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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净水 ...

  •   夜晚来得很快,借着山洞中燃起的篝火,更显得天幕深邃厚重。
      我伸手从包裹里取来干粮和水,递给正闭目小憩的沐梓渊,他从午时到现在便一直未进食。
      “公子。”
      不必了,我不饿。”他仍旧闭合着眼眸。
      是他一贯的语气,但我听来总感觉些许的不对劲,没来得及多想,又听他道:“明日赶到襄河吧。”
      我甚少在外,对地名自是不熟悉,是以这次出来把各地名及地势都了解了一遍。
      襄河是一条十分宽广的河流,水深而不急,里面亦有不少的鱼类,河两岸不乏各色渔民以捕鱼为生,一度的繁华。不过,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襄河两岸没有渔船,没有渔民,有的只是连绵黛青的山色。
      曦国最大的盐商,或者说是四国之中最大的盐商,已经把这条通向海的河流包下了四分之三,而那另外的四分之一,便是极其细小的分流罢了。几年之内,两岸花木常青,即便隆冬,放眼也是极赏心的颜色。
      世人皆谈这位商人爱好山水,十分的风雅,我淡哂,凭他将两岸渔人迁走来看,此人恐怕刁钻又古怪。
      夜深寒露重,我醒过来约是寅时,原本烧的正旺的柴火只剩零星,于是重新置柴,待到火大时洞中已明显回暖。
      沐梓渊阖着眼睑,睡得沉得很。
      这人,难道都不会觉得冷麽?冬日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如同粽子还不如练武来的实际。
      很快,我发现了一丝不寻常,沐梓渊这样子,也太奇怪了点。他是习武之人,这点冷或许不算什麽,我在火堆旁忙了半天,他居然一点醒转的意思也没有,按道理,通常人都该有点反应,更不用说武功颇高的他。
      靠近了看,才发现他双眉紧锁,不住跳跃的火光下是苍白的面容,甚至连唇色也褪去了轻红,乍一看,了无生气。
      “公子?沐公子?沐梓渊?!”我有些焦急。伸手触及到他时明显感到一阵冰凉。温度低得不可思议。可他脉象平整,不见紊乱,也无内伤,除却体温低寒外,其他都正常得很。
      既然没有受伤,难道是中毒?可是,有哪种毒居然能够伤得到他?我自小研习毒术,又跟着他学医三年,却从未见过这种状况。
      焦急变为担忧,沐梓渊这副模样是我不曾见过也未料到过的,明明午时还好端端的。突地忆起被沐梓渊下毒的女子来,那女子并非他的对手,他却要对她下毒,那时……只怕他已没把握会赢了吧……
      再加上午时一战……我没有再想下去。只怪自己粗心,他说得“无碍”我竟真相信了。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常言道: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麼?我不愿承认。
      凝眸看向那人,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我找来东西垫住他的头,扶他躺下,让他更靠进火源。
      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手,低凉的温度。十指纤长,骨节清晰得如同三月阳春刚长出的新叶上的脉络,鲜明之中是利落而美丽的线条。掌心有微糙的触感,那是使剑的缘故。
      这样一只明明凉得彻骨的手,我握住却感觉掌心微微发烫。刻意忽略心底的异样,我将身上大大小小的瓷瓶都拿了出来,不是毒药,就是一些常见的解药,最好的那瓶,昨日丢给了那女子。
      喂他吃过几颗药丸,又将柴火弄大了些后,想不出一丝办法,我开始茫然无措。
      蓦然瞥向他腰间,我后知后觉忆起他的那套银针,他行医时一贯挂在那儿。看了半晌,我伸手取下他腰间的方盒,决定替他施针。
      那套,据说只要人还存有一口气,就能将之捡回一条命的针法;亦是我学了三年,至今也不太会用或者说不能用的针法。
      它有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净水。
      惯常的针刺法是通经脉、调气血,可是,沐梓渊这套针法是逆经脉,生气血。于人体十二条“正经”经络及两条脉络的三百六十五处穴位下针,每针皆辅以施针者内力注之,不同的轻重、不同的手法,丝毫不得有差池。
      沐梓渊这套银针大大小小只有百余根,远远不够施针的数量。我摸出腰间的雪影针,上次在蒙塔用过后剩下的,细细数了数,恰恰够数。
      不在犹疑,我拿过一旁的水壶,将水倒出,抓过他腰间的霜华,拔剑,在冷光泛起之时割开了手腕。雪影针,入了骨血,便融入其中,却,并非无药可解。最好的药,便是练针者的血液,如今,只有用它给来沐梓渊施针,只是,这针实在太细了些,希望不要出什麽差错才好。
      随意扯下衣裾一角,草草将伤口包扎好,我褪去他的外衫,开始准备施针。
      在空绝谷那些日子里,我是见过沐梓渊替人施这针法的,三百六十五个穴中,除却一百零八个要害穴,其它的他皆是抬手间便刺入伤者体内,精准得令人吃惊,而余下的具是一点一点,执手缓入。那一日,他足足花了三个时辰才将针施完,而后,在清华阁内待了半月有余。
      “你对医术自是精通的,教你这套针法,并非要你用它救人,领悟了便罢,生与死谁也不能掌控。”他说这话时,表情淡淡,只是眼神晃而一过的低迷,是湖光下的月影,刹那便震慑人心。
      他知我在家略微习过内功,毕竟投射暗器哪能没有一丝气力,于是给了我一本极基础的心法,配以他制的药,每日练着,倒也小有成果。
      我没有沐梓渊那样一挥手,便是针针入穴的本事,人命的事,容不得有差池,我只能一针一针,极慎微地刺入。
      也不知过了多久,腕间疼的麻木,浅色的布条从深红转为了暗红,我却才扎了百来个穴,现在已开始觉得虚寒,气力与意识同时流失,下针考人定力,我强作清醒,转身取来一批被火烤的炽热的银针,继续埋首。
      这针我不知道是怎样施完的,只忆得最后一针落下,似乎看见沐梓渊动了动的时侯是全然的松了口气,之后,便整个人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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