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相思》苏洛邪

36、36

　　把很想吐出来的那句“你是妖怪吧，这么神出鬼没的！”给咽了下去，曹一一带着意外的神色看着顾承风，“你怎么在这儿？”
　　顾承风闻言不禁莞尔。曹一一这个人虽然在很多时候会把自己保护的很好，表面上客客气气称呼自己一声“顾老师”，其实在她心里自己真实的形象恐怕远不是这么积极向上并界定明显吧。看着她带了些戒备、欣喜和吃惊的神色，顾承风竟感觉到一种年少时候恶作剧得逞之后的得意。
　　“路过。”顾承风简单地回答，随即目光便落在了曹一一手里的车票上，“你呢？买火车票？”
　　“呃……嗯。”曹一一怔了怔，点头。她原本想等到回去上游戏了之后再和顾承风说自己要回老家的事情，但是怎料竟在这样的时候遇到了他。“回老家过五一。”
　　“提前了两天么？”顾承风保持微笑，语气循循善诱。
　　曹一一警觉，抬眼看了看他，只觉得一阵心虚，但随即又想何必这么草木皆兵。于是继续回答，“嗯，因为有事情，所以要早点回去……表姐结婚。”
　　“原来是这样。”顾承风淡淡应了一声，旋即不再开口。
　　两个人就这么走在学校后门的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三三两两，擦肩而过。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五点半左右，沿街的烧烤摊、炒饭炒面摊等都摆了出来，占据了并不宽敞的人行道。更有几张简易的桌椅摆到了沿街的马路上。
　　“小心。我们走下面吧。”顾承风拉着曹一一绕开了一家米粉摊子，牵着她的手腕一路走到了人行道外的马路上。
　　“那么……什么时候回来呢？”忽视掉曹一一脸上不知是因为沿途的烧烤、小炒摊的炉火太热还是因为刚才被牵起的手腕而泛起的红晕，顾承风松开了她的手，淡定地表示着自己恰到好处的关心和询问。
　　“过完五一就回来了啊。”曹一一定了定心神，答道，说完，又忽然想到一般地说，“不过回去之后就不上游戏了，不太方便。”
　　“嗯，没关系。游戏而已。”顾承风说，视线抓住了对方一闪而过的苦笑，又加了一句，“反正你也有我的电话，联系起来不难。”
　　曹一一闻言，原本有些冷漠的表情这才柔和起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慢悠悠路过人群、路过食物、路过黄昏，一路从后门回了学校。

　　回去之后的曹一一几乎是通宵着完成了资料的整理，在礼拜天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发送到了顾承风的邮箱，这才努力保持清醒整理好了行装，洗了把脸，正准备冲咖啡给自己打气然后出门，就接到了顾承风的电话。
　　“喂？”曹一一一面说着，一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怎么听着好像很困？不会是通宵赶材料了吧？”顾承风的说话的声音让人下意识就觉得他此刻应该皱着眉头。
　　曹一一撇撇嘴，喝了口咖啡，挑着非重点的内容敷衍着，“也还好啦，就是稍微晚睡了一点。”
　　“……什么时候的火车？”顾承风不以为意，问。
　　“唔，两点半。”曹一一看了眼车票，说。
　　“你等在寝室里，我马上过来，送你去火车站。”顾承风说完，也不等曹一一回答便挂断了电话。
　　“呃……”曹一一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有些来不及反应。等到决定顺其自然搭顺风车，已经是半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几口喝掉了咖啡，洗干净了杯子，最后确认了一遍东西是否带齐。一切准备停当后，顾承风的电话也刚好打来。曹一一带着包下了楼，刚出七舍大门便瞧见穿了件米色风衣的男人正站在萧索的景色里，显得格外的挺拔和果决。
　　曹一一忍不住就停下了脚步，安静看着他不知望着何处的侧脸，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凝聚，收集着一切的力量，试图破土而出，占据她的视线。曹一一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便对上了顾承风投来的视线。
　　那张淡漠的脸，慢慢扬起一抹笑容。没有戏谑，没有距离，反而是温柔亲切得很。“火车站还是南站？”顾承风走上前，很是顺手地从曹一一手里接过了包，一面走到车前开门，一面问。
　　“南站。”曹一一坐上了副驾驶座，关上门，回答。
　　“嗯。”顾承风点点头表示知道，随即便发动了车子踩下油门，一路往目的地而去。
　　车子开得很平稳，一路上的路况也算是良好。曹一一本还以为顾承风会和自己聊天，谁知他拧开了音响便专心开着车，于是伴着悠扬的轻音乐，曹一一实在是有些撑不住地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她几乎第一秒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迷迷糊糊的脑子直接接收到了空空如也的胃部的需求，还不等完全清醒，她便凭借本能搜索着香味的来源。几秒后，慢慢清晰起来的视线对上了顾承风饶有趣味的目光。
　　“醒了？”他噙着笑。问。
　　曹一一点点头，慢慢把视线往下滑，落在了顾承风手里提着的麦当劳的外卖纸袋上。
　　“饿了？”顾承风几乎是循循善诱到了极点。也多亏了曹一一严重缺乏睡眠导致反应比较慢，才使得他的利诱有机可乘。
　　“嗯。”曹一一轻声说着，点头。
　　“没吃午饭么？”顾承风依然是笑，但目光中却多了一分不满。
　　“忙着赶资料，啃了个苹果。”曹一一打了个哈欠，随即指了指袋子，“给我吃的么？”
　　“嗯。”顾承风见她慢慢缓了过来，也不再多问，把袋子递给了曹一一，“下次别那么着急了，资料这种事情拖几天无所谓，倒是熬夜通宵，把身体累垮了就不好了。一日三餐也要规律，特别是有胃病的人，不能这么随便应付……”
　　看着纸袋里一个香芋派和一杯奶茶，曹一一决定看在食物的份上暂时听完这一段唠叨，顺便还很给面子的点头，但是慢慢地又开始魂游天外，直到顾承风说了声“下车吧。”这才开始按照声音做出反应。
　　“路上小心，别睡着睡着睡过站了。”顾承风在进站口前将包递给了曹一一，叮嘱道。后者再次打了个哈欠，“知道啦。”
　　“大概几点到？”
　　“五点多吧。”
　　“嗯，我知道了。快进去吧。”顾承风说着挥了挥手，转身便离开了。
　　曹一一看着那个背影，只觉得他慢慢又走进了那萧索里，从温和的模样退回到白杨的姿态。不知是否缺乏睡眠的原因，整个人的思维都感性起来，忍不住便想到从前看到的一段关于白杨的故事，以及那陪伴在白杨身边的小树。再遗世独立，也许心里还是会希望有一个陪伴，哪怕是一枚笑容，或是半袖清风。

　　收回目光，曹一一过了安检，上了火车，在座位上安顿下来后又给程芹打了个电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喝了一口奶茶，咬了一口香芋派，伴随着出发的火车，慢慢缓过了神来。

　　窗外的景色是一片陌生的绿。在这个春天来得太快去得更快的城市里，这般大片大片的绿，只会出现在遥远的郊外。曹一一坐在靠窗的座位，正好撑着脑袋看着飞速掠过的风景，用景色的迅速来放松紧张的心情。
　　是的，紧张。
　　回家对曹一一而言，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虽然随着年岁的增长，和母亲之间强烈的冲突正在逐渐减少，但是疏远之类的却是怎么都回避不了的。更何况自己名义上的姐姐生了个女儿，这个新生的孩子更是夺去了母亲太多的注意，恐怕她在那个家里的存在感会更低。
　　说到这里，倒还真是好笑。曹一一自嘲地想。虽然一方面会对这个家感到排斥，不愿意融入、相处，但是下意识里她又希望“家”里人对自己是关心的，而不是真的如同空气一般不闻不问。想想她就忍不住气自己，像是个坏脾气的孩子一样地别扭着，毫无理由地让自己和别人难受。
　　就好像，游戏里虽然没有和西风成亲，但是又希望西风再也不要成亲，就这么两个人混着，不需要说什么，也不需要确定什么。纵然不确定会让人不安，但同时也让人不担心失去——既然从未拥有，何来失去的苦恼。
　　如同，没有亲人的关爱，便不怕被遗弃一般。

　　火车一路开出了上海，停了几个站之后曹一一便有些迷迷糊糊。她努力靠意志让自己清醒着，但还是忍不住下眼皮和上眼皮的执着相恋，正准备要被二者的爱情感动成全它们的时候，便听到手机响了起来。
　　“快睡着了吧？”顾承风的声音带着笑意。在曹一一听来却有些欠扁。
　　“嗯。”虽然欠扁，但是好歹眼睛是睁开来了。
　　“快到站了，可以准备下车了。”顾承风不紧不慢地说，在曹一一听来却是一个不小的刺激。她猛地坐直了，屏住了呼吸，直到快要窒息一般的感觉漫上心头，才重新吸了一口气，慢慢靠在了椅背上。并不是顾承风的消息有多么震撼，只是——他这几个小时都在算着时间么？算着火车出发，算着即将到达，算着快要下车前打一通电话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坐过站……
　　这样的体贴和照拂放在西风身上，不过相思早已习惯并理所应当地享受。但是，当给予体贴照拂的人是顾承风，而承受的人是曹一一的时候，事情便有些不受控制，至少，不受曹一一控制了。

作者有话说

　　不受控制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