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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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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不会停下来等人的,在贾环还在抱怨天道不公的时候,王夫人已经行动起来了。那天他和宝玉遇到周瑞家的之后,不知道周瑞家的是怎么回复她主子的,接下来的时间王夫人都没有其他动作。而彩云是她前面就安排好的,赵姨娘乐意跟她亲近,贾环说了,她又不听,还反过来骂他缺心眼儿,这样一来,他就变得连说都懒得说了。而如今,王夫人又动手了,手脚快得让贾环恨不能剁了它们。他们家的这位太太,在落水事件都要过去半年的时候,以贾环身边的人照顾不周为由,将她身边一个二等的丫鬟给了他做大丫头,还陆续换了他身边的伺候的几个人,到最后,除了他的奶娘,其他人全都换了。而他娘这次倒是没有脑抽筋,总算和他同仇敌忾了一次,也火大的不得了,只是对这一点她也是敢怒不敢言的,这种事就算让他跑去跟贾政撒娇也是说不出口的,总不能说太太换了她儿子身边的人是不安好心吧。若是说出这种话来,他娘第一个就要被贾政厌弃了。也是从那时开始,王夫人身边的彩云转换了目标,也时常跑来跟他接触,对着他千好万好的,而她跑去与他娘说体己话的时间也明显增多了。平日里在上房也有意无意地帮着他娘,把他娘哄得只认彩云一个。贾环有时想若不是他和宝玉的业师在今年辞教回乡,宝玉平时见不到他,每日亲自让人领他到贾母上房作伴,有意无意的护着他。而他也表现的越发黏着宝玉,在外人面前也越发的小心翼翼,那女人会不会还有什么更恐怕的后招再祭出来招呼他?
先不论其他,光是那些丫鬟们的出现就让贾环受不了了。他一天比一天更加沉默,赵姨娘也因为院子里多了这些臭虫气得有些放肆癫狂。她没办法把她们赶出去,只有想尽办法对她们刻薄,就算是太太给的丫鬟,她不好打发走,可是难保这些丫鬟不会犯错吧?那时候,她也就能名正言顺地打压她们。即使她们真得不会犯错,那也可以栽赃嫁祸,惩罚的理由总会有的。贾环看到他母亲出手了,他是高兴的,这种时候,赵姨娘平时的胡搅蛮缠突然在他眼里变得顺眼起来,本来他娘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会做出这种事也都是在人意料之中的,连他父亲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王夫人又能怎么样?他想得倒是挺美,可现实永远不会那么简单,他没有想到,那些丫鬟在他母亲各种无礼的折磨下,竟然还顽强地不肯退却。一个都没有离开,反倒是统统被激起了血性,变本加厉地监视着他,干涉着他的行为,连他晚上动筷子吃了什么,王夫人都会知道,甚至第二天请安时都能提起。在她们的眼里,贾环不是什么少爷,而是一个囚犯,她们就像王夫人养得死士,存在意义就是为了帮王夫人达到目的,为此目标,她们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在所不惜的。贾环觉得,一旦有机会,她们一定不会介意把自己干掉,从而能够得到解脱。
在这种充满了表面的善意的手段下,贾环是不能反抗的,他做什么都是对嫡母仁义关心的挑战,因为这些丫鬟是他的嫡母打着照顾他的名义送来的,小打小闹的欺负一下她们没关系,别人只会说他不懂事儿,小孩子脾气,可是如果真对她们做了什么,那就不一样了,那是他做为一个儿子不孝的铁证,放到哪里都是要被打死的行为,即使不死也要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道理他都懂,可是理智和情感从来都是两回事儿,这种高压的生活,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如同在坐牢般的痛苦哪里是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能承受的。他的神经每天都绷得紧紧的,就快要断掉了。他让那些丫鬟们端茶倒水,这本来就是她们应该做得,可是她们每次行动不是木着脸装淡然,就是偷偷拿白眼撇他,好似他能让她们照顾是什么天大的福分,应该跪下来给她们磕头道谢一般。
每次都是这样,就是佛爷都会忍不住发怒的。这天,他在他母亲的屋子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大小姐们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泪光盈盈地由着他母亲坑骂,把他母亲气得快要晕死过去,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转身回了屋子,从他母亲放针线的箱子里把剪刀给掏了出来,他得出去,他得出去把这些欺人太甚地丫鬟们都给捅死。他受够她们的气了,现在是时候了,他要她们见血。像他哥哥说的,什么美人如玉,什么女儿都是水做的,都是需要用来疼宠呵护的。纯属扯蛋,他不信了,一点儿都不信了。这些畜生,何止是水做得,她们是要用那水淹死他,淹死他娘啊!怎么能再忍下去。
正在贾环红着眼睛,拿着剪子要出去的时候,许嬷嬷进来了,看着贾环一幅牛气冲冲,仿佛入魔似的癫狂模样,许嬷嬷顷刻间就把脸放下来了,恨声道:“你要做什么?去送死吗?要真是这样,你先把我捅死了,再出去送死,省得让我后悔,白养了你这么蠢东西!”说完,便直直地盯着贾环,母子两个就这么僵持着,都不说话。
贾环不住的喘着粗气,他快痛死了,他从没想到,他的退让,他的漠然会让王夫人有机可乘,他还没完全准备好,王夫人就迫不及待地安排了这么些畜生进来,跳动他们母子的本来就脆弱的神经。这样看来,他甚至连他母亲都不如,至少当初只有他母亲一个人的时候,还没有怎么多糟心事儿,没有给王夫人放进钉子的机会。他恨极了,恨自己的没出息。站在奶姆面前,他的恨意膨胀到了极点,贾环突然明白了,奶姆当初为什么说他不理人是错的。过份,妈妈明明知道我的做法会让我变得这样被动,却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做了这样的傻事,现在却像无事人一样跟我说什么‘先捅死我’,明明知道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的。想到这里,贾环也恶狠狠地瞪了回去,毫不惧怕地也直视着奶姆的眼睛。这一瞬间,贾环后悔了,他不该看得,他奶姆的眼神太过犀利了,他还不是对手,这一看,只是把自己的阴暗晦涩统统暴露出来而已,除了证明他都多丢脸,其他得什么都证明不了。贾环又输了,手中握着的剪刀无力的从小小的手掌中落下,发出清脆地叮当声,这声音如同撞在他心上,顷刻间他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许嬷嬷看着贾环这样,面无表情地走进了他,迅速地将地上的剪刀拾起,扔回箱子里,把贾环抱进了怀里。
待她做完这一切,外头的人就都冲进来了,看着贾环在他奶娘怀里哇哇大哭的样子,众人的反应皆不一样。
那些丫鬟婆子们脸上或多或少的带着一点儿幸灾乐祸。而赵姨娘的脸上却是一阵青一阵白,她被气坏了。这些小蹄子给我添麻烦还不够,这个蠢儿子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不说,早不哭晚不哭,偏偏这个时候哭来给我添堵。想到这里她就气得不行,扬起巴掌就要打,许嬷嬷死死地护着,赵姨娘气得恨了,手掌举高,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索性不管了,任由他哭着,一句话也没说,带着人又出去了,她还没骂完呢,谁都别想跑!
贾环窝在许嬷嬷怀里放声大哭,所以什么都没看到,可是许嬷嬷不一样,她从头到尾都看了个清楚,赵姨娘是个什么德行她早就知道,所以一点儿都不在意,可是那些丫鬟下人们却不一样,她也被惹祸了。在那群人转身出去的瞬间,许嬷嬷低下的头突然抬了起来,木着一张脸,寒着一双眼睛看着她们离去,却以极其低微轻柔地语气对贾环说道:“儿子,再忍忍,时机还没到,疼死了也得忍着。等到了时候,那一个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贾环原本在哭着,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奶姆的这句话,一时间也忘记了哭,只愣愣地看着他妈妈。他看到那种脸上的表情,打了个寒颤,有些迷糊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模模糊糊地感应到他奶姆的意思,点头和摇头是他对那层含义的下意识反应,点头是他同意要给她们排头吃,而摇头是他不想真得弄死她们,他刚才只是一时气头上,并没有真真要杀了她们。他不不知道他这点头又摇头他妈妈到底看懂了没有,他这会子也不好意思问,只看到他妈妈摇头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贾母上房的方向。贾环一看就知道她指得是贾母,可他不明白,时机和贾母有什么关系,要到什么时候,时机才会到呢?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答案,因为一年之后,那个时机依旧没来,他的妈妈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便自己行动了。坐牢的日子太难过了,对贾环来说一年太长太长,渡过这一年,已经是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了,他无法等到那个时机了,他要自己动手,创造一个时机出来。要他再等下去,他做不到。他的丫头不求能够像宝玉的丫头们那样事事为主子着想,但至少在他的屋子里嘴巴得严一点,对他恭敬一点儿,这样的生活,他过不下去来了,得认真的反击,不在给她们可乘之机。
事实证明了,只要贾环想努力,他愿意认真起来,就不会是一事无成的。那些丫鬟们每天都监视着他,恐怕她们从来没想到,在她们眼中,他这个翻不出浪花的小崽子,其实也在认真的观察着她们。他花费了大把的时间想着该如何对付身边的那些丫鬟,他从来没有想着要收服,这些丫鬟很不一般,他甚至在想,这些丫鬟真得是贾府里的调教出来的丫鬟吗?这个问题他不想知道答案,他现在很清楚的认识到,这个家除了王夫人,还有一个掌权人——老太太。
自古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老太太在他眼中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万事不管的,他不信他现在这个情况,老太太会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可是如今,他不容许老太太再坐视不理下去。他不管老太太到底知道多少,愿不愿意出手,这一回,他得做一件事,狠狠地把事情闹大,逼得在这个家里隐藏起来的最大的佛爷出手。她要是不出手,这个先例一开,她也就输了,输给了贾府往后所有的媳妇。这就等于在告诉众人,贾家以后再也不会有庶子了,断子绝孙了也不会再有了,这么大一个罪过,她承受不住,就是变成了真得佛爷她也承受不住。一个家族不能开枝散叶,子孙繁茂,那算个屁得家族。她要是敢看着他去死,照成了这样堵都堵不住的结果,她就别想她死后能有脸下去见他贾家的列祖列宗。
他想做得事,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是他的奶姆。他知道越危险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尾巴足够短,短到几乎没有,才不容易给人抓住。而至于剩下他做不到,考虑不到的部分,只有看老天爷帮不帮他了。若是天意如此,要他输,那他也认了。至少他努力了,用他一身的鲜血把这个家染红过,能染多少,他不知道,不过也好过现在这般不生不死的活着。
他决定了,只要不是王夫人的人,即使是老太太那边的人来也没关系,至少老太太虽对他不亲,但也不会对他过份到这般地步。贾母和王夫人不一样,她们坐得位置不同,考虑地东西也会有本质的不同。对王夫人来说,他是威胁,是毒瘤,得除了。对老太太可就不是这样了,贾环很清楚,做为庶子,只要他不叛离贾家,肯亲近嫡兄,老太太是绝对不会对他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