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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这是珍妮.乔舒亚的最后一张专辑,出自于1971年她父亲的唱片公司,这张专辑推出后一年,因为种种原因,公司倒闭了,珍妮的声音被永远封存在那个时代,带有布鲁斯与蓝草风格的印迹,轻缓的吉他声和一点儿从某个黑色幕布后传来的萨克斯,圆号凝结在一起,之后就不再停留于现实的烦恼。

      卡卡先生每天都会在下午四点的时候播放这张专辑,他打来水,试好水温,摆在床头,然后对着床上还在昏睡的男人说几句悄悄话,凑着他的耳朵。他会先掀开一侧的被子,另一侧,用一条毛毯罩住,把绊在床上的繁杂的机器的线路理顺,接着就用温热的毛巾为男人擦拭身体。

      他很认真仔细,这事儿我以前只干过一次,那时候,卡卡先生站在床边,像是在监视我一样地看着,不时问问题。后来,他再也没有要我动手,他说这种事情他能做,而且,必须是他来。

      唱片来到第四首歌曲时,会发出一点不和谐的杂音,卡卡先生每当听到这首歌,就会跟着轻轻地哼唱,很小声,只有他自己和床上躺着的人能够听得到。
      《宝贝,到我身边来》。
      很轻快,我时常能从厨房或者客厅听到,在我开始准备晚饭材料的时候,恰好都能听到这首曲子。两个恋人的互相倾诉,爱慕之情荡漾于不大的公寓,音符里的如同春天般情趣盎然的缠绵,总是令那个孤寂的卧室焕发出难得的生机。
      除此之外,我很难说什么乐观的话,对于已经病入膏肓的人,我仅能是祈祷。
      昨天大夫和卡卡先生谈了可能要插管的问题。
      之后,卡卡先生很久都没有从卧室里出来,他关上门,这种时候我知道,他是想要单独和他待在一起,不受任何人的打扰。

      你或许想问那已经不省人事的人是谁。
      过去,他有很多名头,很牛气的历史让我们这一辈的无数年轻人都曾经奉他为自己的神。
      他是两届金球奖的得主,金靴奖的拥有者,世界足球先生——Cristiano Ronaldo。

      每当我走进我哥哥的卧室,我都会下意识地朝他的门背后望上一眼。
      他十七岁的时候也加入了青少年训练营的球队,Cristiano是他的偶像,其热烈程度就差伏拜在他的脚下亲吻。我想象不出他怎么能这样,对于我来说,足球是一项消遣,哥哥告诉我,这便是你永远都不能做一个优秀运动员的原因,莉莉娅,无关你是不是一个女孩儿,而在于你的态度。

      或许他说的对,我最后还是选择了医学,而放弃了冰球,那一年,哥哥摔伤了左腿,大夫告诉他今后他再也不能踢球了。失去了他的向往,并且认定是上帝将之剥夺去的,后来哥哥把门后的海报取下,以及有关于足球队的一切从他身边抹去,再也不去提起此事。

      我知道Cristiano,也知道卡卡。他们都是享誉世界的。
      处于这样的位置,我猜要生活得属于自己是难上加难。因此cris竖起中指的照片很多,他抱着辣妹亲热狂HIGH的镜头也很惊悚。在我第一次在这所房子里看到这个闭着眼睛,只能从床头上的监护仪上来判断是否还有呼吸的男人时,我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先前固定在我脑海中的足球先生。

      我并不想形容他的模样。
      因为这会让我逐渐害怕起来,我每天都对着他,对着他,就等同于面对死亡。
      我是一个职业的护士,我不是惧怕死亡或者是厌恶于他此刻的形状。
      只是感到伤心,我总能在他的身上看到哥哥的影子。两年前我收到了他最后一封信,那封信来自于非洲的某个地方,邮戳模糊,就连字迹也难以辨认,其实我早该在圣诞节的时候收到它,但就是因为以上的这些原因,邮局花了大力气来找到我。

      再后来,哥哥杳无音信,不知道是生是死。

      一个人的时候,我便能回想起与哥哥同在的时光。他的矫健,善良,以及热情。在足球场上的风范。那有些卡卡先生年轻时候的影子,大家称他为风之子,如果一个男人像风,那么他或许像是暖人心意的春风,暗流涌动的夏风,飒爽的秋风再不然就是凛冽的寒冬之风。每一种,都必然是划过人心痕的,留下深刻而难以磨灭的印象。
      在我读大学的期间,宿命一般,他们都如同风一样,从我的生活当中匆匆拂掠而去。

      选择跟随红十字,远征到那些荒芜的,没有现代文明的地方去传播科学,拯救生命的哥哥。
      在Cristiano Ronaldo选择退役后的两个月,同样选择退役的卡卡。

      还在学校的时候,我想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两个人先后退役的消息。
      那是多么地具有爆炸性,与戏剧性。
      Cristiano Ronaldo的病情让他不得不这么做,在他为俱乐部效力的最后半年里,其实他根本没有达到合同要求的出场次数。一开始外界得到的消息是因为旧伤发作,超级前锋必须长期休养,直到后来高层再也不愿意为这样一个赔钱货买单。
      一个人站在巅峰的时候,你总是仰望者,看着偶像的身上发出的光彩,直到他跌落,沦为了你我这样的人,不,甚至更糟。你忽然发现,看,他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躺着。
      而卡卡,在偿付给了俱乐部一大笔违约金后,也悄然离开了。
      没人出来解释原因。

      忽然等到有一天,一个传说中跟踪了几个星期终于摸清楚了卡卡行踪,最后在卡卡的一个朋友家门口堵到卡卡的记者镜头下,大家真的太想知道答案了。
      你为什么要放弃你现在得到的一切?
      你干嘛要做如此让人费解的举动?
      你是不是被奇怪的信仰给蒙蔽了双眼?

      我和一个女同学坐在学校的食堂里,那里有一台电视机,和我们在一起的还有很多人,食堂的厨子,逃掉自习的高年级,以及几个爱喝山楂水的教授。

      卡卡没有躲避镜头,那镜头长时间逗留在他的脸上,我甚至都能看得清他的毛孔。
      他的眼睛,他的睫毛。
      在话筒伸在他嘴边的时候,我们能听得见他的呼吸,粗粝的呼吸声,那采访者显然没有认真剪辑过就匆忙把片子公诸于众。
      在沉默了大概十几秒钟的时间,卡卡开口了,他没有带着以往的笑容,他习惯于让大众看到的那美丽的笑容,我们都竖着耳朵,似乎要凝神屏气才可以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一切有个合理的解释。

      “我现在生活得很好,请大家不用为我担心。”

      那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目前和cris在一起,我将会照顾他。”

      每个人还在等,等待他能再继续说些什么。
      但是,没有。
      卡卡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波澜,他本有的平静通过画面传来,好像自己已经是一个不需要再去过多关注的普通人。对着摄像机他挥了挥手,转身走上了房子的台阶,消失在镜头当中。
      那天下午很闷热,想要喝山楂水的人陆续多了起来,我们像傻瓜一样地仰着脖子,卡卡留在画面里的样子,很奇怪,我已经记不清了,仅仅是齿间残留的一点山楂的酸味儿,挥之不去。

      天气预报里,下午会下雨,卡卡先生要出门一会儿,我把第八组营养液安放进注射泵,调试好剂量,就去把窗户关上,以免待会儿的雨水飘洒进来。天已经开始阴晦,黄绿色的植物逗留在窗棂上,手缩回来时,窗帘挂钩上的海豚风铃发出了声响,蓝色的玻璃球碰撞在一起。
      据说,在他还清醒的时候,曾经几次扯断了它。

      中间串连的银制小珠子已经所剩无几,海豚可爱的长嘴也出现了裂痕,最上面的系带断了又被重新接好。
      Cristiano Ronaldo的脾气曾一度暴躁到令人想要扔下他自生自灭。
      凯特大姐在去年决定要随儿子移民,自然她的活计就全要交付于我。她是唯一一个从始至终没有因为足球先生的脾气甩手离开的护士,那是她的工作,她认得很清。但除去我们这些医务人员,不离不弃的,就只有一个人。
      卡卡。

      家庭,女友,更谈不上那些在欢场上的所谓交情。
      这个无法再制造辉煌,无法再每年进账千万的男人,所剩的就是耗尽最后一点医学给予他的微乎其微的生存希望。

      在他还能下床的时光里,他每天都由卡卡先生扶着在院子里走一走,一圈儿,有时候是两圈儿。
      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的肌肉已经逐渐地丧失功能。医生私下和我抱怨,卡卡先生为什么总要给予病人那些无谓的幻想呢?
      我不知道。
      那段日子,卡卡从来没有放弃鼓励病床上的人。
      你还会站起来的,cris。
      奇迹会出现,上帝不会抛下你。

      我们心里很明白,不会有什么奇迹。
      一切的发展就如已经被命运之神事先写在了簿子上的剧本,你只需要照着去排演。而cris的命运,即将迎来最后的时刻,画上句点,以悲剧谢幕。
      那些美好的鼓励的话语,最后会成为病床的人难以承重的负担与痛苦。

      同样是一个下雨天,我来公寓接凯特大姐的班,在门口听到了巨大的声响。
      像是一道闷雷从天而降,劈开了房子。
      我愣在门口。凯特大姐从卧室跑出来,她没有看到我,脸上挂着悲伤的表情。

      卡卡跪在地上,抱着浑身发抖的cris。
      他们身边是散落在一地的珠子,银色的,蓝色的,风铃身上的乐片被甩到了卧室的门口,断成了两截。
      雨声穿透了混凝土和钢筋,卧室里满是冰凉,好像马上就要被饱满的水花浸透。两人都坐在地上,紧紧抓住对方。除却了彼此,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依靠。我以为cris会像那所有电影以及小说里描绘的一样冲着卡卡叫嚷,让他离开,他不需要怜悯和同情。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的脚边是一条静静躺着的海豚,好像搁浅在了沙滩上,正在被炽热的阳光夺取回到大海的机会。

      “莉莉娅.柴斯小姐?”
      “是的,我是。”
      “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您的哥哥马特兰.柴斯先生的遗体于昨天下午十七点四十分在东科木滕部落外310公里处的地方找到了……”

      东科木滕…那是什么地方….

      地图上,我连那个有着拗口名字地方的一个标点都看不到。

      抬表看到了下班的时间,我瞧见卧室还有一点儿亮,轻手轻脚推开半掩的门。卡卡先生坐在床边闭着眼睛,床旁的仪器不时“嘟”地响一声。
      他握着他的手,可能时常就这样睡去,他的颈椎也出慢慢现了问题,医生说卡卡先生,您必须保养好您自己的身体才有力气去照顾一个这样的重病人。卡卡回答得很明了,可一到切实执行,就把医生的叮嘱抛开。我有几次把他叫醒,他的床就在cris右手边不到五米的地方,可是依旧不能让这个男人安心。
      被一颗颗捡起来的珠子又串了回去,风铃还是能发出叮叮当当的乐音。
      悬挂着,尽管残破,但是没有被丢弃。

      穿过柠檬公园,有蜻蜓飞得很矮,扑扇着翅膀,很吃力,要坠地的感觉。
      长椅上,有一位老先生,他弯着腰用手绢把椅子上的积水给擦干净,然后老太太坐了下来,他们身上挎着的小收音机还在播着早间新闻。
      前天夜里,我接到了紧急的电话,蓬头散发地就往公寓赶。
      那是cris近三个月第二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值夜班的玛丽是个新手,很显然被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卡卡站在卧室外,在见到我慌忙进来时,他的目光很呆滞,动了动嘴皮:
      “我是不是留不住他了…?”

      这句话,像是在问我,可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其实与病魔交战的我们知道,更多的时候,离开反而是一种解脱。放不下的是活着的人,他们把寄托硬是要残酷地留到最后一刻,而忽略了承受着这种折磨的亲人。

      但是病床上的Cris在挣扎,他想要回来,濒临生死线上的时候好像卡卡的话起到了作用。
      而每当如此,我会想也许这个时刻我们是错的。
      医生说他这样是生不如死,可并非每天,每时,每秒,医生都在他身边。医生看不到在cris努力睁开双眼的瞬间看到床边的卡卡有多么开心,他看不到他尽着自己最大的力量听着卡卡和自己说话后有多平静,似乎病痛已经远离。同样,他不会看到他们眼中只有彼此时的幸福。
      如果那能称作是幸福。
      直到后来cris连开口说简单的词汇都不能再做到,卡卡耐心地用字母本和他交流,一个字一个字。
      他知道他注重外表,爱漂亮,所以一定要让他做到干净,整洁。他为他换衣裳,擦身子,剪头发,刮胡须。
      卡卡先生在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只有在与cris相处时才会变得多话,不论对方清醒与否,他都会和他说话,说说电视上的新闻,说说从杂志上看来的笑话,他给他念圣经,用通俗的大白话形式,好像一个父亲在给自己的孩子说床头故事。每当如此,他的手都会不自觉地握着胸前的十字架。

      桌子上放着一个纸盒,三天前我收到的,上面有红十字会的印章。
      它在我的桌子上摆了三天,我不敢去碰一下,仿佛里面装着一个活着的灵魂,稍有动静就会消散。
      他为什么会脱队,谁也不知道,他失踪了整整十五天,没有人知道他可能会去哪儿。而那种地方,他能去哪儿呢?在他最后闭上眼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想着谁。
      他的尸体已经被野兽咬噬地零零落落,脖子上的项链是仅有的能辨别他身份的标识。
      之后随身的包在附近的草丛里发现了,里面是一个望远镜,一个笔记本。

      血滴在了玻璃上。
      我低下头,剪刀的刀尖上沾着红色。
      卡卡先生端着水盆出来,他身后飘出的歌轮转到了尾声。他看到我的手出血,就放下了手里的活儿,问我为什么不包扎。我看着他,一点儿也不觉得伤口疼痛,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七年前,我失去了父母,而现在我失去了唯一的哥哥。
      如今谁活着,谁死去,我根本不在乎。我守着这样一份行尸走肉的工作,只为要在这大城市里混口饭吃。

      那天傍晚,医生决定给cris插管。
      之前的半年里,cris行了4次手术,没有哪一次能取得好的效果,后来没有哪个医生再敢在他身上动刀了。一般人早就了账,只是他拥有年轻,并且运动员的良好身体素质,才一再拖延。卡卡看着医生扳开那个人的嘴巴,把又长又粗的咽镜伸进他的喉咙,呼吸机的管子插了进去,卡卡似乎感到自己的喉咙也剧烈地疼痛起来,一转身,走出了卧室。

      在我把治疗盘抬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卡卡靠在通往厨房的门廊边。他背对着我,原本应该是很宽厚的背部明显显出了突兀的肩胛。
      他在抽烟。
      一缕烟雾缓缓升起。
      听到我的脚步,他回过身,连忙把烟头掐灭,说了句对不起。

      “谢谢你们…长久以来的帮助和照顾…”
      那天,他站在病床边对我说。
      我不明白,好像是某种先兆,他已经能看得到的先兆。
      他的眼睛红肿,睡眠严重不足。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在这种情形下看上去却显得很恐怖。

      卡卡先生注视着床上的人。
      不时地,也抬头瞅瞅窗外,以及窗边的那串已经不能发出好听声音的风铃。

      “柴斯小姐,你会一直做护士吗?”
      “…不…我想不会。”
      “是吗……”
      “您有什么打算,我是说…cris有一天离开了…您将来想做什么?”

      他没有立即回答,手放在cris的额头,卡卡先生为他捋了捋。

      “我想找一个地方…让我能够不会因为想念他…而被杀死的地方…”

      那样的地方真的存在么。
      我们同时闭上了嘴。

      雨水不断的季节,扑扑簌簌,让人很容易犯困。
      空气都是潮湿的,缓慢的唱机吐出音符,但是和谐的音律会被床边的各种机器发出的响声打乱。
      整个城市沉浸在要被暖湿的风糊住的难以呼吸当中。
      Cris已经有七十几个日夜没有知觉了。
      在他的手指像是蠕动的小虫一般勾住了卡卡的手时,卡卡顺着那那瘦的已经只剩下骨头的胳膊看上去,直至一张脱形的脸。
      呼吸机跳到了自主模式。
      卡卡站起来,眼泪滴在了被子上,晕开来。

      仿佛是依依不舍的回光返照,这个人是他最后留恋的东西,好像和即将带走他的神灵做好了交易。他要最后看他一眼,不然就这么走了,或许时间一长就会什么都不再记得。
      好像如今提起哥哥的名字,在我的脑海里,仅仅残存下一抹蓝色的身影,跳跃在绿色的球场上。

      Cris那天很清醒,除了依旧不能说话外,他的眼睛没有合过,他一直拉着卡卡的手。
      两个人就在床边,相互依靠着。卡卡靠着cris全是骨头的肩膀,十指扣在一起,在我进来取换针水的期间,他们好像已经把全世界都摒除在外。留声机里流淌出低低的女声,我几乎能感觉到这两人彼此已经身在天堂,那么安详,那么宁静,那么满足。

      是夜,我没有走,我和玛丽都留了下来。处于对这种状况的本能感觉,我想我要做好一切可能的准备。

      凌晨3点10分。
      它来了,风铃被它身后的风拉扯出叮叮当当的响动。
      监控仪发出刺耳的报警,我要玛丽马上给医生打电话,然后跑进了卧室。

      “为什么要离开我去那么远的地方?”
      “因为那里有需要帮助的人。”
      “不!你是个懦夫!你在逃避!你不能再踢球了,所以你要逃离这一切!”
      那是我最后对哥哥说的话。
      好像荒野上匍匐的野兽,猛然间跃起,把我们撕的粉碎。

      “1、2、3…”
      医生把电伏继续调高。
      我听着玛丽在一旁计数,摁下按钮。床上平躺的人身体随电力而弹跳起来。

      不管我们多么努力,也许该离开的始终都不会留下。
      在医生摇摇头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时间,整整一个钟头零四十分钟。我们的身上全都湿透了,这是为着挽回一个人的生命而产生的效应,但是没有成功。在一切都归为一条条直线的时候,周围安静了下来,雨和风都停了。

      在我的预想中,卡卡可能会在cris离开后而濒于崩溃。他们像是寄生于彼此的无法分割的两个鲜明而顽固的异体。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刻才停止了争夺。以前在球场上,他们拥有过太多的血腥,痛苦的四分五裂。
      当疾病猛烈地侵蚀着其中一个时,他们才有机会看清对方的本真。
      或许cris是一直想要卡卡回来的,而卡卡也无时无刻不期盼着这样时刻的到来。

      卡卡独自坐在客厅,医生还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不过已经不再起作用。
      黑暗里,卡卡歪倒在沙发上,他把腿缩起来,抱住手:
      “请你们离开吧。”
      “卡卡先生…”
      “所有的费用问题,我的律师会在明天早上跟你们联系….现在,请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卡卡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是活着还是死去。
      其实,并不是真的关心,就像他们曾经那么耀眼,在离开了球场后,依然总归是要被忘记。
      很多人在谈论今年圣诞节要去什么地方,给女儿买的生日礼物,或者税金要按百分之几来缴纳……
      他们都生活在我的周围,叽叽喳喳穿越过我的生命。

      先前的公寓已经空了,贴上了出租的字样。
      我曾经站在那栋房子前仰望者它二楼的玻璃,好像还能听到从窗户里传来的悠扬的歌声,以及摇摆不定的那挂风铃。

      房东说,在葬礼后,就再也不见卡卡回来过,他房子里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带走,除了那台留声机和风铃。

      我推开门,室友已经腾出了她的房间,地上还有一些零零落落的东西。
      经过那堆杂乱无章的东西,我坐到了桌子前,抓起剪刀,把那只摆放在桌子上已经一月有余的箱子拆开了。

      里头是他左脚上的一只鞋,钢笔,还有项链。
      我抱起它们,在怀里感受着那封印在纸箱子里的潮湿的霉味儿,哭了出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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