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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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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景物在向后飞逝,李国梁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深褐色厚呢绒大衣,轻手轻脚的盖在浅寐中的高天雄身上。
然后李国梁就这么梗着脖子,拿手托着下巴,一瞬不瞬的盯着身边人的侧脸看。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应该睡着的人唇边却勾起一个弧度,“这样盯着我看,我的脸上能开出花来么?”
李国梁被吓了一跳,“你……你不是睡着了么?”
高天雄仍旧闭着眼睛,“浅寐养神罢了,你刚才那么大动作,我要是都毫无知觉……”他轻笑了一下,带点调笑的语气,“那这么些年,我都不知该死多少回了。”
李国梁挠了下脑袋,用乖巧的语气解释道,“这不是过江了么,又入了夜,我眼瞧着越来越冷,你又睡着……怕你着凉嘛,我可全是好心,半点儿坏心思都没的!”
“我也没说你有坏心思,心虚什么。”
“我不是心虚,我怕你多想。”
“没坏心思会怕我多想么?分明就是心虚。”
“哎呦领导,你放过我吧。”李国梁凑过去,扯着他手臂,拿脑袋蹭到他肩膀上去,满口求饶耍赖似地语气。
高天雄摇了摇头,睁开眼睛看他仍旧巴着自己不放的样子,“不跟你闹了,还不放开?”
李国梁状似无辜的眨眨眼睛,“越来越冷了诶……”
朝他身边的行李箱扬了扬下巴,高天雄说,“我记得里头还有厚衣服。”
“我自小畏寒,这天寒地冻的,厚衣服多不顶事儿啊……领导你当爱护照顾小同志,就给我靠一靠嘛,再说我暖你也暖的,这又不吃亏的。”
“我记得抗战的时候,你在陕甘宁边区待过几年,那里苦寒之地,怎么没把你冻死。”
李国梁迎着高天雄明显的戏谑眼神,决定绝不退缩,“谁说没有啊,我当时真是太可怜啦,一到冬天,不,一入了秋就不行了……手冻的又红又肿,还干的裂开,都是血口子,又疼又痒,别提多难受了!”
高天雄颇觉无奈,便又闭了眼假寐过去,不再理睬他。
李国梁得到了“默许”,却是不知收敛,越发得寸进尺,又往他身边挤了几分。甚至转过身伸出双手紧紧环牢在他腰里,直把两人身体贴的严丝合缝才肯罢休。
“压的我心口闷得慌,你最好把你的脑袋从我胸口挪开,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忍不住把你扔到窗外去。”
“这可是火车,乱扔要出人命的……领导你不会那么狠心的对不对?”嘴上虽然这么说,李国梁还是听话的把自己脑袋挪开了,从心口移到了肩窝里。
高天雄觉得,这孩子脑子转的快,聪明,心思也足,十足十的好苗子。唯一的问题是,把这些优点都发挥在这种时候,实在让人哭笑不得。而且这让人无语的油滑的性格真不知道哪里养成的,本以为是为了掩饰身份的伪装……现在看来,倒是八分真二分假了。
“我们离开那么多天,上海站没问题么?”
“我都安排好了,最近站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应不致有大纰漏。”
“那……我们到底去长春干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本来以为你出去办事,会把我一个人扔上海呢。”
高天雄听出李国梁话语里那跃跃欲试的试探,不由心里一笑,这傻孩子,还想套自己的话,真是太嫩。
不过他不介意讲。
“我不知道这件事里,对方确切的实力,虽然我觉得自己一人足矣。但是为了谨慎起见,还是需要人帮忙,所以带你来以防万一。”这句话说完高天雄睁开眼睛,一扭头果然看见李国梁靠在他肩上笑的一脸得意,于是莞尔道,“小同志是不是就想听这话?让我说,我需要你帮忙呀?最好我再加一句,只有你能帮我……或者,我只信任你,对不对?”
李国梁脸上笑容一下子顿住,愣愣的抬起头,正对上高天雄眼里戏弄的笑意,“领导……我突然发现,你这个人其实很坏心诶。”
“好说好说。”
……
到了长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高天雄二人租了一辆马车,一直赶了将近大半天的路,才辗转到一座小镇。但高天雄没有停,而是继续赶路,往小镇的郊外走。
李国梁眼看着景色越来越荒凉偏僻,忍不住再次问,“穷山恶水的,我们到底来这儿干嘛?”
“找人。”
“谁啊?这种破地方……”
“川岛芳子。”
“啊?”
就在李国梁惊讶之际,马车停了。
“接下来的路,我们要自己走进去,马车留在这里。”
两人跳下马车,将马拴在路边树上,此地偏僻,倒也不会有被偷盗之忧。
李国梁心内满是问号,他并非不知道高天雄在找川岛芳子,只是他不知道高天雄是何时已经找的的。他看看周围景致,心内想,这种地方就算有人存疑也不敢确定那个女人会藏身这里吧?川岛芳子生性奢靡,人都说本性难移,即便经历生死之关,以大多数人对她的了解,怕也不会觉得,她会委屈自己。
李国梁想着的时候,他们已经越过了弯弯曲曲的小道,远远能看见路尽头的一座大屋。
院子里有个穿着像是普通农家人的男子正在劈柴,李国梁远远瞥了一眼,就觉得此人一定不是如他穿着打扮这样简单。看他的体格动作,应该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眼里脸上的专注和肃然也绝不普通,还有身上隐隐难以压抑的煞气。
这样的男人,绝对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山里人。
高天雄推开了院子的柴门,朗声道,“请告诉你的主人……”
其实他们靠近的时候,李国梁就注意到这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戒备。此刻听见高天雄说话,男人直起身转头看到他们,身上突然散出野兽遇见危险时的那种凶猛杀意。
那男人眼神一变,李国梁突然觉得自己被身边,来自于高天雄的一道猛烈的力道推开,他被推出好几步,定下后看去,高天雄也离他们方才所站的位置退出了好几步。
而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此刻地上,四周的木柱上都插满了形状古怪的飞镖。
那男子见一击不成,从屋子边堆着的稻草堆里抽出一柄长刀,拔出鞘,嘶喊一声向他们冲来。李国梁伸手往怀里去掏出枪,结果另一边高天雄却已经迎上同那人战在一起,李国梁枪口立刻收回,但手仍旧扣在扳机上,在一边担心的密切注视,眼都不敢眨一下。
高天雄旋身避开劈下的刀锋,手肘在那人肚子上狠狠一顶,在男子受到冲击要往后退步的同时,左手扣住他持刀的手腕不让他后退,随即手上猛的掐着那人手腕一扭,男人手腕外翻,手掌被迫打开,握着的长刀掉落。然后高天雄动作不停,右手食指曲起,一扬手,指关节重击在对方耳门穴。
男人耳门穴受击,立刻耳鸣头晕的倒在地上。但他仍不屈服,捂着耳朵重重摇了好几下头,仿佛清醒了一点,弓身猫在地上蓄势待发,然后他大吼了一句话,眼看又要扑上相战。
李国梁在一边看着,他听得出男人说的是日本话,但是说的什么他听不懂,只是见他浑身野兽一样的凶狠姿态,像是要跟高天雄拼命一样。李国梁生怕横生枝节,于是抬起手上的枪,想避开要害给那人一枪,迅速了结。
这时候,大屋的木门开了,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的也是日本话。
然后李国梁看到本来还满身杀气的男人变得平静下来,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低着头恭敬的站到一边。
门里的人走出来,虽是女子却身着男装。
这女人皮肤很白净,五官里有身为女子的细致,但脸上却是英气逼人,那神采倒显得比许多的男子还要刚烈潇洒。
李国梁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川岛芳子。
然后那个大名鼎鼎的女人笑着说,“果然就是躲过了所有人,还是躲不过你啊,一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