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龙之书系列设定》白噪音

2、第 2 章

　　沿圣甲虫大街往北走，过了寒士街路口再往西拐，在下城藏污纳垢的角落里藏着一间不起眼的小酒馆。

　　门口挂一块画着马和马车的破烂木板当作招牌。一进门，一个块头很大的酒保坐在吧台里打瞌睡。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会抬起脸阴沉沉地瞪你一眼，仿佛质问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厅堂很窄，所有的桌椅都用整块厚实的橡木板做成，已被无数长满老茧的手掌摸得发黑发亮，看起来摇摇晃晃，实际上却结实得很。挂满灰尘的蜘蛛网从顶棚和挂油灯的铰链上垂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汗臭和劣质酒精的气味。

　　这里是赏金猎人和行脚小贩解乏散心的地方。傍晚，他们穿着沾满油污和尘土的布衫，拖着沉重的脚步摸进窄小的店门，摘下抹布般肮脏起皱的帽子往柜台上一丢，拿口袋里不多的几个铜板交换一杯廉价而烈性十足的饮料。他们吵吵嚷嚷地划拳，打赌，热热闹闹地骂人，互相挑衅，直到动手打起来。

　　酒馆里所有细小的争执都是属于大家的，身强力壮的酒保有时也参与其中，把醉得不支的人从后门拖到街上去。人们兴高采烈地打成一团，之后，一天的劳苦也仿佛得到了补偿。

　　斗殴在这儿是正常且自然的娱乐活动，小酒馆年轻的老板也不否认这一点，只要参与者们肯为弄坏的器具付钱。

　　这样的态度为小酒馆赢得了不少熟客。不管白天还是夜晚，人们纷纷涌进店来。那位年轻的老板脸色苍白但笑容直率，在赊账的时候很是豪爽。这是酒徒们喜欢这家店子的另一个原因。

　　而此刻小酒馆里却安静得异常。时间已近午夜，来散心的人早就尽兴而去。空荡荡的店堂里连要酒保续杯的吼声也没有。两个烂醉的汉子从椅子里溜到了地板上，正蜷在桌子底下打鼾。除此之外，店里就只剩坐在靠近窗口的桌旁的一个客人。

　　一股冷风从敞开的窗口吹了进来，夹着几缕雨丝，打湿了他的肩头。但客人却毫无知觉般一动不动，两眼只是出神地盯着面前那杯泡沫散尽的麦酒。

　　傍晚时分，他推开门走进店里，向酒保点了一杯麦酒。店里的客人一批批地来了又去，而他只是一声不出地坐在一旁，既不离开，也不加入任何人。他的帽沿始终压得低低的，连厚重的斗篷都没有脱。

　　跟酒保一块把两个不省人事的醉汉丢在街角之后，肥胖的厨娘开始清扫地板，准备打烊。她毛毛糙糙地摆弄着水桶和刷子，故意弄出极大的声音。

　　奇怪的客人兀自坐着不动。

　　酒保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注意到客人磨旧的斗篷下露出半截镶银的剑鞘，短靴的式样看起来也很值钱。他有点不安地望向老板。

　　身材纤瘦的青年坐在吧台深处，不紧不慢地擦着洗干净的白铁皮杯子，连头也不抬。

　　胖厨娘打扫完毕，气咻咻地穿好外套，提着篮子走了。临走向老板行屈膝礼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瞪一眼那个不懂礼数的客人。

　　窗外，其它店里的灯光次第灭了。街对面的铺子里，学徒们正忙着给玻璃窗套上护窗板。

　　那客人仍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年轻的老板擦着杯子。擦得很慢，很细，很苦。

　　终于，他向不知所措的酒保抬起了头。“亚瑟，你可以走了。”

　　粗壮的酒保兼保镖条件反射地回答“是的，先生”，眼睛却不放心地溜向靠近窗户的角落。

　　老板轻松一笑。“没问题。回去吧。”

　　酒保一头雾水地走了。

　　门吱吱呀呀地在酒保身后关上。空荡荡的店里只剩下冷寂的空气。

　　青年放下手中的棉布，伸手摘下马灯，把火焰拧到最大。黄炽的灯光里，他的头发反射着暗红的光泽。

　　“好久不见了，牙。”

　　微微有些喑哑的声音，在凝固的空气中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