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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8. ...

  •   清晨醒来,窗上一片白光,砚玥发觉自己歪在床上睡着,身上扯过被子来草草盖着,肩臂隐隐酸痛却已没了绑缚,屋中更是空无一人。若非腕上浅浅勒痕,床上少了半幅帐子,几疑是梦。
      走到窗边推窗来看,外面白茫茫一片雪光映着,天时尚早。正在发怔,门上一响有人推门,一推不开那反锁的房门,“哎哟”一声,娇声嗔道:“死丫头,快打开!锁着门做什么呢?”砚玥认得声音忙去开了门,外面正倚着一个红衣艳妆的女子,美目斜飞,丹唇桃腮,一大清早的就是艳妆,还有三分残褪,带了不自知的轻薄神气,进来笑道:“就知道你已经起了。”
      砚玥道:“凤姐姐早。”
      “早?”百凤一笑,仰天打了个呵欠,“闹了整一宿,还没睡呢。倒是你这歇了一夜的,怎么气色比我还差?”
      砚玥忙道:“睡得姿势不好,魇着了,做了一整晚的梦,因此上精神不好。”
      百凤笑着一点她:“只怕妈妈由不得你再歇着了。”
      正说话间,楼梯上通通通一阵跑,一个十一二岁做杂役的小丫头一头就撞了进来,也不看人,险些撞在百凤身上,把她骇一跳,伸手一把推开来骂道:“作死!一大清早儿的,没头苍蝇价的往哪儿撞!”
      那小丫头狠狠打了几个哆嗦,竟“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脸儿都吓青了,说话也不清不楚含含糊糊:“血!南街上好多血!”
      百凤先给她一惊,听她说话又笑出来,再去推她:“也值得这个样子?扯絮拉棉的下了一整夜,可不都是雪!”
      那丫头拼命摇头,几乎没尖声叫起来:“不是雪!是血!是血!”
      “住嘴!”旁边一声断喝,絮娘恶狠狠的目光刺得那小孩子缩起来,气怯低下头不敢再叫,咬着唇封住呜咽,手仍止不住的发抖。絮娘斥道:“还不下去!再号看我撕了你的嘴!”
      “妈妈?”百凤莫名其妙,看着絮娘脸色,笑道,“这小蹄子叫什么雪啊雪啊,又是又不是的。”
      “没事儿。”絮娘挑挑嘴角,轻描淡写的道,“小孩子家没见识的胡言乱道,姐儿也当得真?城里出了些事,洛王府出了人在外面查着,有些乱罢了。”
      百凤便也不细想,“哦”了一声:“那么今日也是没生意做的了?”
      “正是。你瞧瞧着里几十口人,几十张嘴呢,教咱们喝西北风不成?”絮娘半心半意的抱怨一通,眼角余光掠过砚玥,“姐儿们今日也歇罢。我也索性把厅子里大修一修,事儿可多呢。”
      她转身出去。百凤合起手来笑道:“正巧,白得了一日闲。”
      砚玥想了想,道:“忘了我的胭脂该添了,我同妈妈说去。”跟着下楼,百凤扶在上面栏上笑道:“还有我的!别忘了不要桃红的!”
      絮娘在后门口站住了和人正说话,砚玥认得那也是坊里平日常去办置采买事宜的,两人一起板了脸,压低声音议论。
      “都封了?”
      “东南西北,四个城门都封了,任是谁都进不来出不去,使多少钱也没用。和我相熟的小六说了:这番不同平常,有什么纰漏担不起啊。”
      砚玥一凛,絮娘转过头来看见了她,拧着眉,倒也没有骂,竟叹了口气。
      砚玥轻声问:“出了什么事?”停了一停,“为什么封城了?”
      絮娘摇头:“不知道。连谁封的城也不知道。只这个阵仗,必定是大事了。”

      * * *

      目横秋波,眉含远山,不施粉黛也是倾国倾城的容貌。
      所以是在梦中了。
      然而头顶一片艳丽鲜红,半掩帐幕间望出去就见窗边洛榕以手支颌,双目微瞑。左再思怔了怔:这梦是真的?
      “醒了?”洛榕轻轻走到床边,瞧瞧他脸色,纤纤细细两只手指搭上他腕子。
      左再思轻咳一声,勉强欲起,只觉四肢百骇的气力都给抽空了一般,动一动全身疼,声气也衰弱:“夫人救了我性命。现下不妨了。”
      洛榕扶他坐起:“失血太多,内伤沉重,这还不妨,也就没有什么妨的了。”凝盻沉思,“只是我这里什么药都没有,药箱留在榕院,需得叫银儿拿来。”
      左再思再问:“请问公子——”
      “银儿粗粗打听得是在承月楼,有人看守,只这一刻,倒是无妨的。”晨色映进窗来,照得她雪白晶莹面孔,冰琢玉雕一般——却嫌脂粉污颜色。洛榕又道:“左再思,你家公子是我夫君,今后我也是你风灵阁的人,一般想公子平安无恙,是以我问你几句话,不可有隐瞒。”
      左再思微微诧异,却也点了点头,听那温柔宛转的声音道:“公子这次可有杀身之祸?妾身在深闺,不知世事——风灵阁的声势,可是到了连我侠王府都有所顾忌,必除之而后快的地步了么?”
      左再思忽然有些荒谬之感:面前这位如花似玉的新夫人,一面说着“我是你风灵阁的人”,一面说着“我家侠王府”,向一个陌生人问的却是自己母亲兄弟是否会杀死自己新婚的丈夫。他苦笑一下:“赤凌川一役之后,侠王府统领江湖的地位,可也是名存实亡了。”
      他端详面前神态安静的女子,想十年之前不过是个小女孩儿罢了。只是“赤凌川”三个字,于洛王府每一个人都应是深引以为辱,绝口不提的罢?
      果然垂在眼前的衣袖轻轻一颤。
      左再思续道:“此消彼长,也是寻常。”弥补当年赤凌川之失的江湖人士,领头的正是风灵阁。
      半晌沉默,洛榕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明白什么了?左再思眉头拧起,却不敢问,只是道:“既然公子在府中暂时性命无碍,等我一两天后设法回风灵阁一回,共同计议迎回公子夫人。”
      洛榕站了起来,静静道:“左再思,你现下重伤在身,逃得出王府逃不出洛城;廖青封雷同公子软禁在承月楼,只我一人可在府中走动些。再与我含糊敷衍,是危及你家公子性命不保!”
      温和的语声,却是出乎意料的锋利说辞,左再思又怔了怔,垂下头:“是。”
      半晌,他轻喘口气,“昨夜大肆杀戮,城中江湖人几无幸免。”
      洛榕道:“果然如此。”
      “——这一场绝大的风波,料洛王府如今势力,未必能遮掩得天衣无缝,必要封城清理;而也只在今明两日间,官府必有讯问插手,江湖同道必有质疑。是以挨过这两日,王府只怕未必再能腾出手来理会囚于府中的公子……”左再思似觉用错了词,停了一停,洛榕却只是点一点头。
      “几日之后,公子性命方可暂得无忧么?”
      “大约如此。”左再思叹口气,“也只能先挨到那时,再徐徐图之。”他说话咳嗽起来,口中一阵腥甜,溅出几点血沫,就有一条素色的绢子过来递在他口唇边,替他轻轻擦拭。
      “夫人——”左再思身子一震,大是尴尬。
      洛榕神色如常,叹道:“实在还需用药下针,这般硬挨终究不是办法。”
      “无药时也只得另想他法了。”左再思歇一歇,道,“夫人到底也是王爷亲妹,可否央求王爷太妃,网开一面?”
      洛榕听着,嘴角轻轻挑起,似笑非笑间有些寒意,过了一刻却问:“劝公子归附王府,可有几分指望么?”
      一句话出口,左再思又是一惊,沉思一刻叹道:“一切从权,夫人必要设法见公子一见。”
      洛榕点一点头,唤了银朱伺候更衣。出来时见左再思低头在找什么,便叫银朱把他佩剑取出,放在床边让他握住。洛榕叹道:“我出去,也顾不到你了。”
      左再思淡淡一笑,失了血色的脸上只有从容安慰:“夫人无需挂心。”
      银朱扶洛榕转出去,问:“小姐,去哪里?”
      洛榕道:“枍院。我一个儿去,你回榕院替我拿药箱。”随即在纸上写了几味药名,又道,“这些药你替我去兰堂取来,再去桐院等我。”
      银朱即刻就会意,应声去了。洛榕一人出染春阁,路上印了浅浅一行脚印子在雪里。清晨的王府分外宁静,只有几个仆从扫雪,发出沙沙的响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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