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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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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提议的是高天雄自己,但是真的看向那些牌位想起过往,他还是有些恍惚和犹豫了,一瞬间迷茫的不知道该说,还是该算了。他有些迟疑的转头看向李国梁,发现这年轻人眼里写满了迫切的好奇,闪闪发亮的眼神。
唉,罢了,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现在说算了,恐怕以李国梁的性格,几天几夜的都要睡不好,还是告诉他吧。
高天雄在思考间坐到一旁的小桌边,冲李国梁招招手,李国梁便很迅速的跑去他身边,在他对面坐下。眼里的好奇一点不减,越发浓盛,惹的视线愈加热烈起来。
高天雄垂下一些视线,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指甲长了一点,要修剪了。突然,他想起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这不妨碍他讲述过往的故事。
“我还不记事,就被扔在了孤儿院门口,孤儿院里,我有两个很好的朋友,京生和嘉欣。不管吃喝、玩耍还是晚上睡觉,我们都在一起。其实……这孤儿院不是普通的孤儿院,后来我们长大一点,院长告诉我们,他是革命组织兄弟会的会长。那时候,我们大概七、八岁。”他顿了一顿,去看供台上的牌位,“后来过了几天,义父就来了,要带我和京生离开孤儿院,来黄龙镇……也就是青龙帮受训。我们的命都是院长给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那时候虽然小,也大概知道,会长和义父做的是大事,对的事。于是我跟京生就离开了孤儿院,跟义父回到这里……走的时候嘉欣一直哭,怎么都不肯停,后来我跟她拉钩……说长大了,我就回来娶她。”
“哈……”李国梁突然忍不住笑出声,发现高天雄不解的看过来,立刻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你又笑?”
“没……”又忍不住笑了一会儿,“就是没想到,你本事大成这样,半大孩子的时候就会哄小姑娘了。”
高天雄没忍住,斜了他一眼,“你看看你都注意的是什么?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怎么想的。”
李国梁叫他这样横了一眼,只觉得那抛过来的眼神里几分无奈的埋怨挠的心头发痒,不禁略略别开视线,“都是我不好,继续继续。”
“我们去了帮里,又认识一个好兄弟,就是义父的亲生儿子,小关。在帮里待了八年,那时候我跟京生十六岁,已经跟义父学了一身功夫。可义父觉得光有功夫还不够,就跟院长商量着,要送我们去历练。后来决定,送京生去参加革命军,送我去日本留学。我自然是没有异议,但是这一走,不知道要多久,就跟义父他们说,我答应了要娶嘉欣的,我得娶了她再走。”
李国梁现在如果喝着水,估计不是全都喷出来,就是全都呛进气管里,“然后……你娶了?”
“娶了。”高天雄点点头,“拜过了堂,给长辈和帮里兄弟们敬过了酒,我连新娘子的盖头都没揭,就上了去大连的火车。然后过海,去日本。”
“后来呢?”
“之后我在东京帝国大学就读,但是除了适应生活的最初一个月之后,我就开始通过义父安排的一些门路,想办法去搞陆军学院的学籍。因为我知道义父的意思,他送我去日本,一定不单单只是想让我做个学生。虽然过程比较艰难,但还是办成了,一年零四个月之后,我搞到了学籍。不过后来,我在陆军学院只待了两个月,就被特高课看中了。”
李国梁看上去兴致勃勃的样子,“我说,特高课选人,是不是看脸啊?像川岛芳子啊南造云子都是出名的会用美人计的女间谍,你看哥啊,你也长的那么好看……是不是真看脸啊?”
“女间谍大概是有一定道理……不过男特工,应该主要是看身手和行动力。再说,其实他们是觉得我的脸……稍作改动就会变得好似另一个人,不容易认。当初我的那位导师说过,我虽然长的英俊周正,也许第一眼给人的印象会很强烈。但是很奇怪,如果不是经常在一起的熟人,其他人见过我之后,只要三天不看见我,大概就会忘记我的长相了。我想……大概我长得没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特色,不好记吧。”
“哪有啊……哥,你可好看啦,你的脸都漂亮的我刻在心里了,哪儿能没特色啊?”
高天雄觉得他又犯浑,于是脸色严肃了一些,“胡说八道,你还听不听了?”
“听!当然听,继续,我再也乱说话了还不成么?”
“31年我从日本回来,在伪满洲国待了三个多月,然后……很巧,特高课派我回青龙帮,要找一批宝藏,一批社会各界人士捐助给兄弟会的钱财。特高课知道我是青龙帮关老帮主的义子,所以才让我做这件事,但也由于这层关系,他们并不完全的信任我。当时派了另一个女间谍跟我一起来,美其名曰是我的助手,其实同时也是监视我。”他的眉头皱起一些,“义父当时已经身患绝症,他知道日本人没有完全信任我,如果不能被信任,宝藏的钥匙最终就很难交到我的手上。所以……义父做出了牺牲,我眼睁睁的看着……不……是在我的吩咐下,给义父打下了毒针。日本人信任了我,让我带着盘龙刀回去满洲国,我在中途杀了另外两个同行的特高课特工,转道准备去护送这批宝藏到兄弟会。”
高天雄突然静住,一言不发,李国梁看着他,本来想出声问他后来的事。但看着他眼里挣扎着的痛苦和阴郁,李国梁便也不讲话了,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像是终于平复了心情之后,高天雄深深呼吸一下,他站起来,走向供台,抚摸过那上头一块块的灵牌,“当中出了一些差错,我失忆了……在那段时间里,为了我,小关死了……嘉欣也死了……虽然他们的牺牲让我恢复了记忆,但为了计划和宝藏,最后……连京生都死了。”他感觉到眼中微微灼热的酸痛,“为了那批宝藏……我最亲最爱的人都死了,川岛芳子说的不错……这一辈子,我再也不想跟任何宝藏扯上关系……”
李国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站在小堂中间。他突然真正懂得,为什么面前这个人,无法接受和面对同伴的死亡。即使明明知道干他们这行,牺牲是一定的,却还是执意的想保护任何一条的生命。
李国梁看见他的身体仿佛在微微颤抖,也许是想到了过往,回忆起了那些牌位所代表的意义,那些人死前的样子,生前的样子。
“扑通”一声,李国梁双膝着地,伸出手指天立誓,“我,李国梁,当着各位的灵牌前,再对老天发一次誓……”
高天雄转过头看他,眼眶发红的,眼睛里含着细细的泪光,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我发誓,绝对不死在高天雄前头,我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绝不背离他……不然就叫我不得……”
“闭嘴,你干什么?”
“我立誓啊!”
“立誓就立誓,赌咒什么?”
“这显得诚心呀。”
高天雄别过头抹了一下眼睛,然后两步跨到他身边,伸手去拉他,“给我起来。”
就着被拉起来的架势,李国梁一反手揽住他的臂膀,“哥,信不信我?”
“老天信你就好。”
“老天信不信,听不听没所谓。你听见了,你信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