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琼筵坐花，羽觞醉月（〇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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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云离去后，红杏树下只剩她一人。
方才的对话正回荡在古月耳边，她还有些发蒙，或者说是……尚不明白。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可眼下看来，那看起来对的一条，竟也当真只是看起来对的而已。
身后传来一个惬意的声音：“在下酒仙杯酒，一直没有机会当面向古月上仙致谢，今日得了机会，特带好酒前来。”
古月一回头，就看到了这样一个安逸的人。
银色的长袍勾了许多仿佛水雾的暗纹，灰白色的长发一直长过脚裸，像要拖到地上，一双狭长的眼此时正带了笑意。
她想了半天，竟也只能用“安逸”来形容这个人，倒不是说他像东流君一般散无形状，只是看着他，就觉得无限平和幽远，这样的感觉又与见到沙罗的时候不一样了。
“我认得你？”
古月的心很乱，此时她并不想与人说话，正十分迫切的找个没有人的地方仔仔细细缕一缕自己的心念，至少不要再这样乱的难受。
她不喜欢这样混乱的感觉。
杯酒道：“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古月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一个人，她觉得这样特征的人，倘若见过一面，她一定不会忘记。
杯酒一直都是微微笑着的：“酒入愁肠愁更愁，刀断水处水更流。问渠那得清如许，落花流水泛轻舟。”
“……”
古月茫然的看着他。
“佛曰不可说。”
“……？”
古月继续茫然的看着他。
他维持不变的微笑：“施主，这个故事并未结束。命数不是不能改变……”
“……！”
他是——无香城里那个给她讲故事的大和尚木水。
因为形貌差了太多，她方才着实是没反应过来。只是这个人说这句话的口气与当时一模一样，让她一下子就回想起当时的全部场景。
现在细想一下，无香城那件事，那和尚木水之所以会清楚前因后果，只能解释为他不属凡世。
可他身为酒仙……为何要管凡世的闲事？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杯酒解释道：“凡世那名叫崔冷的人，是我的徒弟醉冷，本是酒池中一尾红鲤。而那凌起凤则是凤族的凤柒公主，他们……因一些事被罚下界历劫。”
“说是历劫，不过他们历的劫有些不同，叫做‘百世孽劫’，即是在百次轮回转世之中，两人不是相杀，便是相爱。相杀不说什么，倘若是相互喜欢，那就要受尽苦楚，绝对不可能真正好好的在一起。”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依然是微笑着的，样子就好像天崩地裂亦能泰然处之般，他道：“我之所以会下世干预，只是希望醉冷能过的好些，毕竟徒儿犯错，我也不能脱了干系。所以多谢上仙你在那一世救了他们。”
古月呆了一呆，似乎为这段突如其来的因缘感到奇妙。
很多时候一切的缘由因果，都只是一念之差，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她想起瞬说过的话。
她的举动当真改变了他们今后的命数……这么说，命数果然不是不能改变？
她急忙问：“那他们现在如何了？”
杯酒想了想：“已经进入下一世轮回了，这一世因为是相杀，我便没有干预什么。”
这么快便轮回了……即便天界与人间时间换算上有些差距，倒也不是特别大，并没有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这样夸张。
杯酒大约又看出她心中所想：“那一世的崔冷与漆凤凌离开无香城之后，便死于樊城的瘟疫。”
“……”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死死生生，周而复始，上仙还是不要多想的好。”
“为何还是……死了……”
“虽然结局并未改变，但是却也改变不了上仙曾经出手相救的事实。”
“可人死了，即便救过，又有何用？”
古月顿时觉得十分失力，不远处的画仙在作画，卧云坐在一旁大约是睡去了，文墨与东流君在喝酒，而瞬正将大批的桃子李子摘了满坛，鹅黄与勿忘则在一旁看着她。
琼林花海，花香漫天。这么多熟悉的人面前，她却头一次感觉如此的失落，这种大起大落所带来的落差甚至与她大批杀生后的迷惘全然不同。
这一次她并没有杀生，而是救人，可救了的人却还是死了。
“古月上仙觉得，得到后再失去，与从未得过到可是相同？”
“我不明白……”
“遇见和离别并不矛盾。古月上仙，救了就是救了，即便后来又死了，彼此的记忆也不会消失。”
她看着杯酒，后者唇角还是挂着抹微笑，如此的安逸，全无任何的伤心或者难受。
“你明明知道即便在这一世救了他们，依然摆脱不了这样结局，你……何以要说命数，不是不能改变？”
几月不见，文墨瞧着东流君愈发的无形状了，这样无形比以往几万年来的更甚。他想起不久前的麻烦，顿时觉得头疼。
“东流，你靠近点，我有话问你。”
东流君正往嘴里灌酒：“肿么了？”
文墨看了看左右，确定没什么疏漏，便低声道：“我问你个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我。”
东流君连连点头：“问、问吧。”
“你当年在三途河边上，究竟跟那天女灼繁说了什么？”
“咳咳、咳……”东流君呛得厉害：“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只管说便是。”
东流君闷了半晌才慢慢道：“她说，她会等着我……后悔。”
“啊？”本来等着什么惊天秘密的文墨差点栽到地上，“就这些？”
“……嗯。”
文墨瞥了眼东流君，他好像在发愣，于是他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你这小子，真是不着调，早晚一天得把别人都麻烦死。”
东流君哎呀一声惨叫，脸直接被呼到了手中的酒坛子上，弄了满脸的酒。
文墨笑笑，东流君也笑了，两人终于变成了大笑不止，等停下来的时候，文墨极其认真问：“那你现在可有……后悔？”
杯酒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逐渐笑意加大。
“上仙的迷惘，不久将由上仙自己解开。你未来的道路，需要由你自己选择。”
“……”
杯酒说完向古月递了坛酒便漫步离去了。
离开之前，他似是还轻声说了一句：“这段因缘不会就此了结，你与他们还会再相会的。”
未来的道路，需要由她自己选择。
可是她选择的道路，真的是她所选择的，而不是一早就注定好的结局吗……
她看了看花海上方的天空，依然如此的五色斑斓，这个世界不像是属于她的世界，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也可以着上普通的罗裙，与一群算得上熟悉的人相聚一堂，彼此欢颜。
这一切的因果不过是她在明肌山头认识了那逍遥自在的仙人东流君。
可是她说不定终有一日……也会给这个人带来毁灭。
她不是害怕自己真的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只是不可抑制的迷惘起来。
“我不知道……”
“不知道？”正经的文墨被打击的不轻，“什么叫做不知道？事情都过了这么久，若是问心无愧，那就无怨无悔，可你的样子……”
东流君却突然烦躁起来：“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文墨见他如此反应，心中顿感不妙，不仅为古月上仙哀叹起来。这个他看了万八千年的好友，或许根本不晓得自己真正的心意。
情是何物？
怪物！
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若能轻易通晓，便也不会落得世间最苦的名号了。
古月正喝的有些头晕，这坛子酒不知怎么，喝下去的时候没有感觉，可坛子竟似无底洞，怎么喝都喝不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晕晕乎乎的了。
她头顶传来银铃般悦耳的笑声：“看我移花大法！”
紧接着漫天开始飘落一阵红杏雨，她抬头一看，瞬正站在她头顶的红杏树上，通红着小脸蛋，拼命的摇晃着树枝。一枝的红杏被她摇晃的纷纷坠落，便形成一阵花雨。
飞花似梦，亦真亦幻。
她伸手一接，花瓣稳稳当当落了满手。
她不由想起那日的明肌山头，她睁眼的时候就被满目五彩缤纷的花闪的一愣，东流君手中大大一捧花递到她面前，他的脸也贴的很近，呼出的热气有些烫人。
天上正飘坠着晶莹剔透的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来，挂在眼睫上，很快又化成细小的水珠。
唇角弯起一抹笑。
这个人……
这个毫无形状的人啊……
文墨见东流君眼睛发直，有口水横流之势，不禁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一树飞花如雨坠，轻飘飘的落在古月身上，她抬了一只手接着，遥遥看去，竟是笑了。
文墨的的确确是头一回看到古月笑的样子，不由心道：这个人，可还真是明肌山传闻中那有无上神力、心冷似冰的修罗将军？
情酒一物，果真害人。
他又看看那边树下安静作画的人，面上也带了轻轻的笑，于是他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酒壶，一把拉过傻呵呵的东流君飞身上了祥云。
他朗声道：“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清闲难得，欢喜更难得。如今大家有幸聚集于此，何不开怀畅饮，共醉这琼林花海之中？”
说着袖一挥，紧接着无论是树下的画仙还是方睡醒的卧云、树上的瞬还是树下的古月，不远处的鹅黄还是半身在泥土中的勿忘，此时手里都多了个酒杯，杯中又自动斟满了酒。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尽管神仙命长，相聚却短，酒仙的酒，就敬这琼林花海的忽然之间罢！”
文墨说着向天一敬，一饮而尽。
卧云默默拿过画应笑的酒杯：“你还得喝药，酒便……”
画应笑一把夺过喝干，然后将酒杯向身后一扔：“鸟事。”
勿忘看着树上的大笑着喝酒的瞬，眯眼笑了，饮尽杯中的酒。
东流君悄悄瞥了眼古月，她正呆呆看着酒杯，不知怎么却抬起头，两人的目光便撞在了一起。
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停了下来，古月又笑了，似是举杯相邀。
他也举起杯子，两人遥遥做了碰杯的动作。
“月下一杯有，白饮杯中酒。人生斯可乐，夫复还何求。”
杯酒坐在离他们极远的一颗李树上，也向天边举起了酒杯，此时正是夕阳西下，自然是没有月亮的，天边的晚霞恰如火烧，明晃晃的。
李花白如雪，他伸手捏了个决，满树的李花便也纷纷坠下。
“忽然之间啊。”
漫天李花纷纷，坠上他灰白的长发，他没有喝杯中的酒，只是愣愣看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那倒影却如活物一般，对着他邪媚的笑了起来。
“这个故事并未结束……另一个故事，却已经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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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做了个梦，梦里是她第一次与卧云共饮明肌山洞之中的场景。
卧云施了拟态之术，那山洞便也如这琼林花海，有圆月当空，繁星漫天，也有灼灼花海，嫣红翠绿，隐隐还有些荧光在里头飞舞。
她伸手摸一摸，指尖却从花瓣穿过。
卧云正坐在竹席上，竹席上摆着着小桌，一旁还有小火炉，正在煮着什么，那香气不经意间缠绵鼻侧，细细闻去却又什么都闻不到，实在奇妙的很。
卧云道：“这酒，名之饮梦。”
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是不能开口的。
又听道：“听闻每个人生之有梦三个，三梦环环相扣，历梦之人不觉是梦，一觉醒来才会恍然大悟。而经历过后则因缘通透，不再执着停留，是为大梦三生。”
卧云的样子与平日少年模样完全不同，却是一名青年了。但眉眼之间的相似可以看出仍是卧云。
他又道：“古月，你我相识一场，便是有缘，你要牢牢记住我曾经嘱咐过你的三件事……”
哪三件事？她隐约还记得，那是在她下凡世寻找红尘土之前，卧云将她叫到树下，郑重嘱咐了她三件事，并要她务必牢记，否则日后必将悔之莫及。
那三件事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她虽当时并不怎么懂得，却也好好记在心中。
一是凝结红尘土的方法：参与凡事、染上凡尘、通晓情意。
二是红尘总有波澜万丈：世事多变，要随机应变。
三……
三是什么？
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再看卧云，他却已又变成了少年的样子，正往嘴里灌酒，灌了半天才哈哈大笑了几声：“问此世间，什么最苦，却是一个情字，多情苦，无情苦，痴情苦，忘情苦……怎么，怎么都这么苦……”
……………………
…………
月上枝头。
醉倒的文墨被酒仙带走，今日的瞬将要死亡之时，勿忘也带她和鹅黄离去。而画仙犯病，忽然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大闹之间也被白卧云扛走。
琼林花海，夜色幽静，静的只剩下东流君的心跳声。
古月早已靠在树干上睡去，红杏花瓣落了她一身，也不知她是不是在做梦，偶尔要轻轻一动。
她每动一下都要抖落了大片的花瓣。
东流君醉的面上发红，晃晃悠悠坐在她身边，透过花海，看那当空明月。
“他们都说，靠近你之后我将万劫不复。”
他忽的低下头，转而靠近了看着眼前这个人。
呼吸起伏着，心跳动的厉害。
咚咚，咚咚，咚咚。
一瓣红花落在她唇畔，红艳艳的，他呼出来的酒气滚烫，而她的鼻息却淡淡的，像她着的淡色衣裙，稍不留意，就要淹没在这片纷繁灿烂的花海里。
“他们又何尝会明白，靠不近你，我也是万劫不复的。”
他发出声极轻的叹息，然后捧住她的脸，慢慢覆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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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版剧场·凤冷二三事』
之一，关于衣裳
醉冷原身是酒仙杯酒酒池里的一尾红鲤。
凤柒原身则是火凤。
所以两人转世之后才会有事没事都穿红衣服
而红衣裳也只有那么几种选择
A，大红的红衣裳
B，浅红的红衣裳
C，火红的红衣裳
D，血红的红衣裳
…………
（词穷中……%>_<%）
之二，关于结果
什么？俩人怎么总没有好结果？
这……
首先看醉冷，红鲤，一条鱼。
再次看凤柒，火凤，一只鸟。
鸟跟鱼，所谓种族相隔，环境相斥，正是自古以来言情悲剧之源头，煽情故事之酵母……
………………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琼筵坐花，羽觞醉月（〇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