那一身红衣的女子从马上下来，身姿矫健，气宇轩昂。照说这气宇轩昂一词不该用在女子身上，可这红衣女子给人的感觉，除了这词还真没法形容。
　　“你是那天卖花的那姑娘吧？”红衣女子将马鞭交到身边侍卫手中，“我是吏部左侍郎家的小姐，文萱。前日我弟弟多有唐突，家父母已经责罚过他了，今日我是来买花的，可能进去说话？”
　　沐雨赶紧侧身，那文萱小姐带了三名侍卫一个丫头，很是利落的进了院子，“你们三个在外面等着，珠珠跟我进去。”
　　文萱身边那丫头，一张圆圆的脸，一双圆圆的眼，红润丰厚的唇，珠圆玉润的身子，于是第一时间，沐雨将她的名字定位为——猪猪。很可爱的迷你粉红宠物猪。
　　估摸着沐雨的眼神太露骨，那丫头嘴一嘟，眼儿一瞪，有些虚张声势的恐吓。
　　“呵呵，这是我的贴身丫头，珠玉，小名珠珠，珍珠的珠。不过这丫头的确挺能吃的，长得这么圆润，叫她猪猪也不错。”
　　文萱没有那天那种逼人的气势，给沐雨的感觉很是温和。
　　进了堂屋，子期和谢家小子早机灵的将沙盘收了起来，乖乖的奉茶倒水。
　　“我也不废话，今儿我母亲让我来再买上两盆花。我家姨娘过几日要从南边过来游玩，她最是爱花，也最爱含笑。你家的含笑花比别家的都好，连我家中的花匠也说难得一见，不过就是装花的盆子差了些。”
　　沐雨含笑点头，乡里哪里来的精美的花盆啊，有些盆子的价格比花贵多了，她是卖花的，也不可能去买那么贵的盆子移栽花草来卖。
　　文萱小姐是个急性子的人，扯着沐雨就要去选花。
　　到了花田一看，她傻眼了。栽盆里的花和种花田里的花感觉差异很大，她选了老半天，也拿不定主意选哪几枝。还是沐雨上去给她选了几枝，用不同颜色的线做了标记。
　　“文萱小姐，这些花还要移栽到盆里才能带走，要不你看这样如何。明日蒙园的花草管事要来拉花，到时候我一同帮您装了，让他们顺路给您送过去？”
　　文萱从未到花田来过，以为人家卖花都是一盆盆装好了，直接拿着就走的，现在没有准备，也只能同意沐雨的建议了。
　　“诶，要不这样吧。你用花盆装了我回去还得让人重新移栽，倒不如我这会儿回去让人给你拿几只盆子过来，你直接装好，到时候姨娘也不用麻烦了。”
　　“嗯，这样的确要省事一些，再说移栽太频繁也会伤花，倒不如一次做好。”
　　回了堂屋，文萱立即就要走，说是赶着回去选花盆，临走时塞了个钱袋给沐雨，里面装了多少她也没说，反正沐雨掂了下，至少不下十两。
　　想要唤住文萱小姐已是来不及，那人风风火火的，再说人家是骑马，四只脚总比两只脚跑得快吧。
　　谢家小子一直愣愣的在旁边看着，耳里听着子期的解释，心里那是羡慕得紧。
　　他家也是种花的，种的都是些平常的花，一个月下来赚的银子估计也就十来两，这还是好的了，到了冬天没花可卖的时候，那日子才叫难过。
　　沐雨是个聪慧的女人，瞧见谢家小子愣愣的样子，心里一转就知他在想啥。戳了戳他脑门，“去，请你娘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要紧事儿跟她商量呢。”
　　谢家小子木呆呆的应了声，半天没动弹，还是子期看不过去，拉着他去了隔壁。
　　“谢婶子，我姐请你过去商量件事儿。”子期跟隔壁的丫头小子们都混熟了，也不拿自己当生人，朝着谢家婶子说完了话，就戳着谢哥儿拿了小锄头小铲子去找小三子。
　　“你说让我家男人和老大陪着你姐弟去蒙园？”谢家婶子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一脸的惊讶。
　　“是啊，一来我是个女人家，虽说带着子期，可还是不太方便，二来，我有个想法，不过还不太成熟，需要在端详一下，这之前还得请谢家叔叔帮个忙合计合计。这事儿要是做成了，咱们以后的日子要好过得多，哪怕是冬天也能有些进账。”
　　谢家婶子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虽然她听不懂沐雨到底是个啥意思，但不妨碍她听懂冬天也能挣钱。
　　花农最怕的就是无花可卖的季节，虽说平时赚的钱摊平了也能应付过去，可要是遇到有个三灾两病的，或是家里添丁增口的，这日子就显得有些紧巴巴的了。
　　“这事儿我还没跟村长他们说，想着等确定下来再谈也不迟。这之前，还得烦劳谢家叔叔多费心了。”
　　“没事儿没事儿，挣钱比什么都重要，我这就回去跟他爹商量。”谢婶子笑着回了家，至于她怎么跟她男人说，沐雨就不知道了，反正第二天，谢家两口子大早就转到她家花田，目光极其热切的看着她。
　　将自己的想法大致跟谢家男人说了一遍，谢家男人毕竟在外面闯荡过，看事情比他婆娘要把细得多，将不明白之处跟沐雨再三讨论之后，忐忑不安的等待沐雨去蒙园的日子。
　　夜里，子期端了水来洗脚，芽儿窝在沐雨怀里背古诗。不得不说，这丫头比起她哥来要灵慧得多，一首诗沐雨只领着她诵读个三四遍，她基本就能背下来，而子期还只能结结巴巴的背上一两句。
　　“姐，为何你赚钱还要拉着谢家一起？”子期想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沐雨抬眼瞥他，见其脸色纠结，显然有些不甘不愿。
　　“笨蛋小子，你倒是想想，咱们三都是外来户，本就根基不稳，再说，我又是被休离的，你兄妹二人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赚些小钱旁人自然不会说什么，要是赚得多了，你就会明白什么叫仇富心理。咱们要的是稳稳当当的生活，又不想做什么富可敌国的大商。拉着谢家一起，不过是分散旁人的注意力，而且谢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旁人就是想孤立他们都不可能，不像我们三，随时都可能被人孤立起来。再说了，这生意我也不会只让谢家参与，等时机成熟了，到时候拉着村子里有兴趣的人一起做，就算谢家想垄断都不行，他们能耐再大，也大不过群众的力量。这样一来，咱们提供点子的人反倒有恩与众人，平日要做个什么，也会方便很多。”
　　见子期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沐雨叹了口气，揉揉他发顶，“你现在还小，不明白也是正常的。你只需要记住，咱们做事得看长远一些，太注重眼前的蝇头小利，只会蒙了我们眼让我们摔跟头，结果反而是得不偿失。”
　　子期点头，至于他到底懂没懂，沐雨并不深究，有些事情是需要从生活中得到经验教训，指望一两句话就培养出大智大慧的人，那是天人说梦。

作者有话说

　　蠕动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