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向巴黎》清衿

1、流向巴黎（短篇）

　　莫城坐在电脑前，静静的盯着笔记本的屏幕，看着□□相册里显示出来的那一张张色彩饱满的照片。

　　莫城是两天前在好友ＱＱ动态里第一次看到这些照片的，看到的当天，他就从学校回到了家。

　　那个ＱＱ相册的名字是“快乐”，莫城当时看到这个名字就笑了，心说，王唯一你这个臭小子，打你出生到现在那一天不是快乐的？他轻轻的点下左键，来让我看看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快乐……

　　可他打开之后就后悔了，因为那确实是一件让唯一太过于快乐的事。那天，王唯一去了青春欢乐园，和一个女生一起。

　　他看着他们在欢乐园照的各式各样的照片，在过山车上两个人的挤眉弄眼；旋转木马上那女孩儿的回眸一笑；幸福摩天轮上两人自拍时那凑近的脸颊……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张在梨花树下照的，那颗梨花树真美，真的犹如一把大伞似的，上面开满了白色的花朵，风儿徐徐一吹，便有几片花从树上飘飘荡荡的落下来，花瓣晶莹，花蕊飘香，白色花朵最终飘落在树下两个人的头上，高高瘦瘦的男孩笑的阳光灿烂，眉目精致的女孩笑的温婉可人，初春的风最是温柔，微微吹拂，便将女孩修长的发丝拂到男孩脸上，然后，“咔”的一声，笑容定格，两个人看起来真是格外般配……

　　莫城神色惨然的一笑，单击左键，关了空间。

　　是啊，你已经22岁了，这22年来一直都是我陪在你的身边，如今，也该换人了……

　　王唯一和莫城两人打刚出生就认识，两人父亲是大学同学，母亲又在一个单位。他们俩从小念书、吃饭、打篮球都是形影不离，直到最近。

　　两天前，莫城大早上起来就不见了王唯一，那天也没课，莫城以为他去跑步了，就没在意，自己一个人坐在寝室里上网，一直到了十一点。

　　这跑步跑埃及去了？都快中午了，还不回来。

　　莫城拿出手机，拨号。

　　“嘟——嘟——嘟”电话接通了。莫城开口：“唯一，你在哪儿呢？”

　　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听起来不是一般的热闹，王唯一说：“莫城啊，你别等我吃饭了，我这儿有事呢！……什么？成，咱去玩那个……莫城啊，挂了哈，你自己吃吧！”

　　莫城皱眉，怎么听起来那么乱，对着话筒问：“你到底——”

　　却不料话筒里传来的不再是唯一磁性的话音，而是冰冷的女声手机提示音“通话已结束”

　　唯一，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挂我的电话，以前，每次打电话，都是我先挂的……你到底，在干吗？

　　那天下午，莫城就有了答案。

　　王唯一和一个漂亮女生两个人单独去了在这个城市享有情侣约会圣地之称的欢乐园。

　　莫城看着那一张张甜甜蜜蜜的照片，眼睛酸的厉害。你已经这么等不及了吗？连寝室都没回，就着急着在外面把新拍的照片传到网上了吗？不是有一句话吗，如果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他就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你就这么急，这么快就要宣告“所有权”了吗？你才和她认识几天，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有女朋友了，唯一啊，我们２２年的感情，你竟连一句“嘿，莫城，我有女朋友了”都不想对我说吗？

　　既然如此，你好好待她。以后，王唯一如何，我莫城绝对不干涉！

　　当台下午，莫城拿起床头的外套就回了家。

　　现在他仍然坐在家里的电脑前，看着照片。真他妈够贱的！不早说过什么都不管了吗？凭什么老子现在还傻乎乎的坐在这儿看着你和另一个女人你侬我侬，两情相悦的！

　　莫城心里又酸又苦，啪的一声狠狠的点了鼠标关了网页，打开mp3。

　　他从电脑桌前起来，走到落地窗边，“唰”的拉开窗帘，抱臂而立。窗外，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万家灯火交辉相映。莫城向远处望去，天虽然黑了，但是欢乐园里高高的摩天轮，此时仍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莫城还记得小时候，他和唯一一起放学回家，唯一常常指着那个高的可以作为城市地标的摩天轮对他说：“莫城啊，等咱们长大了，咱俩就一起去做那个幸福摩天轮好不好？”

　　好，当然好。可如今呢？你去做了，只是和另一个人一起去的，不是和我。仅此而已……

　　莫城只觉得眼睛越来越酸，像是有什么要冲出来，流出来似的。他赶忙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再“呼”的吐出来。

　　屋子里很安静，静的只听到音乐播放器的声音，电脑放的歌是钟汉良的《流向巴黎》。

　　“公园里白色的旋转木马
　　转来又转去
　　感情里常用的甜言蜜语
　　就那几句
　　无非对不起我爱你
　　我很想你
　　重覆一千遍也不会腻
　　就算失去你离开你
　　见不到你
　　还有你能听懂的暗语”

　　莫城听着，皱眉，哼，怎么哪儿都有旋转木马？！

　　不过，后面那几句歌词写的真好，无非对不起，我爱你，我很想你。

　　唯一，我爱你，我很想你……

　　可是，如果我失去你，离开你，见不到你，你还能听懂我的暗语吗？

　　“嗡——嗡——嗡”，黑色的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亮着，在木质的桌子上频频震动、摩擦。这声音，跟噪音似的，真难听！

　　莫城抹去眼角的泪水，将手机拿到手心。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赫然写着“唯一”。

　　唯一，我给你打电话时，你的来电显示向来都是莫城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你的来显设为唯一吗？不仅因为，你的名字是唯一。

　　更因为，你是这22年来唯一一个一直在我身边陪我一起长大的男人，你是这２２年来唯一一个除了我妈以外让我觉得温暖的人，你是这２２年来唯一一个我喜欢的人，你是这２２年来唯一一个想和他一起过下半辈子的人……

　　就是这样，你在我心里，就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独一无二的唯一……只是现在，这个唯一，要成为别人的了……

　　他深深吸口气，翻开手机盖，对着话筒轻轻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人好像是有些愣神，过了会儿才问道：“……哭了？”

　　莫城歪歪嘴角，强扯出一个微笑，“没有……怎么可能？有事吗？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说：“你在家都两天了，学校运动会也结束了。你该回来上课了啊……”

　　“不回！不想听那个大饼脸老师讲寄生虫！你别管我，自己该忙什么忙什么，管我干嘛？”

　　那人听他这么说，哧的就笑了，说：“你还记着梅老师发你上课唱歌那事呢？小心眼啊你，快回来……”

　　莫城只听见这一句“小心眼”一下子就来了火，对着话筒劈头盖脸的吼：“王唯一！我小心眼关你什么事，嫌我烦就去找你女朋友去！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教训我！”然后，他啪的一声合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你他妈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老子为你伤心憔悴着还不够，还要听你摆布？！谁再听你说话谁孙子！

　　莫城简直觉得自己快疯了，现在看什么都烦得要命，真想把王唯一那混蛋拽到自己面前咬死那丫的……

　　王唯一站在暗红色的防盗门前，看着刚才被莫名其妙挂断的手机，嘴角轻浮的挑起一个微笑，哟，这就炸毛了？还以为你多能撑呢！

　　他把手机装回口袋里，修长的手指按在门铃上，叮咚叮咚的按了两下。

　　莫城，接招吧！本公子今天就收了你。

　　莫城听见门铃响，赶忙去洗手间用自来水匆匆忙忙的抹了一把脸，心说，妈又忘了带钥匙了？

　　他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扭了一下，门便开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门外不是他妈妈，而是……王唯一。

　　莫城盯着王唯一看了半晌，最后，收回脸上惊讶的神色。翻着白眼瞟了王唯一一眼，冷冷的说：“你找错门了。”

　　说着，就要关门。

　　王唯一一看，这可坏了，真生气了。赶忙用手把着门边，死乞白赖的就是不松手。

　　莫城看着他的动作，说：“松手。”

　　王唯一慌忙摇头，把一颗刺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松，就是不松……”

　　莫城瞥他一眼，心说我就不信你小子不松手。他扶着门边自己后退一步，然后把门狠狠地那么一摔，我夹不死扁你那双猪手！

　　霎时，只听“嘭”和“啊”的一声，莫城愣了。不会吧，这混蛋真没松手啊！

　　他赶忙又拉开门，正看见王唯一捧着自己的右手在哪儿呼呼的吹气。莫城看着他这摸样，忽然就有点心疼了。心想，我跟他叫什么劲啊，他一正常男人，迟早都是要有女朋友的……

　　这事，不是他的错。可又是谁错了呢？莫城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

　　他轻轻叹口气，说：“进来吧，抹点药水再说。”

　　王唯一听到他这句话，一反刚才一副怨妇表情，笑的那叫一个阳光灿烂啊。颠儿颠儿的说的说：“嘿嘿，就知道你好。”

　　好有个屁用！到最后还不是把你陪给别的女人。

　　莫城径直走到自己房间，在电脑桌的柜子里扒出来红花油，对跟在他身后的王唯一说：“坐那儿，抹药。”

　　王唯一乖乖的坐下，把已经发麻的手伸到莫城跟前，说：“你刚才是咋回事？生什么气呢？”

　　莫城看着他红红的手指，拿出药棉，闷闷的说：“没什么。我妈去值夜班了，我没饭吃，饿的了。”

　　王唯一看着眼前的男人，莫城用蘸了药水的棉花轻轻地在自己的手上擦拭，一下一下，缓缓地，痒痒地，温柔之极。莫城从来都是一个毛躁的人，可每次自己打球受伤时，莫城就会像现在这样认真的盯着自己的伤处，细细地，轻轻地，一点一点的替自己上药。

　　王唯一看着莫城脑袋上的发旋，极为认真的开口：“你生气的原因，我知道的。你躲回家的原因，我也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莫城听到这句话，正在涂抹的手一下子顿住了。心里也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样，有点疼，有点怕，有点无奈……你都知道什么，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所以，你就故意找了个女朋友来刺激我？你把我当什么？

　　莫城紧紧地掐着手中的药棉，药棉上的药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磨成咬牙，说：“闭嘴。擦完药，你马上给我走，少在这碍我眼。”

　　王唯一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似的，自顾自的说：“莫城，你、喜、欢、我。”一字一顿，生怕面前的男人听不清一样，又重复一遍，“你、喜、欢、我。”

　　莫城手中的药棉终于脱离了被掐的命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莫城浑身颤抖着，浑然不顾他已经打翻了身边的药水，死命的一把拽起王唯一，可劲的把那混蛋往门口推，嘴里语无伦次的喊着：“滚，给我滚！我不认识你！”

　　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把这件事就这么一字一句的明明白白的丝毫不加掩饰的说出来，你下面准备说什么？说你和那女孩有多幸福？说我对你的想法有多变态，有多龌龊？说要我好好生活，回到“正途”上去？

　　你给我滚！老子不听！！

　　王唯一看着眼前凌乱的一塌糊涂的人，他还在一直不停地要把自己推出门去，对不起，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啊。可我却忘了，单亲的你从小就是一个敏感到极致的人。对不起……

　　王唯一突然伸出手，一把把这个脆弱不已的男人狠狠地抱在自己怀里，颤着声音说：“对不起，莫城，对不起……还有，我喜欢你……”

　　怀里一直在挣动的男人突然就不动了，带着满满的哭腔问：“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莫城。我也喜欢你……”

　　莫城愣住了，那怎么会？

　　王唯一轻轻抚着他的背部说：“你是想问那个女生的事？”

　　莫城呆呆地点点头。

　　王唯一笑笑，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小时候去美国的妞妞不？”

　　“……你常说的那个胖表妹？”

　　“嗯，她前几天跟他男朋友闹掰回来了，要我领她去玩，我就带她去了欢乐园。顺便照了几张照片，她用来刺激她男朋友，我用来刺激……我男朋友。”

　　莫城从他怀里挣出来，脸上还是那份错愕的神色，皱着眉，眨着眼说：“真的？”

　　王唯一黑线，想象中明明应该是一个很浪漫的告白，怎么就成了这样了？他点点头，指指电脑，说：“你就没发现，我俩长得有几分像？”

　　莫城慢腾腾的挪到电脑跟前，打开空间，又仔细看了看，憨憨的笑了笑，说：“还真是啊，你俩鼻子长得一模一样！”

　　王唯一到他身边，揉着他头发，“你这毛躁躁的毛病就不能改改？都不看清，就乱给我扣帽子？”

　　“当时看见照片就只顾着伤心了，哪还想起来看你们像不像啊。真是的，不早说……”嘟嘟囔囔的，声音越来越小。

　　王唯一看着他，放缓了音调，眼神是满是认真和坚定，说：“莫城，对不起，我爱你。还有，这两天，我很想你。”

　　莫城抬头看他，说：“我也是。还有……”

　　“嗯？”

　　“我现在快饿死了，快滚去给为夫做饭去！”说着一脚把王唯一踹出门。

　　王唯一揉着被莫城给踹到了的屁股，咧着嘴巴，呲着白牙，笑嘻嘻的往厨房走。老婆饿了，咱得先把他喂饱再说做其他的事不是！

　　“吃什么？”

　　“牛肉面！”

　　莫城傻呵呵的坐在电脑桌前，嘴角都是溢出的笑意，他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叮叮当当做饭的声音，又再次打开音乐盒。两手交叉，放在后脑勺上，自在的舒了一下身体。

　　“对不起我爱你
　　我很想你
　　重覆一千遍也不会腻
　　就算失去你离开你
　　见不到你
　　还有你能听懂的暗语”

　　伴随着电脑里流淌出来的音乐，他想，幸福，就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