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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话 抓住影子而活(live for shado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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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
仲野充满笑意的看着台下的学生,热烈的掌声随即响起,他又弯腰致意了一番。
“如果没有梦想的人呢?”
忽然间就像是一道闪电滑过仲野的脑海,他听到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由仲野暗自害怕着的,那双眼睛的主人的嘴唇里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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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野的大脑的确是愣了那么几十秒都不知要怎样回答才好。年轻如斯的他们,如果没有梦想,到底有多么可怕,内心究竟是个怎样荒凉的景象呢?
“这个......”
他认真的想了想,讲台下的学生们也开始因为老师持续的沉默而开始窃窃私语。
“没有梦想是痛苦的,而有梦想却是快乐的。痛苦是可怕的,可你既然连痛苦都不怕了,那为何怕麻烦而不去寻找快乐?”仲野说完这段话时,眼睛里是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的,.其实仲野的这番话是说动了自己,而他也相信,同时也说通了,没有梦想的内岛唯。因为有一丝不同寻常的神采也划过了内岛唯的眼眸,她的手下意识的去摸了一下自己的锁骨,以掩饰因内心的触动带来的紧张。
其实听到老师谈梦想的时候,内岛唯感觉到了心里的空骇感,但也听到了一点关于希望的影子在打探着自己的内心的声音,对于未来的路,自己是何其的迷糊,对于未来自己要做怎样的选择,一切都显得好难,能够随心而行吗?想着想着,那句“如果没有梦想的人呢?”就脱口而出了,后来再意识到自己的话其实已经引起全班的注意时,早来不及收回了。
此时,窗边的阳光已经将整个教室都笼罩了,内岛唯的身形早已模糊不清,她像是从未出现过的一个幻境而已。只是那句话还回响在仲野的耳边,使得他对这个学生的关注更深了那么一些。
下课后,内岛唯被音乐老师叫到办公室去了。因为学校要组织一次海上音乐行,而小唯是班级的音乐课代表,所以要负责登记参加人员和统计大家行程安排和注意事项。
关于为何会当上这个音乐课代表,得先从小唯的兴趣开始说起。小唯在七岁的时候开始接触了大提琴这门乐器,便深深的爱上了它。她固执的认为,大提琴的声音是她内心的影子,是唯一能演奏出她的世界的东西。
那是一次音乐演奏会,在山田御大学的音乐厅举行,演奏家是国家级大师瞳田宫,那晚,瞳田宫当然是全场最美的女人,所有的光环都环绕在她的身边,她拉起大提琴时陶醉在音乐里的动人表情和高超的技艺,给在场的所有听众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在演奏会结束,小唯牵着爸爸的手准备回家,巧遇了瞳田宫和她的弟子一行人结束演奏从大厅出来,进了和自己还有爸爸同在的电梯。她的其中一个弟子,在进电梯门的时候,一直在通电话,嘴角挂着女子独有的甜蜜和小骄傲,再加上有些拥挤的原因,背上背的大提琴撞在了电梯门上,直到通话结束,女子才挂上电话将大提琴揽过来抱在胸前,一只手摸着琴被撞的地方,像是在确定它有没有受到损伤。
这个小插曲,没有引起电梯里大多数人的注意,大家都开始讨论起今晚成功的演出,对着瞳田宫说着祝贺和感谢的话。只是没想到,这时的瞳田宫却冷不防的说了这么一句:“你不是用你的所有来爱护给你带来世界和依靠的它,就不配演奏它!”而她的眼神处于没有焦点的游离状,却依然闪烁着严厉的光芒。
本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顿时就消失在了这个狭小空间里,气氛开始逐渐变得有些尴尬,再加上有两个外人在此,师徒之间的感觉越发让小唯的爸爸想赶快逃离这里。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喃喃的说了一句:“对不起,老师,我做错了。”
那时的这段记忆便到此为止,瞳田宫在当时的小内岛唯的认知中,就是一个严厉的大人,但她那种爱琴如命的精神却深深的笼罩了小唯的孩童时代和青年时代。到现在,已经练习了近十年的大提琴,而瞳田宫也因为车祸而去世两年的今天,内岛唯好像才开始逐渐明白,为甚么自己会在七岁那年的那次音乐会后毅然决然的爱上了大提琴,不仅是因为当时能把大提琴演奏的如此完美的瞳田宫所展示在众人面前的吸人魂魄似的琴声,最为重要的还是在电梯里她教训弟子的那句话。因为在后来小唯的生活里,那句话成了拯救她精神的良药,那句话让她明白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全身心依赖的。是啊,和别人不同的她,没有对这个世界展开怀抱的勇气,也没有转变自己的打算。自己所有的一切,就只能献给大提琴了,既然对其献出了所有,那应该有了资格成为演奏它的人了吧。
小唯迫切的需要这种资格。别的所有事情她好像都丧失了资格,不能说明,不能表达,不能寻找,不能实现,那在生命力好不容易剩下的这唯一的资格,内岛唯至死都不会放弃,她要抓的紧紧的,才能勉强证明自己还可以继续活着。
高一的第一节音乐课,音乐老师在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内岛唯很会演奏大提琴的声音中,就点了内岛唯让她即兴的表演一一段。直到那节课结束,内岛唯都没有开口或动过,老师的邀请变成了耳边若有似无的空气。她只是狠狠的低着头,一语未发,手不停的摩挲着自己的锁骨。
同学们都以为老师会生气,甚至惩罚她,但出人意料的是,下课前一分钟,音乐老师竟然指命让内岛唯当了她那门课的音乐课代表。
全班一片唏嘘,而内岛唯,依旧沉默地低着头,一个人坐在音乐室的角落里,发起了呆。
从那以后,高中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内岛唯是个有些奇怪的人,内向的人本来就离群,而显得十分内向的内岛唯就更没有朋友了。当时只有和小唯在初中也是同一个班升上来的香里奈,也就是现在高二4班的班长,主动和她接触,说话。虽然内岛唯依然不怎么理睬,但香里奈从来都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每天都把带来的中饭拿到小唯的桌前,和她一起吃;上完体育课去淋浴的时候,香里奈会跑到小唯冲洗的隔间,拿起浴球给她搓背,内岛唯会没有表情的把小奈的满是泡沫的手打回去,香里奈又会嬉皮笑脸毫不在意的继续将手伸过来给内岛唯搓背,有时也凑到前面去,叫小唯给她搓。就这么一来二去,时间久了,内岛唯拒绝也拒绝的累了,反抗也反抗的疲了,脸色也做的都没劲再做了,便也不再抗拒香里奈对她的好,任由她和自己接近。
可内岛唯心里是不安的,她早就警告了自己千百次,不可以让小奈和自己如此接近,她害怕那个在内心里住着的真正的自己,有一天会取代了现在的她,出现在小奈的面前,吓到本来纯真开朗的小奈,毁掉这段安稳美丽的友谊。
可现在,时光终于还是显示出了他残酷的表情,他戏谑的向内岛唯嘲笑着:“你心里死命要控制住的东西已经要呼之欲出了,你真就是个悲哀的炸弹!”
香里奈的身影每天都要在小唯的脑海里出现很多遍,小奈的笑,小奈的声音,小奈做的栗子布朗尼,还有小奈和她倾诉着的对德川忠的爱慕,要么甜蜜要么妒意十足的痛苦就会交替着上来折磨内岛唯一番。所以当小唯试图将香里奈的影子赶出自己的大脑时,她知道,这只是徒劳,只是暂时的逃避和掩盖。
从办公室出来,手上拿着音乐老师交给自己的一大摞厚厚的宣传手册和报名表,内岛唯慢慢的朝班上走去。而川井仲野此时也刚刚解答完有些同学在下课之后到讲台来提出的问题,正走出教室朝办公室走去,准备下一节别班的课。
他看了看手表,有些迟了,得加快些脚步,干脆用小跑的吧,否则可能来不及赶在铃声之前了。
她也看了看表,发现要打上课铃了,这么一摞东西还没有发出去,放学后有得忙的了。于是也加快了步伐,只是碍于有那么些资料端在手里,抱在怀里,行动还是没那么轻盈方便。
上课铃打响了,仲野暗呼一声:“糟了!”
抱着画册表单的小唯也暗暗叹一声:“完了。”突然就感觉一个黑影和自己撞在了一起,狠狠的撞击,发出了一阵闷响,随即一丝剧痛从内岛唯的脚上传来,她咬着牙暗叫一声:“该死,好痛。”
报名表漫天飞舞着,最后散落一地。仲野此时和内岛唯的视线相交在了一起,他在一瞬间,彻底的被冻在了原地。
是一种触电的感觉,麻麻的在血液里产生着奇异的反应,但随之而来的便还是一如往常的寒冷,甚至还觉察出了一丝悲伤。
川井仲野赶忙站起来,想要伸手将摔在地上的内岛唯扶起来。“内岛同学,非常抱歉,都怪我没有注意好好走路。哪里痛吗?”
没想到,自己的手还没有伸到跟前,内岛唯已经拍了拍衣裙自己站了起来,她愣了愣,向川井微微颔了一下首,并没有回应他的关心,便蹲下去将画册和报名表一张一张的从地上捡起。
“我来帮你。”仲野说着也蹲了下去。
“不用了。”内岛唯的声音里有种不容拒绝的冷漠。
“可是......”
正在这时,德川忠出现在拐角,他看见这边的小唯和老师,赶紧跑了过来。“老师,你去上课吧,我来帮内岛同学就行了。”
仲野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留下了,便向两个人微笑了一下,此时的内岛唯一直埋着头拣着纸张,根本不愿顾及老师的离去。
走廊里就只剩下德川忠和内岛唯两个人的身影,空气了的扬尘在浮力的作用下翩翩起舞,光线柔和的勾画着小唯的脸庞,她脸上柔软的小绒毛在微微的拂动,这一切都映在了德川忠的眼里,他感觉自己的心狠狠的产生了一种坠落感,却是甘愿迷失在这种感觉里不要醒来。
德川忠缓缓的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的很好的礼物盒,递到了内岛唯的面前,“给你的,今年也还是收下吧。”
手中的动作暂停了几秒,小唯的手指还是触碰到了那个盒子,她看了德川忠一眼,这是充满复杂情绪的一眼,是充满无奈,讨厌,悲伤的一眼。但最后她还是迅速将礼物盒藏进了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抱起归置好的资料,走进了教室。德川忠跟在她的后面,一语未发,却难掩笑意。
课堂上,生物老师神采奕奕的讲述着,男生和女生DNA螺旋状光谱图,以揭示他们之间性状的不同之处。而台下的学生或有仔细聆听的,或已昏昏欲睡,或在桌下看着漫画小说。而内岛唯此时正缓缓的打开了礼物盒的盖子,露出了一个糖果粉表带的手表,表盘上镶满了一圈耀眼夺目的钻石。内岛唯已经不想再去看手表的牌子,因为她知道这是自己买不起的东西,也不需要的东西。这牌子意味的价钱对于德川忠来说无足轻重,而自己却显得无足轻重,因为配不上,不适合。所以她更不会像别的小女生一样惊叫着跳起来,或是露出卡哇伊的表情,或是激动的留出幸福的眼泪。因为内岛唯的泪腺,对着男生,根本流不出来。
盒子里还静静的躺着一封信。信纸幽幽的散发着一股薰衣草的味道,迷人心弦。一只手拿起它,打开,工整漂亮的一手好字印入内岛的眼帘:
“小唯,给你的新学礼,一定要戴上。今年你还是依然不愿意对我说上哪怕是一句话,对吗?五年了,每年去的一封信,你是否还收好着,你是否心回意转,是否愿意来到我的身边?”
“祝好”
忠
合上信纸,内岛唯没有丝毫眷恋的将它撕裂成了一小片一下片片的屑状,随风将其四散在了窗外。那一片片的情意被风卷到了不知何处的角落。
内岛闭上了眼睛,准备舒服的睡上一觉。她没有注意到,此时旁边的高浩健二正随着那些纷飞的纸片,眼神散乱暗淡;而另外一边的香里奈,眼光死死的停留在那个敞开着盖子的礼物盒上,那晃眼的光芒,和糖果粉,深深的,带走了她的心,只剩下慌张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