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胜局》辛不是蒜

2、无责

　　C2 无责

　　金希澈接起电话，那头嗡鸣着声调不同的鸣笛声，吵得人头疼。钟铉把声音压低：“金医师，人，严重的都黑乎乎的碎成几块了，有一个完整的抬上车就断气了。你看，这个情况……”
　　金希澈说：“告诉他们，转去殡仪馆。用我们的车拉过去吧，也算做了好事了。”
　　电话里的人愣了下，还是“嗯”一声接下命令。

　　关上不到十分钟，救护车的门又开了，金基范立刻心下有数。想要往那边挤去，跌跌撞撞的就扑到了一个人怀里。金基范一抬头，结结巴巴道：“金……钟云先生。”金基范被他紫青的脸色吓到，“你，你没事吧。”
　　金钟云只是死死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全身僵硬着。
　　金基范一惊，伸手推了推这人的肩膀。然后就见到这个呼风唤雨的二世祖，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
　　金基范没法，只得护驾。新闻组派来的不只是他一个，可是金钟云只有一个。他咬着牙在心里过了个秤，还是决定有些事先放一放，先把这位公子哥送去医院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反正这一次，谁也逃不掉。
　　金基范架着金钟云来到车里，回头看了一眼倾斜着的楼，异常快慰的笑。

　　郑允浩看着那楼，比较着它和比萨斜塔那个倾斜度更大，前面的温流一直在应付电话。
　　“天然气？这楼里是这个爆炸的？……小区物管的人呢，干什么吃的？”“楼里的人都出来了吧，恩，好，告诉警察安抚好他们的情绪。”“啊，父母？告诉他们，一切都要等我们查出来才能给解释！”“送去抢救！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什么？”
　　郑允浩瞪着递过来的电话，不耐烦：“我不是说你全权负责了么干嘛还烦我？”
　　温流为难：“书记，这个，这个医院说，要直接把人拉去火葬场。”
　　郑允浩沉吟，然后接过电话，摁下一串号码。“……金希澈，你什么意思。”
　　金希澈那头的声音懒洋洋：“我没什么意思，我要为医院的声誉着想，都死了的人还往院里拉，怎么我躺着吐吐沫吗。”
　　郑允浩声音冷冷：“这是一个医生应该说出来的话么。”
　　金希澈好笑：“医院的床位是留给活人的，我的县委书记大人。我不对你管辖范围内的死人负责。”
　　郑允浩“啪”得一声摁掉。
　　温流坐在前面，汗涔涔的听着这对话。他只知道他和金希澈的关系真的很差，却听说，两人是同一届的T大学高材生来着，关系挺不错。直到后来金希澈有了韩庚。本来两人一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各自生活的好好的，互不干扰的，好死不死就在这里重遇上了。
　　不过也有更深入的版本，温流用余光偷偷看到郑允浩在打电话，一脸焦躁。据说这韩庚和金在中本来就是疑似的一对恋人，这下好了，郑书记最不想遇见的两个人一下子全碰上了。金在中这一失踪，估摸着和韩庚脱不了干系，指不定原本郑书记就准备去金希澈家大闹一场的。不过最让人无语的是，他和金希澈也有一笔洗不清的烂账，两个人也不是多纯洁的男男关系。
　　小温流坐在前面这么想着，嘴角就止不住的抽搐起来。

　　金希澈就知道这事没完。
　　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不屑的心道，却还是礼貌地接起来：“喂，是郑叔叔啊。希澈我给你问好了啊。这件事啊，也不是我不帮忙，可是医院总得有个保障你说是不是。……恩，这样啊。……行，有您这句话我就安心多了，我知道了我按您的吩咐做。没事没事，有时间一定上门拜访您。”
　　完了回拨一个电话，接通之后许久不说话，那边是呼啸的沙沙的鸣响。金希澈掐灭烟头，声音淡淡的：“把人拉回来吧。”

　　金基范是跟着救护车一起到的，正纳闷他们怎么这么速度呢，就见到人又被抬回来了，一时间也看不出门道。倒是车里的金钟云醒过来了，双目空洞的看着他。
　　金基范笑着说：“金先生,我们这就去看医生。”转过脸就收了笑一脸嫌恶。
　　不是金基范仇富，就是看这样一公子哥，身强体壮地居然还昏倒在人群里，他就觉得碍眼。这算个鸟阵仗，你就吓晕过去了你胆子被狗吃了？还是这是你们家参股开发的小区，你心疼了？你害怕了？你怕啥你又不是大老板找不到你的，你那么有钱损失几个也算积德吧。
　　金基范一路腹诽了那么多，还是把金钟云弄到了门诊处。那小姐一抬头，立刻双目放光：“先生还是我来吧。”说着就直接从金基范身边接手了金钟云，安排他先躺下然后说。“我去找金医师。”
　　金希澈，也是个好佬。金基范撇撇嘴，一屁股座到椅子上。心里却噼里啪啦的盘算着，回报社怎么交代，然后怎么争取到这个机会。
　　多难得的机会啊。窗外的救护车上的灯还闪烁的亮着，金基范异常兴奋。

　　赵奎贤冷静的环视周围，目光迅速地扫过人群中千变万化的脸。他天生带有着一种奇异的能力，能嗅出犯罪和味道，不算精准但总在关键时刻有奇效。警察们四散开来做事，却都精神抖擞。
　　大家心中有数的，有些职业就是处在某种尴尬的境地。它需要不好的东西来推动，否则就是干瘪的无趣，连升级的机会都少了几成。赵奎贤心中更有谱了，他的目光也没绕过他的手下。他站在那里静静好似一尊雕像，思维和双眼却在飞速的旋转着。耳边事一个个情况的汇报：“六楼东的爆炸，巧的是五六层的四个房间全都有人。但这毕竟是上班时间，一二层的人家也在听见爆炸之后跑了出来，有些轻伤都不碍事。”“确定完毕，整栋楼全部清空。”“没有烧起来，房间内的可燃物似乎不多。”“初步断定是天然气，但不是意外还未知。”赵奎贤看到救护车抬出来，皱着眉看着扑倒在地的几个人：“他们在闹什么？”
　　李泰民回答：“哦，是六楼东的一对孩子的父母，情绪有些失控。”赵奎贤随口问：“小夫妇？”
　　泰民愣了愣，突然笑得很勉强：“小夫夫。”
　　赵奎贤没做声。扭头就见到金基范架着一个中年男子往西边走去，正想着那人的背影好像见过，目光就钉在那辆蓝色的法拉利上。
　　赵奎贤想着行啊，这案子不简单啊连金钟云都扯上了。
　　这边的泰民已然跳脚，“贤哥，他们说要把尸体直接拉去殡仪馆。”
　　赵奎贤翻白眼：“救护车在殡仪馆谋副业了？”
　　泰民愤愤：“什么啊，太不负责任了，不管人死活了，而且我们说这是意外了么？”
　　赵奎贤讲完冷笑话，沉吟：“算了，拉去局里吧，我们要了。”

　　赵奎贤回局子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留了两新人在那里守着现场，他们就带着哭哭啼啼的家属回来了。一路上也断断续续问出了些头绪，原来六楼东里的住户是两家各自的宝贝儿子，支支吾吾半天才承认两人是恋人。
　　又见罗密欧与朱丽叶？
　　赵奎贤坐在副驾驶座上皱着眉，从后视镜里看着怒目相视的两家人，这边眼泪鼻涕一把的还不忘相互脸红脖子粗指着鼻子骂，“你家儿子是变态，硬是勾引我儿子啊还硬生生把他克死了啊”，好一双声泪俱下的受害者。
　　战况升级白热化，突然，这边的一人好像想起了什么：“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家赫在！……对的，就是，就是你们，”女人伸出五指紧紧抓住身边小警察的手臂，语无伦次：“就是他们，他们昨天对两个孩子说‘你们为什么不去死啊在人间现世啊’，这话就是他们说的！他们嫌丢脸！所以他们就害死了我家赫在！”
　　那厢火烧一般跳脚：“你少含血喷人！我怎么会害死我的儿子！我就怎么骂他那是我的事，那是我儿子，你管得着么你。倒是谁，把自己儿子送去给变态医生的！……还是说，你们该不会是想转移视线才诬陷到我们身上才突然这样的吧！警官，请你好好调查他们！”
　　李泰民看着老大的眉川更深了，便自觉地出面制止，“喂喂，别吵别吵，有什么事情到了局子里再说，还有，”说到这里顿了顿“我会和医院说的，让你们去看他们最后一面，要是事情有不妥，我们可能还会有法医鉴定的程序，希望你们到时候能配合。”
　　车里突然就收了声。闷热的空气夹杂母亲们的微微抽泣声。
　　赵奎贤揉揉太阳穴，一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