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佳人》西雅

8、第8章

　　接下来的那个礼拜六的安排被陈燕华预定好了；她听闻近郊新开张一个玫瑰园，集游园与观赏于一体，一定要去看看。
　　“看热闹，贪新鲜”是陈燕华的特点，另外的特点肯定包括：对朋友非常好。她大多数时候大大咧咧的，可为朋友着想起来却细心周到。就像这个出去玩的事，为了不使张佳尴尬，她就对另外两位男士说是不携眷的纯粹老同学之间的小聚会，不接受要求者免。
　　礼拜六一早，一行四人，坐着何志明的车也刚好合适——出发。

　　一路畅顺，他们来得早，远还没有到吃午饭的时间，这会偌大的园子只有零星人慢慢地移动着脚步，看起来确是一派游园的悠游。
　　如今正是玫瑰花季的开始，经过园艺师的精心培植，花已经开了不少，尚凝着露水，争芳斗艳，竞赛妖娆；玫瑰那独特而浓郁的香味几乎要把人熏晕过去。

　　女人看到花总是显得高兴的，就像男人看到漂亮的女人一样。男人看到为看到花而高兴的女人也是高兴的——高兴并且诧异。

　　接近午饭时间人就渐渐多了，他们决定先到餐厅占好位置，免得迟了连饭都吃不上。
　　菜单上出现不少跟玫瑰扯上关系的菜名，四人颇有兴致地研究了好一会，又把服务员叫来仔细询问一番，好一阵才算是点餐完毕。这一顿饭他们吃得满意，还很有趣味：当菜端上来他们就猜这是哪道菜，然后开始评论菜的卖相，接着尝一口，评论味道。
　　一路而来，刚才的散步到现在的用餐，张佳已活跃起来。她是慢热的人，一旦不再拘谨就显出热情欢快的那一面。
　　这时别人才能充分理解她跟陈燕华为什么能保持多年的友谊。当她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跟陈燕华其实就很像了。中国的古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以理解为人跟他的朋友总有相像之处。
　　席间的交谈、调侃、取乐，张佳伶俐善辩，又有文科生的丰富知识，侃侃而谈，有条有理，能抓住要点和对方的弱点，有时候过分了，竟驳得谢载兴灰溜溜的，引得其余两位一阵大笑。

　　原来，张佳是不屑这样的玩乐的；看到报纸旅游版上此类场所的广告，五颜六色、夸大其辞的，就觉得反感。谢载兴说她“清高”，自然有谢载兴的客观和敏感。可她也是随和的，觉得既然来了就要高兴，不扫兴是起码的。
　　现在她的认识更深了。想到自己能对市场里缺斤少两的小贩心怀宽容，为什么就不能对这样的场子宽容呢？
　　它也许确实为城里附庸风雅的人物存在的，可像陈燕华这样贪新鲜图好玩的人喜欢它；张佳为什么不能宽容，她当然能；像谢载兴这样困于都市生活，劳于紧张工作，疲于儿子、丈夫和父亲职责的人，需要它作一时的放松和调剂；张佳为什么不能宽容？她也能；又有，像何志明这样的经理、商贾、有钱人，不想天天例牌的去高级餐厅吃饭，而想来闻闻花香，又有什么好排斥的呢？应该是好事一桩啊！张佳为什么不能宽容，她能。
　　她都是能的。现在她甚至是乐意这样做；乐意宽容，乐意配合。因为她不再认为那是其他人的事情。现在她发现自己认识这些“其他”人，这些人与自己非常的亲近，是自己的同学、朋友。

　　午餐后，园子热闹起来，赏花的雅兴就没有了，大家开始盯着那些玩乐的设施。
　　陈燕华跃跃欲试，谢载兴热烈响应，张佳和何志明顿时感到自己干站着也无趣，虽然对以三十高龄加入多是小学生初中生和陪他们的家长的行列感到犹豫，还是跟着两位同伴上了海盗船，并排坐在陈燕华他们后面。
　　张佳不能装出自己有多兴奋，只是觉得头有些晕，当陈燕华嚷着要继续挑战过山车的时候，张佳又觉得非去不可，否则太孬，而且兴头好象是被吊起来了。这一回飞快地转呀转，倒真有些刺激。这一轮下来，张佳感到有些够了，声明不再奉陪，并建议大家都坐下来休息。她说着已经坐下了，何志明去买饮料。陈燕华和谢载兴是歇不住的，喝了几口矿泉水就继续排队，只有何志明没有动，继续陪着张佳坐。

　　“你看，他们真是玩疯了！”
　　“是啊，想不到陈燕华个子小小的，原来这么精力充沛。谢载兴我是知道的，他的玩心特别的重，要不是突发情况，被迫结婚，他铁定还要玩上几年才甘心被套上的。”
　　“陈燕华是玩的时候才精力充沛，平常走路，走不到几步就说累了，走不动了。她是需要刺激的人。这样的人好。”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样的人才活得有意思，活得有滋味。”
　　何志明喝着水，看到张佳的侧脸，对这话不甚了了，又不知道该如何细问。
　　幸亏张佳的话匣子已经打开，而且在一片热闹活跃的气氛包围中，只有他们俩静坐着，张佳顿时对何志明有一种亲切的认同感，不等何志明问，她就主动解释说：“彼此欣赏的人才能成为朋友，不但如此，还有更深层的心理因素。我赞成心理学的这个理论说，那个人身上有某种你渴望具有的特质，你才会想与他成为朋友的。我跟陈燕华是多年的朋友了，我承认在某种程度上，我希望自己成为她那样的人：追求着新奇刺激，活的有声有色。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这么想。要是的话，在她的心里，到底渴望拥有的是我的哪种特质？”

　　何志明没有做声，他在想，在感觉；很奇怪，他觉得自己知道答案，只是还不能用词语把它拼凑出来。
　　“你认为是不是这样？例如你跟谢载兴也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他身上是不是有你想拥有的特质？”
　　“啊……”何志明连忙说，“是的。我在想……我赞成，确实有这么回事。”

　　张佳讪讪地笑了笑，想起某时尚杂志上一篇讲如何跟男人交流的文章；那文章特意提醒女士们说：女人千万不要跟男人谈抽象的理论，男人多半会觉得无所适从。男人的本性就认定跟女人的私人聊天就是调情，或属于玩乐的一部分，不会有正正经经的心态的。而且，他们会觉得跟男人聊思想或者理论的女人必定具备：没有女人味、苛刻、难相处、自以为是等特点，从而避而远之。
　　张佳没有苛求何志明不在此列。同时她也觉得，这话虽有一定道理，可大概属于有失偏颇的大女人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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