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少年》半点含桃

2、含笑饮毒酒

　　从抽屉里翻出小学的毕业照。我坐在第一排的最右边的位置。
　　那时候还没有你，我的左边是一名清瘦的女生。
　　那么，在初中的毕业照上，我会在哪一个位置？你会在我的哪一个位置？
　　是呀，转眼，已经中考倒计时第99天了。虽然已经听完了段长的激励讲座，但班里的学习氛围还是不紧不慢，也可以说根本就是懒洋洋一片，教室里依然吵得令人狂躁不安。只有几名同学以超然的毅力潜心于学习。
　　我呢，虽然心里满是宏图之志，却在行动上根本提不起精神来。看着写在墙上的各种激励标语的日子多了，也就被麻痹了。思考的也就成了标语的字体好看不好看，是谁写的之类了。
　　只不过那些标语昨天都被清除得干净了，所以我也只能望着空空的墙壁发呆。
　　和班主任梁虹相处了三年，说对她没有感情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这种感情中夹杂着每个学生在校期间都会对老师产生的不满罢了。
　　对梁虹的怨恨也不是没由来的，只能说她确实有点儿暴性子，也只能说班里的学习氛围的确会令人抓狂。
　　“你们看着那些标语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她命令我们停下手下的一切活动，便开始“师生交流会”。
　　说是师生交流会，但实在的却是独裁主义。
　　全班默不作声。
　　“既然如此，那就把那些标语给弄掉吧。”
　　班上的大部分人都惊愕地抬起了头，不约而同的向对方眨眨眼。
　　“这些句子并没有真正刻进你们的心里。还留着做什么呢？”她说，“上次有参与布置的同学，今天就留下来把墙壁弄干净了再走。”
　　她说完话，便提着包离开了教室。她走的步子很快，高跟鞋哒哒的声音特别重。
　　全班先是一片死寂，便又很快沸腾起来——
　　“什么！她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有没有搞错……这怎么擦啊！”
　　“天呐……我得赶紧毕业逃出这里！简直是要疯了！”
　　大家互相唧唧喳喳的争执个没完，一声高过一声，我思量着若不是这栋教学楼已经加固了的话估计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了。声音的能量是伟大的。

　　因为是暖冬，所以正午的阳光还是很有活力的填满了整个小岛城市。
　　几名高个子的少年并肩走在一起，是的，其中有乐智博。
　　我，夏天杰，张易妍就走在他们的后面。
　　“梁虹真是神经病。”夏天杰说。
　　“就是啊，每次都这样这么突然。”张易妍推了推镜框，抱怨一句，很快又继续思考她的几何题了。
　　“乐智博说他们要去买油漆。”夏天杰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我问。
　　“你傻呀，我就坐在他前面我怎么会不知道，何况我和他关系还不错的哦。”夏天杰挑眉。
　　哦，对。夏天杰总是那么幸运，调了2次座位都和乐智博坐在邻近的位置。而我就没有那样的好运气了，和乐智博的距离差十万八千里。
　　“关我什么事。”看夏天杰得意的样子，我只能故作不屑。我才不想被他看穿我的那点小心思。
　　“哈哈……”他笑。
　　我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注视着乐智博的背影。
　　乐智博的肩膀还是真是宽。走路的姿势还真是爷们。我心里咕哝着。
　　“喂，你去哪。”突然有人搭住我的肩膀。是张易妍。
　　我晃得一回过神来，“啊，没有。”我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竟顺着乐智博他们的方向走去。
　　“哎哟哟。”她贼笑，“这么喜欢他。可是人家不喜欢你，人家喜欢的是何语艺！你还是放弃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嗤笑，“谁喜欢他了，我只是习惯直走不习惯左拐罢了。”我狡辩。
　　“是啊。”她捂着嘴笑了，看来我的狡辩失败了，我的小心思不得不被拆穿了。
　　“好啦，我们今天依旧吃亏本粥。”夏天杰指着一块红色的招牌说道。没等我回话，我就已经看到里面的老板娘在对我们微笑了。
　　没错，亏本粥只是我们这些孩子对这家粥店的一种叫法，因为这里生意大概不怎么好，所以开出了学生半价的招牌以吸引顾客。
　　他们也算幸运，遇到我们这些人多的主。
　　“好吧，随便。”
　　我实在是有点反胃。我已经连续吃了这里快一个星期了。虽说这里是粥店，但卖的不仅是粥，也有米饭什么的，你还可以随意叫她炒几盆菜单上没有的小菜尝尝鲜。可惜炒菜的阿姨手艺一般，味道并不是那么吸引人。
　　来这里吃的原因也只是不想一个人吃饭，不想体会寂寞罢了。
　　“今天你们要吃什么呀？”老板娘热情地招呼道。
　　“我要一份牛肉面和一份肉燕汤。”夏天杰说。
　　“映瑾，你要不要吃海蜇皮？”张易妍两眼发光，“这里的海蜇皮真是太好吃了！”她激动地说道，“你一定要点呀，我们一人分一半的钱。”
　　“嗯。”我不知道我是出于什么心理才点头的。总之我是一个不大会拒绝别人的人。
　　“老板娘，我也要一份肉燕汤，再加一份扬州炒饭和海蜇皮！”
　　“好好好。那小妹妹你要什么呢？”老板娘继而问我。
　　“和她一样吧，但是我不要肉燕汤，我要紫菜汤。”我说。
　　然后，我们就上了楼梯，走到一个包间。
　　这里的环境算是这附近不错的，因为这儿原来是一个小公司，我们所谓的包间其实原本是一个洽谈室。
　　“饿死啦。”夏天杰趴在桌子上。
　　“是很饿。”张易妍没有抬头，因为她还在继续想她的几何题。
　　“乐智博他们等会要来。”夏天杰突然说，并故作神秘的忘了我一眼，“你不介意吧？”
　　“我为什么要介意？”我立即接话，表示我的无谓。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们先是听到楼下一片熙攘声，尔后就从玻璃门上看到了乐智博的小碎发，身后跟着几名男生，手里提着几桶油漆。
　　“你们来了。”夏天杰出去招呼。
　　“你们都点了什么好吃的？”乐智博问。
　　“点了很多啊，没帮你点，你自己下去点吧。”
　　“我跟你合吃一份，我今天的胃口不是很大。”
　　话一落，老板就推门送来一碗海蜇皮，“先来海蜇皮吧，其他的还在煮，你们先等等吧，新来的几位同学，你们要吃什么？”老板见人多，开心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根笔和菜单本。
　　“等下自己下去点。”一名男生说。
　　“好的。你们慢慢思考。”老板笑眯眯的离开了。

　　乐智博用筷子夹了一条海蜇皮，说道，“谁这么有先见之明，知道我外号叫海蜇皮，就点了海蜇皮让我吃呀。”
　　“她。”夏天杰立刻指着我。
　　“哈哈。”乐智博笑着看了我一眼，很快将海蜇皮送入嘴巴，细细嚼了一番，“今天的海蜇皮还不错。”
　　虽然周围的男生讲话格外洪亮，但我还是清晰地听到了张易妍的偷笑声。
　　我坐到她旁边，说，“不好好做你的几何题，听别人讲话，小心考不上重点。”
　　“这点你放心。”她信心满满的拍拍胸脯，又说，“你也是呀，别太在意乐智博了，他又不喜欢你，你还为他成绩下滑的那么厉害。”她忽然严肃起来，这突然改变的气氛让我有点难受。
　　不知是因为张易妍就是这样，还是我太敏感。她赤裸裸的告诉我乐智博不喜欢我，这实在令我难过。她说我成绩下滑的厉害，这又实在令我惭愧。
　　所幸，服务员先生打了一个圆场，很及时的将张易妍的肉燕汤奉上。
　　她不在继续这个话题，也不再继续思考她的几何题。她是一个食量超大又对美食没有抵抗力的女生。
　　陆陆续续的，菜也上齐了。乐智博和夏天杰合吃一份。
　　席间便不再有人说话了，只是有筷子和筷子之间触碰的声音。
　　这种气氛并不尴尬，因为彼此都熟悉。即使不说话心里也不会怅然若失。
　　但是，此刻乐智博正坐在我的斜对面，我可以装作不经意的瞄他一眼，看他是如何将食物放进嘴巴里，咀嚼的动作是否优雅等等。
　　“乐智博。”
　　唔！我居然不知不觉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怎么？”他抬头，嘴里还嚼着一条海蜇皮。
　　“啊，就是……”我在思考着怎么敷衍过去，“啊，你吃了我的海蜇皮，所以等一下你也要付钱。”
　　“无语。”他无奈的低下了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张易妍这下来劲了，“你干脆全付了好了。”
　　乐智博斜了她一眼，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不理我啊你。”张易妍嘟起嘴，眉头紧蹙。
　　是的，乐智博有时候对人爱理不理的态度真是令人烦感。
　　“他在和他老婆聊天。”夏天杰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不偏不倚，这个笑容恰巧和我的眼神对焦。
　　“乱说。”他收起手机，随即改变了话题，“等一下你们要去Right么？”
　　“肯定。”夏天杰立即接话。提起Right他最来劲，因为他说走进Right他就感觉自己已经成为小资一族了。但实际上，Right也不过是一家普通的美式面包店。店里出售的饮料似乎很受到我们这个班级的待见。
　　“那你等会顺便帮我带点面包，饮料什么的也可以。今天钞票带太少，全买油漆了。”
　　“谁叫你非要买那么好的，随便买点就可以了咯。”一个男生插话道。
　　“他是富二代，富二代就是有一个通病，什么东西都得是好的。”夏天杰边说边用仇恨的眼神瞪着乐智博。
　　“喂，林映瑾。”乐智博突然叫我。
　　“怎么？”
　　“你那碗紫菜汤喝不喝？”他指着正被我闲置在一旁的紫菜汤。
　　“要啊。”
　　“哦，那好吧。”他的语气有点沮丧。
　　“怎么？”
　　“我看你都没喝，本来想喝的啊，既然你要喝，那算了嘛。反正我现在也不是很渴。还有就是我心底比较善良。”说是这样说，他的眼神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紫菜汤。
　　看他的表情，我有些想笑。我就说这家伙的胃口是不可能突然就变小的。
　　但是，一碗紫菜汤怎么可能就填饱他的肚子呢？
　　“我不喝了。”我说。
　　“怎么突然不喝？”他疑惑。
　　“突然觉得不渴了呗。你拿去吧，不喝也是浪费。”
　　他神色有些怪异的盯着我好久，终于从我手中接过那碗紫菜汤，嘟囔道，“诶，你怎么不叫他多加一点鱼丸，就只有干巴巴的紫菜。不对，你应该点肉燕汤的。”
　　“你还嫌。”我笑着说，“有的吃就不错了，谁叫你发神经买那么贵的油漆，梁虹要知道你买那么好的，不高兴疯了。”
　　“我乐意。”他没好气的应道。
　　这时候，夏天杰突然站起来，摸着他圆滚滚的肚子，“各位，我要去Right了，有人要随同么？”
　　不用说，我和张易妍是必须去的，我们还真有点想念那儿的百香果绿。虽然我没有喝过，但是总听到他们提起这个名字，就莫名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帮我买呀。”还没开门，乐智博就朝我们喊道。
　　“不介意也顺便帮我们一人买一个。”其他男生也跟着起哄。
　　“知道。”夏天杰说，“一定得还我钱，我妈已经开始控制我的财务输出率了。你要不还我钱，我下星期就没饭吃了。”
　　“那么刚好可以减肥。”我嫌弃地朝他看了一眼，夏天杰就是皮肤不好，身材微胖，身高不够，其他的，就还算凑合。
　　“就是。”乐智博附和。
　　“你们两个！给我等着！”夏天杰愤愤地咬住嘴唇，瞪着我，嘴角向上勾起，“哟，你看他都附和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小声，但我还是很担心被乐智博听见。
　　“你！”我满脸通红。
　　“开个玩笑，谁叫你说我。”他头也不回潇洒地走了出去。
　　“哎呀呀。”张易妍牵起我的手，“莫纠结，人家不喜欢你的，听到了也没什么关系。他只在乎何语艺啦。”
　　“我有说什么吗？”她真讨厌，这么快就拆穿了我那点小心思！而且很直白的说出我最不想听到的句子。
　　“太明显啦。”她用食指点了点我的鼻子，“热的要命，赶快走啦，我想喝百香果绿。今天心情好，兴许还可以请你一杯。”
　　“不用。”我甩开她的手，假装快步跟上夏天杰。
　　其实我只是不想让她发觉我的眼眶在悄悄的变红。张易妍这个口无遮拦的大傻瓜！不会说话的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