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郎烟云》L小非

6、（五）

　　一晃几日过去。
　　他郎的秋日，天高云稀，放眼望去一片清明。
　　艾洒一大早又被艾瑞阳拉出去逛，可他郎城实在不大，当然更没有大上海那些时尚的新奇玩意儿。艾瑞阳早已不耐烦，这几天便缠着艾洒陪她去林子里玩耍。按说这艾瑞阳已经17岁，不算小孩子了，可毕竟是家里的小女儿，艾洒对这个小妹妹十分宠爱，便有求必应。因此，艾瑞阳除了每日去看望一次不能住回进艾家而焦急万分的母亲陈氏，其余时间都缠着艾洒。在她眼中，这个帅气的哥哥才是真正能与自己走在一起的人，而其他那些他郎人，实在土得掉渣。
　　在附近玩了一阵子，又是扮演丛林公主又是上蹿下跳，艾瑞阳终于累了，看了一眼坐在树下端着书看的艾洒，使起坏心眼儿地轻手轻脚凑过来。
　　“七哥！”猛地在艾洒背后一拍。
　　艾洒自然吓了一跳，故作嗔怒地拍了拍妹妹的脑袋。
　　艾瑞阳笑嘻嘻地做到艾洒身边，玩儿着手边的小花小草。“七哥，你想南京吗？”
　　“想啊。”
　　“我猜你就想，前年南京都打起仗来了，你也不肯回来。”
　　“这不一样。”艾洒合上手里的书，抬起头靠在树上，望着树缝里的蓝天。“如今，整个世界都在变革，而变革是需要流血牺牲的，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一方。”
　　艾瑞阳眨眨眼睛，明显不明白艾洒在说什么。
　　“小八，上海是个大城市，在那里你应该感受到更多啊。”
　　“反正比这山沟里好多了，有洋装，洋酒，洋人，只要有钱，想要什么都有。”
　　艾洒看了看妹妹，叹了声。“我真想投入到变革中去，不过，留在他郎也好，至少可以尽孝，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七哥，你有女朋友吗？”
　　艾洒摇头。
　　“不是吧！你这么帅！”……
　　接下来的时间里，艾瑞阳一边拷问艾洒实在空白的感情史，一边被艾洒套出了三人男朋友的八卦。
　　兄妹二人直到太阳西斜才回城，肚子饿得咕咕叫，艾洒又不肯去馆子吃，因为知道去了也没人会收他的钱。拖着艾瑞阳往自家走，走到一半，艾瑞阳死活不肯前行，刚好遇到李山。
　　“七子，八妹。”
　　“李叔。”艾洒热情地打招呼。
　　“八妹怎么了？”李山见艾瑞阳一脸难受地原地耍赖，笑问道。
　　“我饿了，七哥不让我吃东西。”艾瑞阳撅着嘴。
　　艾洒赶紧解释。“我们两个去林子里玩饿了，正要回家吃饭。小八非要在外面吃，老板见到我们两个又不收钱，怎么好意思？”
　　“七子想得太多了，能招待七子和八妹，是福分。”
　　“就是啊！”艾瑞阳立刻来了精神，被艾洒一巴掌拍在头上，又撅起嘴来。
　　李山为艾洒的懂事感慨，于是笑起来，“那就把这福分给李叔吧。走，我家近，去我家，让兰芝给你煮米干。”
　　“李叔，不敢叨扰。”艾洒又把兴奋起来的艾瑞阳一眼瞪下去，连忙客气道。
　　“你看，这出去读书的就是规矩多。我刚从织布坊出来，正要回家，而且我也饿了。走吧。”
　　艾洒和艾瑞阳互相看了眼，点点头。李山更是高兴起来。

　　“兰芝姐，你煮的米干真好吃。”艾瑞阳索索咯咯地吃着李兰芝煮的米干。
　　“那是因为八妹饿了，吃什么都好吃。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李兰芝笑道。
　　艾瑞阳对这句称赞很享受。“是啊，我最喜欢吃意大利面，那才是真正高级的东西呢！”
　　“意……大……利面，是大碗的面？”
　　“哈哈哈，兰芝姐，真是没见过世面，”艾瑞阳洋洋得意地笑话到，“意大利是一个欧洲的国家，意大利面是意大利国有名的吃食。”
　　“呦，我听说过欧洲，三子不是就去了欧洲嘛！叫英吉利，是不？”
　　“是啊，三哥去的是英国伦敦。我见过不少英国人，可绅士啦，比咱们这里的人不知道文明多少，还有意大利人，都是个子高高的，眼睛深深的，特别帅气。在他们面前啊，我七哥都比不了呢！”艾瑞阳愈发开心。
　　“七子还比不了，谁不知道七子是咱们他郎最好的美男子？”李兰芝本就是豪爽女子，听艾瑞阳这样说，便替艾洒争辩起来。
　　“不一样的。”艾瑞阳放下碗，认真道，“人家欧洲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戴着礼帽，又绅士又有情调，他们腿也长，身材也好，比中国人好看多了。”
　　艾洒提前吃完，在院子里跟小天河玩儿，听艾瑞阳这边与李兰芝的谈话，本不想插嘴，可也忍不住，便走过来。
　　“小八，话不能这样说。中国人和欧洲人只是人种不同，长相不同，文化不同而已，怎么能说谁好谁坏呢？”
　　艾瑞阳不屑地“切”了一声，用上海腔调道：“呦，怪我说你没人家帅是不啦？”
　　艾洒无奈地摇摇头，也懒得理这个妹妹，继续招呼小天河去玩儿了。这个小家伙似乎很喜欢艾洒，用还不成体系的语言跟艾洒依依呀呀说笑得十分开心。艾洒仔细看这小家伙的眉眼，与刀万青真有八分相似，再想起刀万青那一副父亲的严肃模样，禁不住微笑。
　　李山坐在小院里看着艾洒和李天河，也觉得这为七子着实是个不错的孩子，生得好看，性格也好，又想起自己那个能干的女婿，不也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不由得生出老辈人的感慨。
　　又聊了一阵子，艾洒看天色也不早，便起身告辞。李山和李兰芝一起都诚意挽留。这李山为艾家干了几十年的掌柜，与艾家人早已不分你我，今天看着从大城市回来的艾家的孩子，心里实在喜欢得紧。李兰芝也极为真诚，一则他们讲的那些事情是她从未听过的，很是想多知道，另则是在于私心。李兰芝知道，从大城市回来的七子，未来一定会在艾家地位极高，若能保持与他的融洽关系，对自己的丈夫刀万青未来的前途大有利处，更何况刀万青又曾有恩于他。于是更生出许多热情。
　　兄妹二人推脱不开，艾瑞阳又非常不愿意回家，两个人便决定留下和李家人一起吃过晚饭再走。

　　印度洋上，风急雨大，一艘轮船在海面挣扎前行。
　　安小美靠在艾噶肩上，手挽着手，互相汲取力量。
　　“艾噶！”
　　“嗯？”安小美很少叫艾噶这个名字，或者darling，或者爱德华，而今天这样一声称呼让艾噶心中十分温暖。
　　“艾噶，如果船沉了，风浪会冲开我们吧。”
　　“不会。船不会沉，我们也不会分开。”
　　船翻腾得更厉害了，艾噶更紧地握住安小美的手，并把她揽在怀中。安小美在艾噶的语气和动作中寻到坚定，心中欢喜万分。
　　“你娶我吧。”
　　艾噶一怔，便感觉到脖颈一阵湿热，一股女人的香甜气息在理智与意识之间掠过。
　　“艾噶，你娶我吧，趁我们还活着。”
　　女人的唇在颈间的动脉留恋，舌尖的羞涩地轻点男人的皮肤，手则紧紧抓住男人的臂膀。这一切都让这个男人无力抗拒。
　　“小美……”
　　安小美来到艾噶面前，目光妖娆而深情。“安小美是一个敢爱的人，她会坚决地抓住她想得到的爱情。今天，我要成为你的女人。”
　　“我爱你，小美。”
　　附上面前一双微微翘起的唇角，轻轻碾压，终于情动。
　　一番情爱在暴风骤雨的海上驰骋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