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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切有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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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在找借口了。
姜惠曾告诉过我,这把剑,没有人敢抢走的,因为据说这是一把认得主人的神剑,不是主人的人拿了这把剑,会死掉。
几年前,就是这把剑现身江湖,引发了大规模抢夺激斗,无数的人因这把剑死去,包括乔期的两个哥哥。而抢到剑的人拿着这柄剑没有能走出一丈远的,忽然就会死掉,当时的场面惊心恐怖。
到后来,没有人敢再碰这把死人身边的剑,众人呆视之下,悲痛欲绝的年仅十岁的乔期跑过去,拿起这把剑跑来送给伤重的父亲,奇迹发生了,她跑了半个山坡的路也没有死去,乔期的父亲乔澍看着剑说:“好孩子,你有胆量,这把剑是你的了!”
他们搀扶着向山下走,有大胆的武林人追上来从乔期手里抢走剑,结果没走多远又死掉了,那真是诡异的一幕。乔期拾起剑来继续与父亲向前走,依然安然无恙。仍有人不甘心,再将剑抢走,结果又死掉。乔澍仰天大笑流泪:“这是把认得主人的剑啊!不是它的主人拿着就会死掉。你们谁还来抢?”没有人再抢这剑,从此这剑归乔期所有。
我忽然想,方才苏弗拿了这剑杀人,又提了剑走这么久,什么也没发生,难道,剑也认得他是主人吗?
苏弗、乔期。我默默念这两个名字,忽然发现“弗”与“期”两字连起来,竟是“夫妻”一词。难道冥冥中真的有“缘”存在吗?
他的马在我身后慢悠悠地跟着,好吧,你愿意跟那就跟着吧。
我走出村镇,沿着荒寂的古道向前无目的地走,我这是去哪里呢?天渐晚了,我想,怎么也得先找家客店,我要换了这一身衣服,老男人的血溅一身,实在太恶心了。而且我的胃也饿得疼了。
暮风沉沉,山峦树影连在一起,四野黑乎乎地有些怕人,我忽然想,多亏有恶魔在身后跟着,否则一定会很害怕吧。
哎,这句话听着怎么不对头呢。
终于前面现出一排黑黝黝的建筑,到近前时发现还真是一家客栈。不过偌大的客栈里隐隐透出微弱的灯光,昏暗得让人产生不安全的感觉。不知为什么让我想起电影新龙门客栈。
客栈的两扇木板门很大也很破,一扇半开着,掀开门帘进去后,我立即就后悔了,店里面的两位主人怎么这样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不似好人呢?
但人家没准还真是良民,我身后那位才是货真价实的恶魔呢。
两位店主见我进来,停下手中的活,两双贼目打量我,眼中皆不是好神色,其中稍微年轻一些的走上前来,目露贪婪之色:“咦,小娘子,可是要住店?你一个人?”
他似要吃人的野兽,我心发慌,回头掀门帘欲逃,苏弗正扶门框进店,我几乎撞他怀里,他连忙扶住我,自己晃一晃才勉强站住。我这才想起,他一身的伤还没好利索,走路还得咬牙扶墙勉强行进呢。
“怎么了?”他低声问我,声音怎么这么关爱、亲切、好听呢?我忽然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看见苏弗,里面的店主换了声色,稍年长的瞄了瞄苏弗情状,笑招呼道:“小哥回来啦,这阵子听说江湖不太平啊。”
苏弗道:“大掌柜放心,我向来人畜无害。”
旁边的二掌柜便哈哈大笑,瞧着我淫邪羡道:“小娘子粉嫩啊,小哥这一趟艳福不浅。”
苏弗出手刷地便抓住他手腕翻转:“她是我妹妹!”
二掌柜吃痛呲牙咧嘴大叫:“好汉饶命小人胡说有眼不识泰山再也不敢了!”
苏弗放了他,大掌柜连连道谢奉承,二掌柜对我殷勤谦恭低声下气称姑奶奶请我入座。
江湖,赤`裸`裸的弱肉强食拳头说话,像我这样的,还是躲在天山品尝美食过一生算了。
粗饼糙汤,皆难以下咽,江湖生活苦啊,可是在苏弗面前我要保持形象,努力地吃糠咽菜,眉头都不皱一下,何况中午没吃东西,又走了半日,我也实在是饿了。
餐罢二掌柜送上扑盖卷,敢情就在这大厅里席地而睡啊!
我还以为可以像武侠小说里那样潇洒说:“要上房两间。”然后店家答:“不好意思,只剩一间了。”那么我就可以和苏弗住一间屋子,让我独自睡这家黑店还真不敢。当然我睡床他打地铺,或者他睡床我打地铺,反正他还是病人。哪想到,原来连单间都没有啊。
苏弗大好人,看出了我的恐惧,主动提出陪我去后院的“沐浴间”。他跟店家要了木棍当拐杖,强撑着走出来,然后靠在树干上等我。那一天是上弦月,黑蒙蒙的暗夜树影里,我换了衣裳出来时,远远地见他倚靠在那里,不知为什么,心暖暖地泛上来感激与安宁。
我们在大厅里一角靠墙的地儿铺开店家拿来的破旧棉褥,苏弗很痛苦地慢慢躺下,他不出声我也知道他难受,因他的动作那样艰难。可怜的人。
以前我都帮他的,可是我不想再帮了,因为他是恶魔。
当然他以前也是恶魔。
我的良心在那里嘀咕着:人道主义,救死扶伤,医者父母心,罪犯还给保外就医呢……我挨不过,只得问:“要喝水吗?我去给你拿。”
他笑了,昏暗的光影里笑容那样温软让人动心:“不用,你接着给我讲故事好了,小龙女掉下了悬崖,然后呢?”
“你猜她死了吗?”我问。
他笑:“没有。”
“为什么?”我很好奇,他也知道武侠小说掉悬崖不死定律?
“因为你不伤心。”
我发现我没有办法镇静给他讲故事了,因为我的心在轻扑扑跳,我发觉,我……是不是真的爱上他了?
我的被褥挨着他被褥,我躺下,睡不着觉,黑暗里瞪房梁,不知多久的时间过去,身体僵硬不得不翻身的时候,一旁的他轻声说:“放心睡吧,一切有我呢。”
他的声音那样柔软,又那样强大,有着震动心魂的力量。我觉得好像有一层密密的又轻飘飘的网从天上罩下来,罩住我,到处都是迷茫茫的欢喜,甜滋滋的绮丽诱人,我几分忐忑,又几分害怕,还若有若无的有一些期待,在那样的不安宁与不确定中,我追逐着那些混乱的渺茫和欢喜去,竟模模糊糊真的睡着了。
梦境里苏弗抱着一大捧花向我走来,脸上是那样亲切明朗的笑容,他站在我近前,请我闻花香,说,这是清香,这是甜香,这是暖香,这是幽香……这个呢?……他不再说话,张开双臂,暖暖地笑着,将我拥在怀里。
我自梦境中无比愉悦欢喜地醒来,发现身旁真的有缕缕香气,侧头望去,见枕畔有一锦囊,正是师父给苏弗的锦香囊,花香自这锦囊悠悠透出。这锦囊不是可防一切迷魂药吗?这么宝贝的东西苏弗怎么随意放在这里?
一旁,苏弗并不在,我起身,苏弗方好从外面走进来,依然拄着杖,但眉目清新,发际还有隐约水珠。我向他道“早”,然后将香囊举起给他,他没有伸手接,只是站在那里笑道:“送你了,花香安眠效用应也极好。我要它也没有什么用。”
他忽然略微腼腆地笑了,一迈步,差些摔倒,啊,他窘迫得好像脸都红了呢。
他这样羞涩是为什么?送我一个香囊,用这样紧张吗?
稍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意识到他说错话了,送人的东西,却注释成:“我要它也没有什么用”,怪不得他面红耳赤,差点摔跟头呢。
哈哈,我喜欢他的窘态。我是不是有点恶趣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