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狐》白噪声

6、Chap.06

　　赫达忽然觉得嗓子出了什麽问题，让他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狐狸的尾巴继续在那里有些招摇地晃动。他调整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拉不动我的。”

　　那个声音有点固执地说：“我可以。”

　　赫达发现他和狐狸果然不是同一种动物，他可理解不了它们的想法。赫达低声咕哝：“我可能会把你的尾巴咬断。”

　　过了两秒锺，狐狸气哼哼地说：“田野上完全看不到有人或者马，如果你不自己赶回去，你会被丢在这里的。”

　　「就算被丢在这里也……」

　　赫达马上制止了这个突然跳到脑海里的念头。而且，即使被丢在这里，他依旧不可能自己逃出去。

　　他抬起头，看著那好像世上最美丽的诱饵一般的尾巴，轻轻晃动著垂在斜上方。即使不是鱼，他也想咬钩了。

　　“那好，我要跳了。”

　　赫达说完，就见狐狸的尾巴不再随意摆动，而是笔直地垂向地面。就当是它准备好了的信号。赫达後退到墙边，助跑两步之後猛地蹿起来。

　　“呜──！！”

　　赫达咬住狐狸尾巴的时候，狐狸闷叫了一声，一定很疼，但它硬是没张嘴，憋足了吃奶的力气趴在地上向前挪。将近一百磅重的大狗坠在它的屁股後面，牙齿陷在它的皮毛里，狐狸忍著疼痛又努力爬了几步。

　　赫达眼看著离井口越来越近，他的脚在井壁上胡乱蹬踹，最後总算是乱七八糟地跃出井口。

　　他松开狐狸的尾巴，呸呸地吐了吐舌头。嘴里满是狐狸毛，还有很浓重的血腥味。那是狐狸的血，赫达舔了舔嘴角，看向狐狸的尾巴。

　　後半截被他的犬牙撕扯得血肉模糊，看起来很糟糕。不知道是否伤著了尾椎骨，但至少没有断成两截。赫达平生第一次有了点心虚的感觉。

　　他探头拱了拱狐狸的身体：“喂，你死了吗？”

　　“……呜呜呜呜”狐狸忽然哭起来了，“我的尾巴没有了，呜呜呜呜呜。”

　　屁股後面太疼了，狐狸还以为自己的尾巴真的被拽断了。赫达皱起眉：“尾巴还在呢。”说著他抬脚轻轻踩了一下尾巴和屁股相连的地方，疼得狐狸嗷嗷直叫满地打滚。

　　滚过了，狐狸努力弯折过自己的身体，去看自己的尾巴，那副惨状又触到了它脆弱的心灵，狐狸用前爪掩面嘤嘤哭泣。

　　赫达提醒它：“我告诉过你了，我会把你的尾巴咬断的。你大可以把我放著不管。”

　　狐狸一面抹眼睛，一面抽泣著回答：“但是如果没狐救你，说不定你会死在那里面。”

　　虽然嘤嘤呀呀的哭声让它的语调有点滑稽，但它认真的语气却让这事儿显得特别理所当然，好像它的天性就是要救自己的仇敌似的。

　　“那也没必要由你来救我，你忘了昨晚……”

　　狐狸红著脸，第一次打断了赫达的话：“但是你也救了我。”

　　说完这句话狐狸继续吸了吸鼻子，可同时他也觉得挺自豪的，觉得自己是一头好狐。

　　赫达不再说话了。他围著依旧趴在地上的狐狸走了两圈，然後低下头，伸舌头轻舔了舔狐狸的鼻尖：“好吧，那我要走了。”

　　狐狸软著腿，努力支撑起身体，他说：“你要走了吗？那……拜拜。”

　　“我会记得你的味道的。”赫达脚步轻快地向前跑了几步，然後停下来，回过头，

　　“再见，露比。”

　　赫达向著来时的方向，迅疾地跑走了。狐狸露比注视著那黑色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猎狐的贵族们带著他们的马匹和狗群回城了，广袤的原野上又恢复了宁静。受伤的狐狸并不遗憾和失落，毕竟他获得了一个名字。而且至少还有北风和温柔的冬雨，会伴他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