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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无情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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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实质上是相亲宴,但老太君却是真爱兰的。他不但为兰专建了兰苑,还将自己女儿孙女儿都命名为兰,自己也称爱兰客。所以这一回,除了有意竞争的世家之外,那些有些自忱无望与谢家联姻的,或者根本就没想攀高枝儿的人家,倒是实打实的来真心见识一回。
名兰异种,最是难得。只是谢香古虽然跟着老道雅了许多年,但奈何根子上却是个俗的,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将她自己这小身家先安排妥当,所以赏兰什么的她根本就没那个心思凑热闹,只是在管事的引领下,高坐在兰苑东边儿三层阁楼里,一边儿喝着茶听着旁边内事管事的专门介绍,一边儿遥遥相看着花间摇曳的公子们。
当然,谢香古坐这儿看也是有缘由的。虽说是相亲挑人,但终究男女有别,尤其是谢家这样的大世家更是讲究,别说不会大咧咧就让女子们进入众公子都在的园子里,便是母苍蝇,断也不会放进去一只。
“夏氏金柳。蓝衣玉带。夏氏金杨,紫衣玉带。王氏若庭,白衣紫带。王氏若轩,朱衣玉带。…”内事管事虽然照本宣科,但描述的倒也清楚。奈何这距离这么远,房檐儿上又飘着一溜儿半长不短的竹幔,公子们也不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哪怕谢香古这身体视力再不错,这么看也是看的又费力又恼火。暗恨道:累死老娘了!到底哪个是楚白臣呀?
谢香古看的费力,王氏却在众世家贵君和公子们跟前都转了一圈儿,然后才找了个借口脱身,悄悄上得楼来。
“我的儿,可看好了是哪个?说给爹听听!”细心的帮着女儿掖了掖被角,王氏问起了一家子最关心的问题。
谢香古一开始原打算抱怨几句看不清楚来着。但想想,觉得反正自己都定了楚白臣的,又何必再拐弯抹角白费力气?于是点头道:“嗯,看好了,就是楚白臣!”
“啥?楚白臣?”王氏听了顿时惊讶,好半晌才皱眉道:“楚家这位公子身份倒是够了,只是他到底没读过书,没受过教育,恐怕不是个当家主夫的好人选!”
谢香古听了无所谓道:“那怕什么?老太君不是常说‘男子无才便是德’么。我是找伴侣过日子,又不是找先生找管家,读不读书有什么打紧?至于当家主夫,公子们没出嫁前都是娇养在家里的,谁一开始就会当家?慢慢学就是了。”
谢香古说得头头是道,王氏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于是道:“那我去问问老太君的意思,他要是同意,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是必经过程,谢香古自然要点头,不过王氏下楼的时候,谢香古却又交代了一句道:“爹,你们怎么商量都好,反正我这辈子就只娶一个人,而且我的正夫可不能姓王,也不能姓夏。否则我宁可一辈子不娶。”
王氏听了一踉跄,转头诧异的看着女儿,这孩子,怎么什么都猜到了?
王氏忧心忡忡的离开,谢香古又向下张望了半晌,只是依旧看不清人,索性她也就不看了,坐在轮椅里闭目养神的等着王氏的消息。
选定楚氏,谢香古原以为为老太君那边会有些阻碍,没想到不过一刻钟,王氏就带来了老太君同意的消息。
谢香古诧异的问起了原由,王氏回想起来却有些闷闷不乐道:“要不是被夏家这个娘家给气着了,老太君定是不会同意这楚白臣的。不过说来也是巧了,当时为父偷偷跟老太君禀告你的事儿时,屋子里正好就江阴侯君一个人在座,而老太君脾气也拗,为了跟夏家赌一口气,居然当场就跟人家提亲了。真是,我现在想想就后悔,要是换个时候说就好了!”
“居然这么巧?”夏家什么的谢香古根本没考虑,所以听了王氏这番说辞也不问老太君因为什么跟娘家赌气,只问楚家的反应道:“那江阴侯君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不但痛痛快快就将婚事应了下来,还上赶着交换了庚帖!哼!真是疯了!“王氏有些不屑。
“上赶着?不会吧!我的病情在这些世家眼里想来不是秘密,这楚公子不是说是嫡子么?还跟父母失散了许多年?他江阴侯君怎么就舍得将孩子嫁给我这么一个病秧子,还是上赶着的?”谢香古讶然。
“你这孩子!你爹我至于在这种事上贬低别人夸大自己么?”
王氏被谢香古说的哭笑不得,但谈起楚家同意的真正原因却是嘴角一撇道:”嫡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家族的一枚棋子。
哼!说来楚家原本是跟咱家一样,世代都是靠武勋传承执掌兵权。可这俩代不知怎么了,子孙中不但竟出文人不说,还都是酸文人。一个个只谈论起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都是头头是道,一说起兵书战策行军打仗来,却是半句词儿都没有了。
如今楚家老祖宗尚在,还能维持些时日,可等她家老祖宗去了,就子孙们这个败法,别说是顶尖中排行第三的一流世家了,能不能保住荣华都是个问题。
可如今结成了你的婚事就不同了,你娘挂的是西北军兵马大元帅印,执掌大夏的一半兵马,跟咱们家结亲,正好补上这两代造成的空缺,她江阴侯家自然是要蹦着高的同意!“
大概是因为不中意楚白臣这个未来女婿,王氏对楚家的言辞很不客气。可谢香古听着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只是这感觉来自于直觉,要她说个所以然来,却抓不到边际。尤其眼下缺少情报,她更是两眼一抹黑,无处印证。
知道自己现在想不通,是因为缺少情报,谢香古索性也就不想了。正好楼下有事来找王氏,谢香古想到如今自己任务完成,长辈们也将事情定下来了,自己就不用蹲在这屋子里望远了吧。想到这儿,谢香古便叫仆从把自己跟轮椅抬下楼,打算随意寻个别的院子玩耍。
谢家很大,除了老太君特别建造的兰苑之外,还有许多专门辟来赏景的地方。比如芳菲园,比如富贵园等等,有的是谢家这所大宅建造之时,将原本景色运用其中,有的是谢家宅子建造之后,后来装饰进来。
因是随意而行,谢香古就进了离兰苑最近的芳菲园。芳菲苑就是工匠们借自然景色造的,依托的是原本长于山野间的一片桃林杏海。只是这时候晚春也都快到末时,桃花杏花开放的差不多了,满园浓色所剩不多,看起来并不如兰苑热烈。
不过说实话,别看名字里寓意是兰,但谢香古本人可是一点都不喜欢兰。总觉得兰花说是花中君子,但实际上,就是野草一棵。不如桃树芬芳,也不如杏树可人,当然,最重要的是无论桃树杏树都能结果,饿的时候至少能垫一垫肚子。可兰花呢?开花都费劲,别说结个能吃的果儿,给人垫肚子了。
也是谢香古这孩子也是苦日子过多了,看问题的眼光实际惯了,所以索然无味的离开兰苑,到了这芳菲园里却是兴致勃勃。等看到谢了满地的花红,谢香古更是开心,因为这两种花儿谢了,代表果的日子不远了。
谢香古快乐的拨动轮椅向林花深处进发,随行的容夏见她欢喜的样子,也不由笑道:“大小姐从前就喜欢关上门读书,不爱出来玩,怕是不记得这里面还有一景儿了吧!”
“哦?什么景?我倒是真忘了。”对于不负责任的前任,谢香古也不想再多埋怨什么了,反正大事儿这厮都给忽略个干净,就不用指望她会注意这种小事了。
容夏不知这壳子里早换了住户,还当小主子真的贵人多忘事呢,于是回道:“这里面有一眼寒泉。”
“寒泉?”谢香古一愣。
容夏道:“是啊!大夏天里放只西瓜进去,不肖一刻钟就能冻出冰碴儿。”
谢香古点点头道:“唔,能冰西瓜。不错不错!。”
容夏听了却摇头笑道:“我的大小姐,单能冰西瓜算什么不错呀?这寒泉的好处是一年四季寒气四溢,尤其是夏日里,水汽将这满园都浸的如仙境的样子,才真叫一个美,才真是一景儿。”
容夏说的稀奇,谢香古却知道,这泉水冰冷是因为下面连着一条地下河,而地下河水的来源大概是京郊外高山上的积雪跟陈冰,所以这一眼水才格外的凉。至于夏日水汽弥漫,冷热相遇,自然会如此,只是古人不懂其中奥妙,才觉得稀奇罢了。
魔术的趣味就在于你猜不透,谢香古既然知道这泉水的秘密,自然就对这冰泉兴致缺缺。不过难得容夏这么的热情推荐,自己也左右是在这院子里逛,去看一眼也没什么,何必辜负他的好意?
想到这儿,谢香古便叫容夏头前带路,主仆一行来到了寒泉边。许是工匠在建造时也觉得这寒泉稀奇,所以为了衬托它的气质,不但用了汉白玉打造了井延跟井栏,雕刻了繁复的花纹,还在泉眼后立了一块碑,上面用古书撰写了两个大字——寒泉。端的是雕栏玉砌,尤其再配上不断外溢的水汽,真好像是广寒宫里搬来。
这样又巧妙又华丽的设计,但凡是女人就不能抗拒,所以在看到眼前一切之后,就算是知道背后所有的原理,谢香古也不由失声赞叹道:“真是漂亮啊!”
容夏听了心里得意,只是得意过后却又谨慎的提醒道:“大小姐就在这边看吧,不要靠的太近。您身体虚,受不得太重的凉气。”
谢香古闻言眼神一顿,抬头别有深意的看了容夏一眼,笑道:“好啊。都听你的。”
容夏闻言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有些挣扎的顿了一会儿才道:“大小姐,其实奴之所以引您来这里,是侯君昨日吩咐的,还请大小姐恕罪。”
谢香古闻言并没有立即发话,而是盯了容夏好一会儿才笑道:“我知道你为难。不过侯君是我亲爹,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只是有时候碍于长辈面子不好直接开口。所以日后他有什么意思你只消直接跟我说就是,不必这样的费尽心思,结果不但是你办事累我看着也累,还容易伤我们父女情分。”
其实许多事早先就得了谢香古默许,如今终于过了明路,容夏也算真正松一口气,当下大喜道:“是。大小姐,日后您跟侯君的吩咐我一定都直接说。”
“孺子可教也!”谢香古点头,心中暗道:容夏不愧是老爹选出的心腹,果然是又忠心又通透,别看这容貌上虽不出众,但脑子的确够用,自己不过那么一点,他就找到了自己传声筒的定位。
谢香古心里赞许容夏,嘴上却没闲着道:“说罢,我爹叫你引我到这儿是要干什么?”
容夏闻言一怔,道:“回大小姐,侯君叫您来这儿,自是为了相看楚家公子。”
“相看?”谢香古闻言一挑眉道:“还相看什么?婚事不是都定了么!”
容夏闻言不由失笑道:“我的大小姐,您怎么连咱们大夏的婚前风俗都不知道了!就是因为婚事定了,侯君这才安排您近距离的跟楚公子见面呀!”
谢香古想了想,道:“风俗?你的意思是,我爹想要制造一场大家都明白的巧遇,好让我跟楚公子相互有所了解?”
容夏点点头。
“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谢香古又有疑问。
容夏闻言不由苦下脸道:“还不是因为之前您院里的人都是美人,可您却一个都没碰。这一回您又对婚事表现的太不上心,完全一副应付了事的样子。侯君担心您是不喜欢跟男子接触,这才不敢将事情直接告诉您,怕您知道了反而不肯来。”
“原来是这样!”得知了理由之后,谢香古郁闷的一脑门黑线。她可是清楚的记得,来到寒泉跟前虽是容夏引来的,不过这芳菲园却是她自己进来的。这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好吧,谢香古承认,她其实也觉得婚前接触一下挺好的。虽然是自己做主包办的婚姻!但这桩婚事在她心里也是神圣的,前辈子加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婚前见个面,至少可以让两个人对日后婚姻都多些准备不是?
谢香古不是个认死理儿的人,因为童年时候的遭遇,使得她人生所有的原则都是建立在好好的活下去以及更好的生活下去这个基础上。所以只要是有符合她人生原则的事儿,再难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开绿灯。所以她决定,等下去。想来以王氏的办事效率,也用不着自己等多长时间吧!
果然,小半个时辰之后,芳菲园门口便响起环佩叮当声。谢香古循声望去,却是顿时面色古怪。原来芳菲园门口,是两个男子,携着手一起走了进来。虽然林海掩映,看不清来人容貌,但凭着对这时代衣饰跟礼仪的认识,谢香古就可以断定,这两位都是未出阁的公子,并非是主人带着仆人或者长辈带着小辈。
可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婚前接触呀,谁这么爱凑热闹来当电灯泡?真讨厌!谢香古一边在心里暗怪这人不识趣,一边挥手叫容夏几个退下。不管怎样,巧遇这种尴尬事儿,知道其中内容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谢香古做足了准备,便转身面对寒泉做出观赏的样子。那一派恬淡模样,似乎沉寂在景色带来的境界之中,浑然忘尘矣!
“呀~怎么办?这里竟已经有人在了!”
随着这一句清越的男声,谢香古风淡云轻的转身。只是在看到来人时,只是在看到来人时,她的心忽然跳的有点儿快。难道这个人就是楚白臣?好感似乎不难产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