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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封信 ...

  •   ——如果神明能给我七天拥抱你,我希望是星期一到星期天——
      如果只有四天,我希望是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
      如果剩下三天,那就昨天今天和明天吧
      要是只有一天呢,不如就在我活着的每一天吧
      其实与时间无关,我只是想,拥抱你。

      我——好,不说脏话。
      这真的是塔矢亮那块木头写的?从哪部狗血言情小说里抄的吧。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信的每一个字都研究了一边,确定是塔矢写的没错。
      车里的广播突然响起,才发觉箱根已经过了。
      我是不是应该礼貌地说声再见?
      大概来不及了吧。

      我常常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错过些什么,一如刚才。
      这是我的幸运,还是别人的不幸?
      哎呀,从看到这些信开始我就问些有的没的。
      我又不是好奇宝宝,不问了。
      反正也没有人能给我答案。

      那时听闻塔矢要坚持完成高中学业,我并没有吃惊。
      只是心有不甘地,也想做回乖乖学生。
      抱着生物书向老师求教。
      “老师,请问吃了黄曲霉会死吗?”
      “不会……”
      埋头赶紧补上笔记。
      “不会马上死。”

      我——好,不说粗话。
      现在你知道了吧,造成我幽默感半身不遂(是这样用的吗?)的罪人,应该要算上那些老师。
      至于罪魁祸首,当然是和谷那个家伙。

      从箱根回到东京当天,本该身在大阪的和谷却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棋院。
      见到我的时候,惊慌的神色也不过是在脸上晃了两秒。
      “哟,这么早就回来啦。玩得尽兴吗?”
      拍掉他搭过来的龟爪:“这话该我问你吧。我都不知道,和谷你兼职做的是神龟。”

      “什么?”另一位当事人伊角,写着歉意的脸上增多了一丝疑惑。
      “忍者啦。”和谷白他一眼,还敢瞎掰,“瞬间移动对我忍者大人来说是小菜一碟。”
      我很恼火:“再神也是一只龟。”
      和谷赞叹道:“不错嘛,有进步!有没有靠这招钓到美女?”
      钓你个**!

      “别再做缩头乌龟了。说,为什么把我骗去联谊?”
      “光仔,其实要参加联谊的是我,去公干的人也是我,拜托和谷的……”老好人伊角拼命地说好话,和谷一抬手,示意他打住。
      “一开始就没必要瞒他的嘛。是我故意要你去的。”
      我——靠!(这时候你还不能怪我。)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

      “伊角真有工作也就算了,你不和我共赴战场居然跑去公费旅游?”
      听完和谷口中的真相,想起忐忑地约塔矢时的别扭,我真想一板凳拍死他。
      “陪你去?!我可不想回来之后上共赴黄泉。”
      最近忙着自己的棋赛差点忘了,和谷这小子有主的。

      看在手信的面子上我咽下那口恶气,可看到和谷的礼物时忍不住又冒火了。
      伊角给我的是黑白棋子的扇坠,他倒好,一架子上四块花心香蜡烛。
      混蛋的把我当女人是吧?
      “和谷你真慷慨,舍得把女朋友的礼物顺便分我一份。”
      “才、才不是。”切,一提到女朋友就色变的家伙。
      “那你送奈濑什么?”
      “这个……咳……”

      “噗哈哈哈……”在一旁的伊角没忍住笑出来,话说和谷此刻的表情让我也很想笑。
      “其实和谷他……”伊角凑到我耳窝旁悄声说话。
      “伊角!”和谷扬了扬他的拳头,耳根的绯色还没完全退去,“啧,懒得理你们。对局要开始了。”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开。
      “和谷一见到这彩绘着葵花的架子就嚷着适合你,结果必须连着蜡烛一整套买下来他就没钱买礼物送女朋友了。死要面子的又不肯跟我借,呵……”

      赶在那个背影还没有消失,我追上去拦住他。
      不管和谷情不情愿,我扒拉下架子上的四块蜡烛塞到他手里。
      “干嘛啊?”
      “这些娇里娇气的拿去给小女生,难道要我留着你死忌的时候烧啊。我只要这个架子。”
      “混蛋你说什么啊。”
      和谷那只空闲出的手给了我肩上一拳,一点也不痛。

      我还他一拳,他应该也不会痛:“待会棋局别输了。还有,谢谢。”
      “哈?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知道他故意的,我提高八个音度:“我说,你棋局要是输了我把你打到失聪!”
      伊角实在看不过去了,才把我俩半劝半拖地弄进了对局室。

      对局结束后,和谷邀我到SEVEN-YEAR喝一杯。
      伊角明天有手合就拒绝了。
      SEVEN-YEAR当然是酒吧,离我的公寓挺近的,离棋院也挺近的。
      三者摆在一起去想,我的公寓莫名其妙地离棋院远了。
      原来不只是时间,距离也是相对而不是绝对的。

      酒吧在一个既不显眼也不隐蔽的地方。
      龙飞凤舞的英文字母构成的招牌闪烁着蓝色的暗光。
      第一次来我还以为是新开的7-11,没高兴一会儿,和谷就开始狂笑不止。
      还说什么“我们要来酒吧吃泡面吗?”这种欠扁的话。

      从门前经过不仔细看你根本不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
      一路进去,暧昧的走廊,暧昧的灯光,暧昧的音乐,暧昧的人群……接踵而至。
      老板长得也很暧昧,双眼一眯,嘴角一翘,我已经不确定她是在说“来杯什么?”还是“你想死一次看看吗?”
      调出的酒那是相当的暧昧。
      总之,这是家极其暧昧的酒吧。

      我跟和谷走到老地方坐下,各要了一杯酒,没啥度数。
      为打发时间就去撞桌球,毫无意外撞边全场无敌手。
      算是对得起我跟和谷的那点默契。
      出了一点汗,再回到吧台喝上一口淡淡的鸡尾酒。
      空气里尽是舒畅和暧昧的味道。

      让我们久等的SY之夜铃声终于摇响。
      环顾整个场子,二十未满的大概只剩我跟和谷了。
      其实我还没有习惯扎堆在这类成熟气息的氛围里。
      今夜会来只为有SEVEN-YEAR,本店招牌酒品。

      来这里不下十次,我却才第二次品尝到SEVEN-YEAR。
      很难忘的味道,刚入口苏打水的气泡在口腔中蹦跳,液体深入,身体像是蹿过电流,没来得及亢奋,酒精让人酥软下来,胸口有些不正常的起伏。
      就像一见钟情般小鹿乱撞,伊角的比喻。
      那天和谷接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
      “反正拉出来还是一泡尿。”

      难以置信,现在手中的这杯SEVEN-YEAR完全颠覆了初次的印象。
      我要投诉,这是欺骗消费者。但下一秒我却开始享受了。
      刚入口清凉若泉,滑入喉甜润如丝,奔向胃炽热似火,静置后酒香不消,唇上一片温腻。
      “像接吻一样吧。”和谷戏谑地看我满脸惊愕。
      我庆幸他没说出什么糟糕的话。

      “光仔你不会是没接过吻吧?”
      “胡说什么啊!”庆幸变为了扫兴。
      “呵呵~”他玩味地摇摇食指,“别装了,看你那纯情样儿~”
      不想理他,闷闷地抿了口酒:“棋赛紧得很,哪有心思想那些东西。”
      “哎。”和谷叹了口气,一口气饮下半杯,“知道我为什么推你去联谊不?”
      摇头。

      “你啊,最近怪怪的。不,按塔矢亮说的幼狮赛后就不对劲了……”
      后面越说越小声,我只敏感地抓到了一个词:塔矢亮。
      “所以——”和谷用力地戳我额头,用说教般的口吻道,“我想你小子是不是空虚寂寞需要爱情滋润了?”
      “什、什么……是你欠打了吧。”
      如果我舍得,一定会把杯里的酒泼向他。

      “味道怎么样?”
      笑眯眯的老板突然出现,化解了半僵下的气氛。
      “呃,和上次差别好大。”不好意思问她是不是拿错了。
      “上次怎么样?”
      “很难忘啊。”我把感觉大致地形容了一遍。
      她的表情依旧没变:“这次呢?难忘吗?”

      “不。”我闭上眼再次感受了一下,“是更难忘。”
      可能是错觉,我觉得她微笑的幅度稍微变大了些许:“那么就没差别了。”
      “啊?”
      “她们都只收你777,要加价吗?”
      “哦。”我微微一笑,“我不介意你减价。”
      “呵,”她心情一定很好,因为她说,“这杯我请。”

      “哇,不公平。艾梅你偏心了。”
      她的名字真暧昧……
      小打小闹之中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走出SEVEN-YEAR,迎面而来的风里秋意浓了许多。
      酒精作用下晕热的脑袋随着从鼻腔旋绕而上的冰爽瞬间清醒了不少。
      是薄荷,在SEVEN-YEAR里的薄荷。
      居然,也是暧昧的味道。

      日子继续照常,就算没有手合我也还是会往棋院跑跑。
      中午在外面随便吃点,下午没有意外会到围棋会所跟塔矢杀几盘然后检讨。
      说是检讨不如说是对骂,事后想起来也会觉得幼稚得不得了。
      可我们还能幼稚多少年呢?
      还年轻的我清楚地认识到……没有多少年了。
      却不敢把莫名的内疚表露出一丝一毫。

      所以才希望生活不要出什么岔子的好。
      气不过就拍桌子走人,不是回家,而是解决晚餐然后回棋院。
      通常是在资料室看谱,累了就合会儿眼,偶尔做些摘要和整理。
      要是时间真的不允许就把棋谱借走,回到公寓里再大干一场。
      迷迷糊糊地睡一下,洗漱,出门,去棋院,检讨,吵架,排谱……
      如此循环不断的生活却因为塔矢,轻而易举地出现了断节。

      “进藤,以后多多关照了。”
      那家伙突然敲响我公寓的门,手上还提着行李就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呆滞地捧着杯面,把还有一半挂在嘴外头的面条全数吸掉,却发现嚼也不是吐也不是,干脆直接咽掉。
      “咳咳——”我一点也不想被方便面噎死!

      “进藤!”塔矢摔下行李,抽掉我手里的杯面,轻拍我的背。
      气缓过来了,神还没缓过来就听见塔矢在旁边吼道:“你面条都吃进脑子里了吗!?没见过笨成你这样的!”
      吼完还把我的晚餐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
      “还不是你突然出现吓我一跳!”瞅着晚餐的尸骸,一肚子的火。
      “我不是有敲门吗!”
      “你以为这是旅店啊!要我说欢迎光临吗?!”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邻居的吗——我哪里吓人了!”

      “哪里都很吓人!一天到晚神出鬼没……你——刚刚说什么?”
      邻居?

      “你耳朵也塞面条了吗?”
      塔矢气得不轻,眼光似刀一样飞过来,还带着寒气的。
      像躲避什么似的侧了侧身,火气被浇灭了大半:“不跟你吵了。”
      搔搔神经还有些紧的脑袋,恹恹地说了句:“晚安,我的好邻居。”
      没料到我的态度九十度转变,塔矢狐疑地打量着我。

      “看什么?”我瞪他一眼,越过他瞄了瞄门外的行李,“快回你的新窝去,大爷我要睡觉了。”
      塔矢更加不相信地盯着我。
      好吧,其实我压根没有睡意。
      肚子空空的,还有一堆棋谱等着我研究,怎么可能睡得着?

      “这么晚打扰了,我这就走。”
      塔矢变回和我打招呼时的平和,没有再说些什么。
      走的时候还很优雅地顺手带上了门。
      ……看来我脑子确实进面条了,居然觉得塔矢关门的动作优雅。

      打开冰箱再确认了一遍,混蛋,真的就剩几罐啤酒和一捆菜干了。
      啤酒是某个活动上被硬塞的礼品。菜干么,是联谊上热情的中国姑娘送的。
      好不容易翻出一桶方便面,现在也躺到了垃圾桶里。
      塔矢亮,我上辈子一定欠你很多钱。

      饿得发慌,实在没有心机继续打谱。
      于是遵照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去SEVEN-YEAR的强烈念头。
      我拎起沙发上的外套,边穿边开门往外走。
      就这下,差点撞上了门外的某个人。

      “塔矢亮,你站这干嘛?”
      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很好奇他捧着一瓦锅站别人门外干啥。
      “你还没睡啊。”他淡淡地扫了我两眼,“要出去?这时间?”
      “你什么时候废话这么多了。”指了指他手里的瓦锅,“这什么?”
      大概是太饿的缘故,我的嗅觉灵敏起来。
      锅子里的香味逃不过我的法鼻。

      “什锦烩菜,不小心做了太多,刚想着分点给你。”
      我咽下口唾沫,压下胃里那只几近咆哮的馋虫:“那、那你进来吧。”
      “嗯…哈,哈啾。”塔矢别过头,将这个喷嚏的效果降到了最低。
      套了件外套的我,也在这夜间不正常的低温清醒过来。
      赶紧侧身把塔矢让进门。

      “你白痴啊!在外面站了多久?不知道敲门吗?”
      “想吃就给我闭嘴。”
      “……”
      在一阵沉默中洗了手,想泡茶没茶叶,只好给塔矢倒了一杯热水。
      拿出碗筷,跪在矮几前双手合十:“我开动了。”
      形象什么的马上被我抛诸脑后,就恨不得抱着锅子猛扒。
      你别说,塔矢的手艺还真不错。

      “饿成这样,我不介意你把锅子也吃掉。”
      也不在意塔矢的冷嘲热讽,吃着吃着倒是想起些问题。
      “塔矢你才刚搬过来吧?”
      “是啊,怎么?”
      “你哪来的这么多食材?”
      “市河小姐买的。本是想帮我庆祝,我拒绝了。”
      不解温柔的怪人,下完结论,继续专注眼前美味。
      我其实还想问些什么的吧,可是,突然忘记了……

      从此,我就常厚着脸皮跑到隔壁蹭饭。
      去围棋会所的次数少了,因为我们把战场移到了公寓里。
      前一秒我们可能还在为一手棋吵到要搬椅子互砸的地步,下一秒却会围着饭桌边吃饭边讨论明天吃什么。
      生活产生微微的变味,是因为一件偶然又偶然的事情。

      偶然地选择了一条与往常回公寓不同的路,偶然地遇见了从花店走出来的市河小姐。
      闲聊的过程中,市河小姐强颜欢笑的模样让人担忧。
      “棋会所少了你们,安静了不少呀。”笑容里的伤痕太过明显,有些刺眼。
      “市河小姐,抱歉。”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特别是女人。
      道歉应该是万能的吧。
      “说什么呢?进藤君为什么要道歉?”
      “啊、这个……”是啊,我为什么要道歉?
      要说吗,说自己觉得好像做了霸占别人什么东西的坏事。

      “哎呀,我要走了。进藤君再见!”
      那个熟悉的背影突然多了一层陌生的颜色,像是保护色。
      偶然地想起市河小姐要为塔矢庆祝的事,想想要不自己也送个什么给塔矢吧。
      那家伙阳台上可是种满了花花草草,怎么业余爱好都想的小老头似的。
      心里抱怨,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牵起。

      几乎是一眼相中,那棵在角落的绿色小苗。
      叶子的颜色就像塔矢的发色一样,呆板的枝干也像塔矢。
      问了名字,叫万年青。
      于是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送给塔矢的时候,他吃惊的脸色让我想嘲笑他。
      “不喜欢?”忍着笑板着一张脸给他看。
      “不。”塔矢扯了一个笑容,很是牵强,“谢谢。”
      察觉到气氛不对,看他无意识皱起的眉头我眨眨眼:“怎么了?”
      他依旧苦笑,掺杂了我还无法明白的落寞:“进藤,你知道万年青的寓意吗?”
      “不知道。反正不可能是糟糕的东西。”

      “唉。”他叹口气,立马又振作起来。
      塔矢转而用对局时的认真眼神望着万年青:“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看着他小心翼翼跟对待儿子似的抚摸叶子,我心里有股异样的滋味。
      以至于接下来,我觉得什么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味儿了。

      就在这样微妙的生活开始没有多久,我接到了一个足以让这个故事变为SEVEN-YEAR的电话。
      “进藤君还记得我吗?”
      电话里传来明明已经遥远却突然撞进心里的轻快明媚的声音。
      “藤崎桑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哦。我是来给进藤君加油的。”
      “加油?指棋赛吗?”这小丫头是不是太无聊了。

      “不是呢。”我觉得明明在那头轻笑了两声,“已经过了17年,还有83年要好好加油哟。”
      “哈?”
      “光,生日快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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