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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雪莲花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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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缘起
将我的生命拾起,放在你的掌心,我的所有幻想会燃烧成快乐的光明。【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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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轮到考察我的剑法。
师父宽袍大袖,一把剑舞将起来,光芒四射,眼花缭乱。舞罢,问我:“你看到的是什么?”
“剑。”我答。
师父点点头,说:“再用心看。”身形陡旋,端得是龙飞凤舞,惊天搅地。复问:“这回你看到的是什么?”
我知道该答:“这次我看不到剑了。”理论课上,师父说过,手中有剑、心中无剑才是大境界,可我仍然是看到了剑。“还是剑。”我硬着头皮答。
师父皱皱眉,几分怜惜。——师父定然想,这孩子因摘雪莲花从悬崖上掉下来,脑子摔坏了。——动作飘逸地折下一旁树枝,道:“此番你用心看。”树枝当即指南打北,威风无限。
复以树枝指我,问:“这回你看到的是什么?”
“树枝。”
我老实答。
师父“啪”地将树枝折断,转身走了,扔下弟子们在练武场。
我微窘地站那里,一旁十一师兄嗫嚅安慰说:“没事,没……事的……”若是他自己,估计要哭的心都有了。
“师父要让你气背过气了。” 七师兄素来是乖孩子,望着师父去的方向,不肯置信地咂舌。
“你就说没看到剑呀?混过去也就完了——”五师兄颇懊悔经验传授得晚。
“师父定会赶你出师门了。”三师兄下了这句断语。一众师兄看着我,沉默哀怜。
我站在那青碧的天野间,望着一围的大好少年。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且让我逃。
我穿越到这个武侠世界里已一年了,每天苦练剑,可距师兄弟们的剑法水准——实在天差地别的遥远。虽然他们一再地安慰,一再地期许,可我已经没法子在他们面前继续坚强地笑了。
我想着离开。虽然离开了,未必会有崭新的光灿未来和幸福温暖;未必会如浪漫的武侠小说那样邂逅英俊的白马少年,携手行去,在无边的夕阳里,同看江上峰青、烟中列岫;在雨后的杏花中,共听柳下笛韵、水畔琴音……
但我至少不用这么窘迫了。
只可怜了师父,她心爱的、天资聪颖的第十四弟子因为摘雪莲花从悬崖上摔下来——就变成了我,资质鲁钝,迈不进武学的门槛。
师父定很难过吧,那天师父没来饭堂吃饭,望着师父的空座位,我对五位师兄说:“我去给师父道歉。”
他们同情点头。当我走出饭堂的时候,因鞋进了沙粒,蹲下来整理鞋子,听里面一直未说话的九师兄说:“师父不会赶十四妹走的,哪怕她武功全失——”
“为什么?”
“你们等着看。”九师兄的语气有些古怪的莫测高深。
我不解。难道我的存在对师父很重要吗?
书房里,师父在作画。她停了画笔,转头看向我。我歉然地、鼓足勇气道:“师父,我实在不是练武的材料,我不想再练武了——”
师父看了我一会儿,温和道:“这个以后再说。你来看师父的画——”
画上一清越少年在山巅练剑,端得好气质风神。
“这是谁?好美。”我强笑道。
师父的目光亦在画上,微笑:“并不是谁。想来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这样一个少年。”她的目光颇有柔情梦幻。我爱慕又歉疚地看着师父,唉,我若练武有天分就好了,就不用一天到晚地想逃离了。
画上少年瞧来并不似师父的丈夫大师伯。我只过年时见过大师伯一次,印象中极惫怠慵懒的模样,下山游侠去了,再也不见他的人。
“我若遇到一个这样的少年,一世的心就可以满了。”我对着画羡慕怅然。
师父笑了,说:“每个美少年都会长大。”那时的我并不明白师父的意思,只是想,我的心经由穿越都没有变,那么我爱的人,定然也一如我的信念,在岁月的成长中,清澈永远。
“阿期,帮为师在画上题几个字吧。”师父说。师父向来喜欢我的奇谈胡言,将我当成闺中的小友般,是因为此才不赶我下山的吗?我想了想,在画上写了两行字:“爱真的存在,幸福真的可能。”——我穿越来时既然选择了爱与幸福,那就一定会实现的吧。心理学里的皮格马利翁效应我铭记在心,好意的期许与坚定的信念会引导人接近梦想的,人对穿越更是要有信心。
师父没有赶我出师门。
她不再教我练剑,她要我看她练剑。
师父仿佛总是不知疲倦的,一遍遍让剑在空中划过敏锐的痕,将悦目的温柔与锋利完美地交错在一起。我喜欢她轻盈灵妙的身姿、迅忽莫测的剑式,在这样的痴迷中,将她的剑法招式清晰地记在了心里。
我十五岁了,确切地说,在古代这个武侠世界里,我十五岁了,而若按现代的纪年,我二十五了。
能够倒转十年,重回天真单纯的韶华时光,自然是欢喜的。当然,古时的十五岁与现代的二十五岁差不多,也到了考虑终身大事的年纪了。
十五岁生日那天,十一师兄蹬蹬蹬蹬地跑进我的庭院,边跑边抹着满头的汗:“十四妹,山下来了一个人,说是你的哥哥!”
哥哥?
在我穿越来的这个世界里,我是已经没有了哥哥的。
我的名字叫乔期,我的哥哥们名字叫乔朔乔明,在我穿到这里的两年前,一场震惊江湖的惨烈武斗中,他们全死去了。
我的父亲叫乔澍,现任太湖盟主;我的母亲叫韩萤飞,因两子一战全亡,伤心出走不知所踪;我还有一位长姐,早年间闹婚恋自由,跟情郎跑了;自母亲离家以后,父亲又纳了一位小妾,一直无所出,就算有所出,也应是我的弟弟,不是哥哥的。
我狐疑中下山。
遥见山下溪水边,立一白马少年。少年身量颀长,发束浅青色巾带,晚来的风吹起他青色衣襟,苍茫暮色中,我不由迎住那一双清澈的眼。
他的目光纯良,面部轮廓可谓柔和,此时微抬起头来看我,深远黑眸中一抹清亮的光芒似乎穿透了千古的恒长,轻而易举迫近我的灵魂,让我倾刻间颤栗,他,将是——我这世上的亲人?
他见了我,亦是欢喜,唇边绽放微笑,放了马缰走上前来。他行走的样子显示他曾受过良好的教育,并不似江湖的豪莽武者,秀雅间有意想不到的礼貌。他解下颈上的乌金链子,双手递在我的面前。那链子与我颈间挂的一模一样,镂刻着忍冬草的叶,正中一朵雪莲花清新绽放。
便似他,雅致俊逸,清如云峰雪,秀若岩间花,我还从没见过比他更似雪莲花的少年。
我接过链子再双手还给他。他微笑的样子,他干净的举止,不知哪里让我的心微微混乱,心深处的闸门缓缓打开,身前身后的风旋转着吹拂,仿佛把前生后世所有的情感一瞬间轻轻扭转。
“妹妹,”他略微顿了顿,鼓足勇气对我唤出这个亲切的称呼,“我是父亲新认的义子,这是父亲给你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