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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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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张仪和仉臣刚争论着什么,而仉一则时不时的抬眼看看自己身旁陌生但又熟悉的父母,低下头用手中的叉子在盘子上划出“哧啦哧啦”的响声。张仪本来就烦,再听见这样让人懊恼的声音,便将一肚子的火一股脑的发在了他的身上。
仉一知道母亲心情不好,也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听着母亲繁琐的唠叨,没有再作声。
“好了好了,孩子有什么错啊。别成天没事了就冲一一大喊大叫的。”在一旁的仉臣刚不耐烦的说到。
一下子,情境又回到了刚刚。父亲和母亲开始了仿佛无休止的争吵。母亲红着脸无赖似的责备着,父亲却总是一边看别的一边无奈的应付着。好像永远都有解决不完的问题与矛盾。而仉一却有些错愕的抬起头,看着刚刚为他说话的父亲,眼中有一丝感激和惊讶。也许父亲那么说只是为了讨个耳根子清静,但是对于从小受过了太多太过忽略的他来说,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能触动到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亲情。
“爸,妈。”明澈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仉墨一边扣着自己衬衫的扣子一边悠悠地从楼梯上下来。仉一仿佛看见了俊美的修罗,移不开自己的视线。仉墨可能是感觉到了他赤裸的视线,看向了他。但是眼神中却充满了不屑与冷漠。仉一感到了哥哥眼中的嘲讽,于是有些窘迫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阿墨,下来了啊,快点过来吃饭吧,今天有你喜欢喝得蘑菇汤。”张仪看见他下来,立刻停止了和仉臣刚的争吵,转而去关心刚刚下楼的仉墨。
仉墨扫了一眼满脸关心的张仪和没有说话默默看报的仉臣刚,最后视线转到了低着头拨弄盘子里食物的仉一。他嘴角浮现出了一个很不易察觉的微笑。
“不了妈,今天不在家吃了。我有点事出去一趟,晚上可能会晚点回来。”说完俯下身在母亲脸上轻轻的点了一下,便准备换鞋出门。
“路上小心,晚上注意安全。”一直没有开口的仉臣刚开口说到,但是他的注意力还是在今天新版的报纸上面。
张仪跟到了门口,又叮嘱了一些什么话。直到看着仉墨出了门,她才又回到饭桌前。嘴里还叨叨着“这孩子,怎么连饭都不吃,外面的人谁会管他饿不饿……”
“爸、妈,我吃好了。”仉一一边说一边起身端起了自己的盘子向厨房走去。
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很多年了。父母好像从来就没有重视过自己的感觉开始让年龄还小的仉一几近崩溃,内心对于亲情的渴望和被父母关爱的期望使得他总想让自己变得优秀。之后的他,拼命的努力的做着自己该做的每一件事,可是父母对他的忽略好像也越来越严重,他想有的时候要是他不出现在父母的面前,他们也许真的会将自己这个孩子忘记了吧。
渐渐地,他觉得这样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的。自己可以干一些自己喜欢的,没有别人那样唠叨的家长有时也不错。而且,他现在觉得自己很幸福,可以生在这个家,可以每天见到哥哥。就算自己不是他最亲近的人,至少每天都可以感受到哥哥的气息,起床之后睡觉之前,都可以让自己见到的人是哥哥。他想。
也许这就是爱的魔力。不论自己是甜还是苦,都会有人卑微的跟在自己的后面,诚惶诚恐。
新城医院。
仉墨站在新城医院29层的大楼楼下,掏出手机熟练的按出了一串数字拨了过去。
“喂,时海么?我是仉墨。”
“恩,是的。有什么事么?”电话的那边传来了阵听起来就十分沉稳的声音。
“我现在在医院楼下,今天有点事情想要当面和你说说。”说话间,仉墨已经步入了医院的大厅,找了一处等候的位置坐下。
“好的,我把手头的事情交代完了就下来。”
“恩,bye。”仉墨还没等对方的byebye说出口,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坐在医院的大厅里,仉墨无所事事的看着来往的人群。大多还是焦急的家长,拽着还小的孩子急匆匆的穿梭在各个窗口咨询这个咨询那个。
从小,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有张仪那样咋咋呼呼的母亲,就算是他受寒得了小感冒,母亲就会拉着自己往医院跑,生怕他出了什么事。再加上自己的身体情况,一个月往医院跑的次数就得四五次,小小的他就见多了生离死别,渐渐的,内心开始对于疾病的恐惧转化成了麻木。不再自怨自艾,不再患得患失,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态度让他不像是一个正在最美好年华的少年。让他有了一份超出别人的沉着和冷静。
“小墨”一声招呼把正在神游的仉墨拉回到了现实当中。那是一张怎样的脸,一双怎样的眼睛。像谜像雾,可能远远不及仉墨俊美,却带着一种魔魅的诱惑力,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独一无二的味道。就像咖啡,像罂粟。当你看着他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好像陷入了泥沼之中,你多看他一眼,就更加的诱惑你一分,让你再也移不开视线。
仉墨抬眼看了看像自己走来的男子,一边站起身来迎着他走去。两人说了两句耳语,便一前一后的进了下来的电梯,径直上了17层的肿瘤科室。
“你刚刚的话还没说完,你想让我怎么帮你。”这个男人的声音刚刚从电话里传出的只是低沉和稳。而现在听来却是清冷淡凉,并且渗透着一种莫名的蛊惑。,
“我今天想问问病情。至于其他事,稍后再说吧。”仉墨不急不慢的回答道。
男子有点疑惑的看了看仉墨,没有多少,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一大排摆满了病患档案袋的柜子前。从其中很快的就找见了他的。男子坐回沙发上,伸手从袋子里拉出了一厚摞的文件。翻找他最近的体检报告。他的脸上渐渐的没有了先前的清冷,转而被一种淡淡的阴郁笼罩。
仉墨看到了男人的表情,心里有了一种他原来不曾感到的慌张。这十九年来,他从来就没有因为自己的病苦恼,没有小孩子一样的哭和闹,没有一般人贪恋生死的窘迫之态。
可是现在,他怕了。
“好了么?”仉墨冷冷的问道,完全没有将内心的波动投射在声音上。
“恩。”方时海放下了近期的体检报告,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云淡风轻。“反复出现不明原因的高烧,逐渐加剧的剧烈头痛,伴有突然出现的视力障碍和呕吐。”男人顿了顿,看了看仉墨。“你是真的不打算治病了么,现在的情形已经成了这样,你却还只是在维持着最基本的药物治疗。”
“我这次来,就是准备给你说这个。”仉墨从茶几上拿起了方时海刚刚放下的报告,随意的翻看着,好像手里的根本就不是和自己生死相关的报告,而是一本印满了广告的时尚杂志。“我想要进行进一步的手术或者化学治疗,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要我怎么帮你?”男人淡淡的问道。
“你就不问问是什么事情么?”仉墨抬头,对上了男人诱惑的眼睛。
“若是你想说的话,我不用询问你自会说来;若是不想说给我听,我就是在追问也必然不会得到真话。” 方时海一边说着,一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脱掉了身上的白大褂。露出了里面一件普通但是却干净的衬衫。他仔细的整理着自己刚刚脱下的衣服,用他那仿佛带着邪恶活力的手。许多男人的手都是修长的,但是眼前的这只却是最完美的,圣洁而苍白。就像是上帝最得意的一直标本。干净,美丽,毫无瑕疵。
脱下了白大褂,摘下了眼镜的方时海是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男子,身上穿着淡粉色的衬衣,他低着头,异常仔细的整理着自己的着装,所以他的脸有点让人看不清。但能感觉出那张脸的轮廓同样是精致的,而震撼人心的是他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气质。
一种有着距离或者高高在上的清冷出尘。如果说仉墨像是黑夜里让人猜不透看不穿的一片森林,那他则像是投在水中的月影,高贵,清冷,却遥远虚幻毫无真实感。
“走吧,私事我想我们还是出去谈。”方时海最后抖了抖自己的领子,对漫不经心的靠在沙发上的仉墨说道。仉墨没有应允,只是跟在方时海的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医院,随后相继进入了医院斜对面的”生锈乐园”,当然像他们这样的男人到咖啡厅这种地方,那就少不了有女人男人为他们侧目的。两人进去之后让服务生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定,方时海便悠悠的看着仉墨,等他自己开口。
“这次,我想让你跟我回家。我需要你对仉一透漏我的病情。”仉墨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自己的目的,明亮却冰冷的眸子仿佛在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仉一?”对方听到这个名字时轻轻的皱了皱眉,应该是在努力地回想着什么。“仉一是谁?”男人随后问道。
“我弟弟。”仉墨显然料到了男人的疑惑,解释道“比我小四岁,很普通的一个人,爸妈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个他们感觉丢脸了的儿子。你当然不会知道。”
“只是向他透露你的病情这么简单么?”男人显然是答应了仉墨的请求,并且对于仉一,他也没有继续了解下去的意思。只是摆弄着面前的咖啡杯,随口问道。
“是的,其他的,他自己就会帮我完成的。”仉墨的脸上浮现出了方时海从未见过的温柔。随机方时海也跟着笑了。聪明如他,他当然知道这温柔里面包含的是什么。
方时海跟着仉墨回到了他的家。来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不到四十的中年女子。见到仉墨回来就赶紧上来又是拿衣服,又是拿拖鞋的。方时海一度以为那是他们家的阿姨。随后经过了仉墨的介绍他才知道原来那就是仉墨的母亲。他的母亲见了方时海,可能惊于这位年轻人的气质,定定的看了方时海半天,之后自觉不妥才将实现又转回到了儿子身上。而仉墨的父亲却一直也没有露面。
仉墨为方时海拿了新的拖鞋,两人并排走着上了楼梯。仉一原本在楼上,听见了客厅有动静想到是哥哥回来了,这才赶忙下了楼。
仉一站在二楼的顶端,看见哥哥和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一个人英俊的如同撒旦,一个人俊美的就像天使,两个人步调一致的徐徐向着楼上走来。这是仉墨抬眼看见了他,他慌忙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向后退了两步,让开了楼梯。
“这是我弟弟,仉一。”他听见哥哥在擦过他身边的时候对旁边的男人说道,就连声音都是从来没有过的柔情。可虽然是在说他,但好像又与他毫无关系。
没有停顿,两人从自己的身边走了过去,哥哥又跟哪个人说了什么,仉一没有听得真切,他只是看到了哥哥逆着光,对旁边的男人露出微笑的轮廓。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两人进了房间他才好像回过神来。
他在这样的时候看到哥哥的微笑了,他苦涩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