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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那匕首来势极快,转瞬间刺穿肌肤。尖锐的痛楚从胸口蔓延开,洪绡暗中咬牙,已然做好了经受痛苦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穿刺却没有到来。

      她脑中紧绷,无法聚拢心神去关注身旁的动静,只觉身前骤然一空,倏忽间明亮的视野使人心怀一松。

      突然间有些脚软。

      那柄匕首插得不深,葵娘退开时就落在了地上。胸口的衣裳被划破了,血迹徐缓的晕染开。

      伤口离心脏太近,以至于心脏每一次收缩,跳动,都好似在伤口旁鼓震一般,丝丝缕缕的痛仿佛也顺着血液,钻进了心里。

      身前落着一枚方孔铜板。

      这在江湖中,有个说法,乃是叫金钱镖。是最常见,却又极少有人能擅长的。要知铜钱分量极轻,腕力巧劲,皆不可少。寻常人使用时,都是将铜钱周边磨利,如同刀刃一般,飞旋伤人。唯有暗器修为极为深厚之人,才敢如此托大,以未磨刃的铜板掷出伤人。

      这枚小小的金钱镖,竟然令葵娘也不得不退却,可见其威。

      洪绡俯身拾起铜板,摊开手掌,放在手心里头,笑道:“孔方兄,我平日里吃穿用度,皆离不开你,不想到了这关头,还靠你救得一命。这样的大恩,我要怎生报答才好。”

      葵娘却阴沉着脸地看向一角,喝问道:“有谁在那里?”

      无人应答。

      洪绡已经逃开了,逃窜的时候还不忘拾了葵娘掉落的匕首,总算不枉费了神偷雁过拔毛的好习惯。葵娘失了匕首,一时也没有趁手的兵刃威胁洪绡。更何况岳清云喂离清思服过丹药,也站起身,看向葵娘的目光有些不满。

      她现下并不想杀离清思,可要是葵娘那一匕首捅实了,离清思伤上加伤,便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虽然碍于两人先前的合作,岳清云并没有立时发作,但葵娘再有威胁离清思的举动,她必然是要阻止的了。

      没有了离清思牵制,以洪绡的轻功,葵娘再难将她抓住。

      洪绡把玩着匕首,轻笑道:“既然岳姑娘存了要救离姑娘的心思,那我也不在这里碍眼,以免延误了离姑娘救治的良机,改日再会。”

      话音刚落,身形便飘然而去,她并没有朝门外走,而是向着大厅之内的轻纱罗幔之中,悄然隐去。

      葵娘不甘示弱地追了上去,只是处处轻纱垂落,既阻着人视线,又时不时要绊人脚步。葵娘不耐烦,伸手将眼前的纱帘兹拉扯破,岳清云的警告也传了来:“殿中物事乃是我岳离宫世代传承下来的,姑娘若是执意破坏,也休怪我出手阻拦了。”

      葵娘冷哼一声:“岳掌门身为岳离宫掌门,这般束手束脚。”

      岳清云道:“我想要统御岳离宫,却并非要断我岳离宫的传承。岳离宫仍是岳离宫,单是变了掌门,规矩仍与从前一般,不容更改。”

      葵娘面上露出嘲讽之意,却并未反驳岳清云,声音反倒放软了,道:“岳掌门既然这般说,那自是按岳离宫的规矩办事。”她的声音越是示弱,面上的嘲弄却愈发浓厚。

      不过她眼下仍旧顾忌着岳清云,总算没有再继续破坏殿中的帷幔,而是顺着先前洪绡的行踪,往里头走。

      岳清云没有追上来,大抵是带着离清思去疗伤。

      洪绡听得二人的话,便也猜测到,此处大抵是在岳离宫的哪一处大殿里头。既然是宫殿,依照前朝皇室穷奢极欲的秉性,哪怕只是在北漠之畔的行宫,规模也小不了。

      洪绡与葵娘一个逃,一个追,葵娘追得并不快,洪绡逃跑的速度也有意放得缓。

      一道墙横在眼前,这大殿已经到了头。洪绡左右探看,选了一侧,沿着墙根继续走。

      又走一阵,便见了一扇门。

      洪绡推开门,从外头望进去,只见得漫天细雨飘洒,天地间一片氤氲迷蒙。

      这间门后头,有一方凉亭,四面都给及腰的木栏围了,唯留了与岳离宫大殿相连的这一道门。凉亭中心摆着一方石桌,两块石凳相对而放,石桌上刻着纵横交错的格线,格线之外,放着两个圆盒,里头的棋子却空了。

      围栏之外,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

      若走进这间凉亭,便好似走进了死路,只消有人往门口一堵,里头的人插翅也难飞了。

      洪绡看清里头的环境,也不往前逃走了,毅然地踏步走了进去。

      不多时,便听见极细微的脚步声。

      葵娘的轻功算不上坏,在江湖里头,也算是上游的了,保命足够。只是还做不到洪绡那般,踏雪无痕,遇着洪绡这般耳力惊人的人,行走间的动静,便难掩过了。

      那脚步愈发接近,接着,葵娘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葵娘看见了洪绡的身影,也看清了里头的环境,她站在门外,却有些踟躇。

      如洪绡这般,大剌剌地将自己立于险境之中,多少都有些诸葛丞相空城计的意味了。葵娘见了她这般漫不经心,便越发以为她有什么计谋,想要引自己进去。

      洪绡斜倚着凉亭的一根大梁,目光落在身下空幽幽不见底的深渊,专注的神情好似倚栏观花的少女。

      她的衣裳已经惨不忍睹,一只袖子血已经干了,整个袖管都一片暗红,干涸的布料贴着肌肤有些难受,衣袖被挽起了一些,露出同样是一片暗红的手臂。因着一番动作,血迹摩擦得有些斑驳,腕上一点殷红,在血色之中,显得有些发暗。

      胸前的血迹尽管已经不再蔓延,可血还湿濡濡,鲜艳扎眼。她的发髻也歪了,鬓云散乱,一撮头发摆脱了发簪的桎梏,落在右肩。

      她应当是狼狈的,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

      可现实却并非如此,洪绡的嘴角天然地扬着,你说不清她究竟是笑,还是习惯使然。她的神情却总是宁和从容的,望着人的时候,眸子乌漆漆透着光,哪怕这般年纪了,却也好似林间潺潺溪流一般清澈明亮。

      她以这样的目光,望着门外的葵娘:“这里是死路,我逃不掉了。”

      葵娘心中莫名有些烦躁,沉声道:“你究竟在弄什么玄虚!”

      殿外把守着许多岳离宫弟子,远一些还有来侵的敌人。因着岳清云和葵娘的勾结,所以这一处门外的岳离宫弟子与来敌也不过是做做模样,实际上并没有当真斗得不可开交。洪绡就算是轻功惊人,有葵娘和岳清云下令,在两派弟子的夹击之下,也决计逃不出去。

      可洪绡要是在殿内兜圈子,甩掉葵娘,然后从潜进来的密道原路返回,也未必不能逃得生天。

      现下她却自寻死路,找了个四面绝壁的房间,也不逃跑,反倒等待葵娘到来,这就令人有些捉摸不透了。

      洪绡直起身,背部挺直,离开了依靠的梁柱,目光透亮:“我是在想,自上回一别,有许久没有好好地与你说过话了。”她声音轻柔,带着些感怀:“再早些日子,我接到你要成亲的消息,还高兴得紧。没想到,转眼间,一丈红死了,你也变了,这些时日我又是逃跑,又是躲藏,又是追着旁人的脚步,一路奔涉,浑浑噩噩,好似梦游一般。方才你那一刺,我心中只是想,倘若换了我,我大抵仍是下不去手的,因而越发觉得疑惑……不论你是葵娘也好,蝰蛇也罢,我们相交也算有些年头了,为什么时时刻刻都想夺我性命?”

      葵娘眼中掠过一丝追念,转瞬间却给阴狠给替代。她扯开嘴角,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皮笑肉不笑:“我换一张面皮,便换了一个身份,你要同我论情分?”

      洪绡两指捏着匕首柄,低头在身旁的木栏上轻轻刻画:“我与一丈红,从前待你如血缘亲族一般,人非草木,你当真一些也不曾往心里放过?”

      葵娘冷笑道:“你与一丈红?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与一丈红罢。假惺惺做出姐妹情深的模样,也不嫌肉麻?若不是为了百纳心法,你以为我愿意呆在你们旁边,瞧你们两个人那样恶心的亲密?”

      “恶心的亲密?”洪绡歪着头,好似发现什么奇物一般,露出好奇的神情。

      葵娘道:“两个女子,却整天黏在一处,眉来眼去的,恶心透了。”

      洪绡垂下眼,在浅浅淡淡的痕迹上又添了一笔,淡然道:“姐妹之间,亲近一些又有什么打紧,原是你不爱与我们一处,偏爱特立独行,我以为你单是性子独了些,仍是将你当作亲姐妹一般。”

      葵娘往里头走了一步,停了下来,再不往前。她的眼睛注视着洪绡,好似要将她灼出一个洞,分明地瞧见她心中打算一般。高声道:“少废话了,一丈红害我,我几度杀你,你来和我提姐妹情深?”

      匕首刃尖一偏,这一刀往外划出,落在了木栏之外。洪绡抬起头,神情是罕见的严肃认真:“一丈红如何害的你?五年前,一丈红为什么要走?你与她之间,究竟有什么交易?”

      先前在大殿中,洪绡一副混不好奇的模样,可实际上,她真的,在意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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