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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教育是大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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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我们要走,祁府为我们开了欢送宴,在老夫人的院落,坐了满满一大桌人,柳拂香风,筵开玳瑁,非常热闹。经过祁府的历练,我随苏弗学会了不少本事,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祁家的款待,与我爱的祁府小姐们说笑,不想我们在这里是什么身份。
那一天我因换了新装得到众人的称赞,她们说我的衣服配着我的发辫好看极了,怪不得我一直不盘发髻——其实是苏弗只会给我编辫子——我当然不说出来,只是笑。老夫人和祁夫人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改造得了我未婚少女般的发辫,早睁一眼闭一眼听之任之了。五位小姐舍不得我走,拉着我的手问什么时候还来,送给我各式女孩家的可爱礼物。我喜欢她们,也舍不得离开她们了。
可恶的祁翾迟到缺席,明知我们要走,上午还出府与狐朋狗友聚会游玩去了。菜上了一半他才匆匆赶回,进来先在他母亲耳边小声说了一番话,祁夫人的神色当时就变了,起身来到老夫人身边附耳细语。祁府女眷都是敏感人,席面上安静下来。
老夫人的脸色凝重了,长出一口气,看着桌边众人,开言道:“呼延家的五小子出事了,被皇上下旨关到刑部牢狱,要求从严惩处。”
一桌人倒吸一口冷气。
如今我已知道,祁家与呼延家祖辈父辈两代都是战场上生死过命的交情,祁翾的姑姑、堂姐都嫁入呼延家,祁翾本人也差点娶呼延家的小姐,据说祁广带祁翾过府谈论两家亲事的时候,祁翾在呼延家借酒调戏人家丫鬟,闹出很大绯闻,婚事不了了之。祁翾回来被祁广痛打一顿,又绑去呼府赔罪,结果赔罪回来祁翾就逃了,逃去了青楼,成为当时京城最大的新闻。
祁广气得声称没有这个儿子,祁翾就在京城花柳地游荡。说来这祁翾也挺有性格的,十五岁的侯府俊美公子,每日里与京城名妓们郊游谈唱,身无分文,名妓们倒养了他一年!祁广拿这唯一的儿子没办法,丢不起人,眼不见为净,请旨督守雁门关。出发前夕,祁翾自己倒回来了,给父亲磕头赔罪,追去了雁门关。
我旁听这故事也明白,祁翾的所有作为都是为了逃脱与呼延家的婚事。
呼延家与祁家都是本朝开国功臣,呼延家封国公,祁家封侯,呼延家比祁家官爵高一级。现呼延琼大将军统领军权,为人正直端方,在朝中很有威望地位,皇帝从来都是尊重有加。如今出事的就是他的五儿子。
所以教育是大问题。这呼延五公子年岁十九,走马街头,踏死一民妇,毫不停留,路人敢怒不敢言,民妇遗下的孤女抚尸哀戚哭泣,惊动了一江湖女侠。
女侠带着那孤女在天子狩猎时拦驾告了御状,天子威怒,下旨严办。今天上午,呼延五公子在与祁翾等人饮酒赏花时被官府缉走,呼延大将军去皇宫请罪,京城震动。
我当故事听,觉得女侠做得对,太了不起了!——欠缺政治敏感,与苏弗上车离了京城,还一直津津乐道的。
苏弗却一直微锁眉头,他有心事。
苏弗就是这点不尽人意,他太喜欢沉默,有事情很少讲出来讨论。我问他:“你想什么呢?”他说:“没有什么。”我再追问,他就说:“你不要这样,让我很紧张。”坦白思想他会紧张,我只有尊重他的习惯,不再问。
那晚我们一直赶路,苏弗驾车,我倚在他身边,迷迷糊糊睡觉。醒来时已在深山老林,清爽的晨风沁人心脾。苏弗停了车,将我从车上抱下来,亲昵说:“没睡醒吧?要不要我抱着你?”
“要!”我当即说。
“小心啊,林中有蛇、豺狼虎豹……”
吓得我抱紧他,他就笑。苏弗有时候也跟孩子一样。可他有心事,他瞒不过我。
晨间密林里到处是湿漉漉的露珠水汽,我们的薄衫很快被打湿了,到山顶时他放下我,我放眼一看,见到了熟悉的木屋鸟巢,“天,这里是桃源!”我惊叫。
苏弗难以置信:“你不会才知道吧?”
“我没注意路。”我嘻笑。
他轻掐我脸颊:“将你卖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多留点心。”
“有你在身边嘛。”我分辩,然后说:“怎么?对我不满意了?比不上祁府的小姐们聪慧?”
他一脸无辜懊恼:“你又来了,我对天明誓——”
“跪下,跪下才显得真诚。”我撺掇。
他故作苦笑四面看:“报告夫人,地面泥泞得很,为夫怕衣服脏了你还得洗。”
笑得我捶他。他忽然不再笑闹,轻拉我衣襟,低声说:“你看,阿微接我们来了。”
山下一条河流,阿微划小舟而来,朗润的晨光中,白衫少年俊美如画,袍袖携风,姿仪挺秀,水波映影,飘然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