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浸离颜黄昏斜》户枢

18、琴音

　　“晋楚宸，你在吗？”倾棂轻声问道。这里是晋楚宸的地方，按理，倾棂是不应该贸然闯进的。但今日，是关乎人命的事儿，便只得这样——翟馆称他们手中并没有千叶红，若她去找晋楚宸的话，或许钏儿还有救。

　　近日早朝，因着淮妃怀着龙嗣的关系，不便见血，晋楚辙上书圣上，请求大赦云白百姓与无关叛军，得到允诺。云白因此上供了许多珍品，其中有很多名贵的药材，而唯一的一颗千叶红经过辗转，不知怎的就落到了晋楚宸的手中。

　　倾棂自是知道这缘故，只是晋楚辙这番折腾，用意究竟是何在，倾棂也猜不透，便只得顺着那人的意思，自己辗转。

　　晋楚宸的书房与别人的不同，虽是坐落在第二层，却用几根竹管引了河水上来。整个书房，自是流水潺潺，和着满院子的江蓠香，别有一番趣味。

　　倾棂轻步走到书房中央，里面并没有人，书桌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是笔墨纸砚之类的作画工具，以及，上面那幅墨迹尚未干的画：

　　出乎意料的，晋楚宸的画风，并不像晋楚辙那般苍劲，反倒是像女子所作。青灰的苍穹之下，雨幕细细展开，山林间起了一层薄烟。青山环谒，细水长流，河水两岸，落英缤纷。

　　他描绘的貌似雨，却又胜似雨。

　　“我描绘的不是雨幕，是整个天下。”没有丝毫感情的几乎冻结的声音传来，倾棂不觉有些惊觉——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为何能看懂自己的想法。

　　“你真自信。”倾棂转过身，却撞到了晋楚宸，属于他的，细绵的江蓠香迅速溢开，细细的，紧紧地缠绕，却再也挣脱不开。不知怎么，倾棂竟有一丝眷恋，有些莫名的熟悉。

　　“说吧，你来这里，究竟是有什么事？”晋楚宸的声音与往日有些不同，似乎很是疲倦，像紧绷着的一触即断的琴弦。倾棂轻轻抬起头，便看见他微皱起的眉，以及飘散的不知落到了何处的目光。

　　“晋楚宸，你这是怎么了，竟会如此落魄。”

　　“落魄？”晋楚宸回了神，“你问我？”他转过身，把那幅画撕开来，发出裂帛样的声音，“我倒还没问你，究竟与那莫道是怎样的关系，你怎么就有这个自信来质问我呢？”

　　“和我们两一样的关系。”倾棂收拾了画的残片，这才看见晋楚宸的前面摆着的是一把琴，上面堆积满了尘埃，像是年华凝结成的一样。倾棂挽起长袖，一手却伸向了古琴，也就是在接触琴的那一刹那，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倾棂：

　　“曲由心生，心若不静，曲自是不纳人。由因至此，这曲子，便不复有萧笙之乐。”

　　“依你所说，究竟是什么曲子才能入耳呢？”倾棂倒是有兴趣听听晋楚宸的见解。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晋楚宸倒也真的不放开倾棂的手，“怎么，要不要试试？”他极为认真的看着倾棂，倒让倾棂有些尴尬。

　　“我可没准备的那么充分。”倾棂抽出了手，直直的看着晋楚宸，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那琴上，涂有剧毒。“至于我要的东西，你既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那我与你奏一曲可好？”

　　霭疏云行，琼楼仙榭掀起了一层薄纱。

　　男子微倾，抱起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女子轻放在床上。月光照进房里，女子睫毛微闪，直到那男子离去，那双眼睛才睁开。她张开手掌，细细的纹路交错，上面的，是那棵千叶红。

　　映衬着冷冽的月光，女子嘴角勾起了一丝狡黠的笑：

　　晋楚宸，你太小看我了。我知道，那琴声，催人魂 。

　　只是所催的那人，终究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