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远，这么近》木头不语

2、1（2）

　　但凡在京城待过的人，自然不会没有听过这劫富济贫的侠盗柳叶儿的名号。杜馨和凤娘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怎么会见过那柳叶儿的庐山真面目。倒是这个洛逸安，一副与柳叶儿相识，还是十分熟络的模样。

　　一大早晨那只乌鸦就在潇湘阁的院子里哇哇哇叫个不停，暴躁至极的杜馨拿了竹竿子冲出去胡乱堆这树的枝桠哐哐哐敲了好多下那只臭鸟才受惊飞走。可没等杜馨脸上的紧绷松懈下来，那乌鸦居然又飞回过来，朝着杜馨的脸，长大鸟嘴，“哇、哇、哇……”

　　今个注定是悲剧的一天。

　　果不其然，还未开门杜馨就已经听到了门外的热闹。她推开门，就见那洛逸安洛大公子自备了小板凳坐在她家店门前，身边除了他的侍从秋安，还围绕了一群不知是等待着店开门，还是别有所图的的姑娘们。最诡异的是，这洛逸安坐着小板凳嗑着瓜子唠着嗑，居然还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清冷之色。

　　又果不其然，他又在重复着关于那侠盗柳叶儿的故事。

　　侠盗柳叶儿。

　　城中的穷人们都得过她不少恩惠，当然为富不仁者则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那些贪官污吏、奸商恶霸，收下不义之财或是寻得什么宝物，这神通广大的柳叶儿必定会闻风而至，叫他们空欢喜一场。她身手了得，抢尽先机，不论守卫多么森严，也次次得手，必不落空。

　　其实她的真名叫什么并无人知晓，只是她每次在得手后都会在物品原处留下一片柳叶，另外有和她交过手的官兵私下传说，这柳叶儿虽是黑衣蒙面，露在外面的眉眼已是极其漂亮，眉毛细长如柳叶，也由此世人传闻这柳叶儿是个女子。

　　杜馨无奈的看着不远处的洛逸安对着身边那些个姑娘讲述着已重复百遍的关于神偷柳叶儿的故事，而他的随从秋安更是在一旁大呼小叫的添油加醋，讲到精彩处惊得一群姑娘花容失色，赞叹不已。当然，其中不乏几个已经听了这故事数次的姑娘。

　　再说这洛逸安，至从那天来过之后，说要娶郑雨薇的不娶了，秋安说他要在隔日赶回京城的也不回了，日日都来这潇湘阁，从开业待在打烊。渴了饿了就去对面茶馆坐坐，后来干脆从对面拿了茶水点心过来。

　　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即便不买东西，也没有赶客人的道理。所以就算他们日日待在这里，杜馨也由得他去了，并不愿搭理他们。

　　只是惹得进到店里的姑娘们窃窃私语，纷纷猜测他的来历以及守在这里的原因。有的说其实他真实身份是密探，在这里是为了守候要犯。有的说他不过是在等人，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等的人一直没来而已。有的说他不过是个纨袴子弟，有钱有闲没事做坐在这来看看美女。其实最后这个理由最令人信服，有不少姑娘也因此对他呲之以鼻。但这并不不妨碍大多数的姑娘们变得扭扭捏捏，犹豫不决。看到漂亮的东西不敢尖叫了，也不好意思和杜馨讨价还价了，有的时候怕说不出什么像样的描述干脆放弃所爱不买。个个无比淑女。

　　这日里生意有些冷清。算完这个月的账务，看着那可怜兮兮的数字，杜馨忍不住拿着算盘走到洛逸安跟前，狠狠地拿算盘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我说洛大公子，你可知道我这潇湘阁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

　　如此粗鲁的态度却让洛逸安眼中莫名燃起一丝极喜，一闪即逝。反观另一边的李姑娘，是明显被杜馨吓到了，错愕的看着她，瞪大眼睛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

　　“那是自然。”洛逸安的表情瞬间已回复常态，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又吩咐秋安，“给李姑娘添点水。”

　　他还真把这当茶楼了？杜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碍于李姑娘在场，只得生生把怒气吞下，可不能坏了潇湘阁的声誉。转念一想，又说，“你看，李姑娘本来是来买镯子的，你却把人家拉在这里聊天，不是太合适吧？”

　　“你看看我，真是抱歉，”洛逸安一副突然醒悟的样子，“在下打扰了杜姑娘做生意了。”

　　“不不不，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杜馨抹去被一边的李姑娘瞪出的一头汗水，回身从柜台里端出一只镯子，笑得灿然，“我是想说，凤姨昨日刚做好了一只玉镯，材质做工均是上乘，我觉得特别适合李姑娘，二位这么聊得来，不如洛公子买了送给李姑娘吧？”

　　“这怎么好意思？”李姑娘口中是这么说着，却拿起镯子佯装端详，又戴在手上比划比划，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这只镯子真是漂亮。”

　　其实这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玉镯，玉质也颇为一般，上面简单镶嵌了些银饰。只是这李姑娘现在心思全然不在这个上面，无论杜馨拿出什么样的镯子来估计她都会觉得好看。

　　洛逸安神情懒散，看一眼杜馨，再看李姑娘手中的镯子，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杜馨比出五个指头，“既然这样，看这二位的面子上我也不多说，五百两。”

　　“这么贵啊？”李姑娘惊讶的将镯子放回原处，又有些念念不舍望了几眼。

　　“姑娘这话就不对了。姑娘也知道我这潇湘阁的规矩，向来是成人之美的。若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分文不收也可将它赠与有缘人。只是当下却是不同，如今姑娘是真心喜欢这只镯子，而洛公子为表显心意要将这只镯子赠与姑娘，理应显出其价值来才行。当然，也只有这样，才能显出洛公子的诚意。”花五百两买这个镯子的不是傻子就是呆子，只是杜馨说得理直气壮还配合着行动。佯装着不悦，边说着还做势要将镯子收回。

　　“杜姑娘莫慌，”洛逸安将她拦下，拿起镯子转手递给李姑娘，“既然姑娘喜欢，秋安，拿银子给杜姑娘。”其实杜馨那点小心思他岂会看不出来？花些银子便能讨得姑娘的的欢笑，何乐而不为。看着拿到银票满脸喜悦的杜馨，洛逸安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眼神带着些宠溺。低头间，他忽然被柜台里的一只银镯子吸引，指着右边角落里的一只镯子问杜馨，“麻烦杜姑娘，能否把这只镯子拿给我看看？”

　　“哪只？”杜馨收了银票，正窃喜中，心想这个月的损失算是补回一点。拿起他所指那只镯子并未细看就递给了他。

　　那是一只镂空雕花的银手镯。洛逸安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一阵，又放到杜馨面前，“我倒是觉得这只镯子和杜姑娘相称的很，姑娘不如试试。”

　　杜馨望着眼前那只银镯子，一时愣住。

　　这只镯子放在那一色的银镯子中其实不起眼得很，只有细细看来，才会发现它的不同。且不说其做工极其精致，最特别的是它并不同于一般镯子以重复鸟兽花朵作饰，而是以竹为饰，每支竹子各具形态，又不会显得杂乱，搭配在一起刚好相得益彰，栩栩如生。当日凤娘制作这只镯子的时候也很是花费了一番心思，而杜馨第一眼看到它便很是喜欢，将它放在不起眼的角落也是存了私心，不太愿意它被人买走。

　　杜馨虽是喜欢，还是摇了摇头，“这不合规矩。”

　　“姑娘若是喜欢，我买下送给姑娘，姑娘随意开个价钱就是。”言下之意，不论杜馨开出怎样的价格他都会接受。

　　洛逸安说的倒是云淡风轻的，惊得一旁拿着玉镯爱不释手的李姑娘差点没把镯子掉在地上，刚刚还是无价的宝贝这刻好像黯淡了所有光彩。那柔情似水的眼眸刹那间充满了幽怨。

　　杜馨挑起眉梢，勾起唇角冷笑，“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你有钱就能买，想送别人就要收下。”边说着别过头去避开洛逸安望向自己的眼睛。

　　“既然这样，那就罢了。”洛逸安漫不经心摇摇手中扇子，并不强求。

　　杜馨看着洛逸安手中的扇子摇晃，心情更加烦闷，还是赶紧想办法送走了这两位的好。见天色见晚，指了指窗外，“洛公子，你看，时候已经不早了。”她怕再被李姑娘这样注视下去，她都会觉得自己是千古罪人了。

　　“姑娘倒是提醒我了，”洛逸安闻言看了看天色，转头对秋安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洛逸安站起身来。李姑娘望着他，紧张又期待的握紧了手中的玉镯，明显是期盼着洛逸安约她到别处去。

　　谁知洛逸安却是作揖与她道别，“李姑娘，告辞。”又转过身，扬起微笑与杜馨说道，“杜姑娘，我们明日再见。”

　　如沐春风的笑容让杜馨猝不及防，竟有些无措，面上微微发烫来。直到几乎被李姑娘的眼神在身上瞪出几个洞来，这才回过神，冷冷望向洛逸安。

　　洛逸安戏谑的挑起唇角，心满意足的笑着便朝门外走去，一只脚跨过门槛忽然又回过头来，“对了，杜姑娘，你还是很善良的。”听得店内二人一时间忘记了内心波涛翻滚的爱恨情仇，只剩一头雾水。

　　送走落寞失望哀怨的李姑娘，杜馨叹息着潇湘阁估计失去了一位客人。收拾首饰的时候杜馨拿起洛逸安准备送给她的那只镯子才恍然大悟，这杀千刀的洛逸安居然是在讽刺她漫天要价，原来他早就看出那只镯子其实根本不值那个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