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尘》叶澄

30、意外

　　邪翊说会娶言若冰这件事，一直牵挂在她的心间。每当看到邪翊过来看她时，她便心头踹动，做娇羞状。

　　这天言若冰洗漱完毕，对镜画眉。小律飞奔而来，撞开言若冰房间的红色木门，冲了进来。歪歪扭扭地倒在桌上。

　　“我说小律，做人啊，要淡定。这世上，没什么事能让你这么慌慌张张的。你能保持住你那可怜地几乎没有的大将风范吗。所谓大将，就是遇事不慌，谋事不乱……”言若冰边说边给自己画眉，眼神飘向小律，淡然一笑，极尽优雅。

　　“冰……不……不好了。”小律翻找着桌上的茶水，胡乱倒上。

　　言若冰又开始碎碎念。“我就不知道你们魔界是怎么个回事。明明今天天气好得不得了，你偏偏说出大事。能出什么大事啊。花好月圆人团圆，喜庆的日子啊。什么不好。你这一大早的，别触我眉头。”

　　“你听我说。”喝过茶缓过气的小律坐在椅子上，冷眼看她，真想把言若冰的嘴巴塞住让她不要这么啰嗦。

　　言若冰翻一白眼，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看他，“说！”

　　“你的丫鬟小翼被留熙关起来了。”

　　“什么！”言若冰惊讶看他，说不出话来。

　　“说她偷了东西。”

　　“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会偷东西。”言若冰根本不信，小翼平日里虽然沉默寡语，但为人处事认真本分，不会做如此出格的事，况且是被留熙抓住，恐怕是留熙故意刁难，给言若冰的下马威。

　　言若冰犯了难，“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后院的花林间，小翼在那被罚跪呢。”

　　“马上带我去看看。”怪不得小翼今早没有出现，原来是被人拉去罚跪。小翼身材娇小，体质也很虚，与言若冰站在一起时，言若冰倒像是个强壮的“少年”一样，这样的身板，怎么经得起罚跪。

　　一想到留熙那可恶邪恶的眼神对着小翼拳打脚踢的模样，言若冰就愤愤不平。心想着这留熙为何几次三番与她作对？难道她曾经和蓝吟有过恩怨？或者说蓝吟曾经教训过她让她怀恨在心？又或者……她喜欢邪翊？言若冰晃晃脑袋，她猜测不透留熙，她更加猜测不透这个魔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邪翊与蓝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赶到花林时，小翼果然顶着炎热的太阳跪在草间。她脸色苍白，双肩颤抖。嘴巴紧紧抿着，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小翼！”一听到言若冰的声音，小翼的手指间动了动，眼神向上抬。望向了飞奔而来的言若冰。

　　“小姐……”她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声，身体歪了下去。歪下去的瞬间，一道利剑飞射而来，眨眼功夫穿过小翼倒下去的身体，隔着脸颊几厘米，掀起了小翼额上坠落的几缕发丝。利剑飞过，插在了后方的树茎上，一阵抖动。

　　小翼一阵慌乱，摇摇欲坠的身体再次扶正，勉强撑着身体继续跪着。

　　言若冰拧眉，上前抱住了小翼。“小翼，你不要昏倒，你醒醒！我带你回去。”

　　“小姐……”小翼轻声叫她，“没用的，跪不到12个时辰，小翼的膝盖是起不来的。如果小翼强加起身，这四周布满了机关，只要我一动，有可能万箭穿心。”

　　言若冰握紧了拳头，看着才过去几个时辰就变成这等惨状的小翼，让她跪12个时辰，简直是让她去死。

　　“小姐……我没有……没有偷任何东西。”小翼朝着言若冰浮现了苍白的笑容，嘴唇干裂地起了青皮，面容仿若一下子苍老了。

　　“我信，我信你。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救你的。”言若冰抬头，查看四周的机关。机关都隐于锁洞之中，不易察觉。要想让小翼离开，还得去找留熙。可是留熙这个妖女，一定是借机使坏，故意折磨小翼以打击言若冰的气焰。贸然去找她，一定会被她否定。那么去找邪翊？不行，邪翊为了言若冰的事，已经深感忧愁。招惹下属诸多不满。这样一来，本身就没有优势的言若冰，会再次成为众矢之的。而要永远留在邪翊身边，也必须是留在魔界。不与这些人打好关系，肯定坚持不下去。

　　言若冰着实着急，看着毫无血色摇摇欲坠的小翼，不知该如何是好。小翼已经撑不下去了。她的体质本身就弱，不能再承受这样的惩罚。

　　“到底留熙说丢了什么东西？”言若冰迫切地问向身旁一直不说话的小律。心想留熙为了什么东西能这么狠下心肠折磨一个弱小女子。明明大家同是女人，女人又何苦为女人。

　　“据说是她随身携带的‘金玉手镯’，是她最宝贵的东西。这个一丢，她整个人都乱了。因此才会这么狠。”小律解释。

　　“丢了那个，和小翼有什么关系。她是不是无缘无故安插一个罪名给我的人？她是为了报复我把？”言若冰气急。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不远不近，缓缓逼近。“你若当真光明正大，又何惧小小惩罚。”

　　顷刻间，留熙站在了言若冰的面前。今天的她穿着火红色长衫，头戴银色珠钗，柳眉凤眼，甚是美貌。她那庄重的气质，倒是与她平日里，穿着男装盔甲出现战场时，大相径庭。足足多了股女人味。

　　言若冰却早已忽略了这些，瞪向她，怒道，“还没有查清楚，你便这样惩罚，是不是太过分了？”

　　“既然是个婢女，小小惩罚又怎样。”

　　“什么叫‘小小’惩罚。人都被你折磨成这样了，留熙你是不是故意的，见她是我的婢女，你故意针对她。你其实是想针对我对不对。”

　　留熙斜眼，勾唇，“你既是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这丫头不把我放在眼里，见我丢了东西，也不放在心上。若不教训教训她，我怕她恃宠而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个贱婢还是爬到主人的头上来了。”

　　“你你！”言若冰气得说不出话来。果然，留熙说丢了东西是假，其实就是想灭言若冰的威风。说得还这么盛气凌人。好像是她看谁不爽就能随意惩罚某人一样。

　　“留熙，你到底想怎样才肯放过她？”言若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不让自己与她产生正面冲突。她知道，自己的武力胜不了留熙，而留熙也不敢和她产生正面冲突。言若冰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至少在这个关乎人命的时候要冷静。

　　“想怎样？”留熙的眼中充斥着血红色，瞪向言若冰时，感到全身都在颤抖。她目光中的憎恨与厌恶非常明显，想着要把她吞噬。她真的非常恨言若冰。“我没有想怎样。我看着你痛苦，我便开心。”

　　“你当真不放过小翼？”言若冰又问了一句，面容阴沉，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不放！”她回答。语气里是不容置疑。

　　言若冰抬眸怒瞪向她，吼道，“你不要太过分！”

　　“我偏如此。”

　　“你如果非要逼我，我是没有办法对付你。但是我警告你，你想怎么针对我都可以，但是不要动我身边的朋友。我的朋友是你动不得的。小翼虽然只是一个奴婢，我与她虽然也才刚刚认识，刚刚熟悉，可是她尽职尽责，对我也非常好。我绝对不容许她有任何的危险。”言若冰停了停，继续说道。

　　“我现在没办法，但是我可以去告诉邪翊。邪翊出面，你应该会给他面子，让你放过小翼吧。你不必瞪大眼睛看我，你那内双瞪再大也没用。但我告诉你，如果是邪翊知道了这件事，恐怕这其中的后果也是你能想象的。你真要闹这么大吗？”

　　留熙一惊，眉目微转，却不说什么。

　　“如果魔王大人知晓你故意使诈冤枉小翼，你猜他会怎么看你。留熙，你竭尽所能讨好魔王大人，至今未嫁等他回归。还不就是对魔王情根深种。然而现在魔王大人钟情冰，你就嫉妒成性，好坏不分，我看这样的你，要怎么让魔王大人喜欢上。而且你也知道魔王大人对冰的重视，你想脱罪也难。”小律在旁补充。句句在理，说得留熙一愣一愣，竟无言反驳。

　　原来留熙真的喜欢邪翊，貌似还很痴情的样子。为了邪翊都要成老姑娘了还不嫁人。难道不知道邪翊有可能不会复活吗？即使这样也愿意等了邪翊上千年？

　　言若冰想到此，竟对留熙有了同情之心。

　　“只要你能放过小翼，我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希望留熙你能好好考虑。再说，小翼就算偷了你的手镯，她现在受到这样的惩罚已是生不如死。普通人已难以承受。你放她回去，我帮你找到手镯，这样行吗？”言若冰知道自己已经是退到绝处了，如果还是不行，那么就是实在没办法，只能告诉邪翊了。

　　其实让邪翊出面解决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然而言若冰是真的不想再麻烦邪翊了。邪翊为了言若冰，帮助冥界，离开魔界，守在她身边。他始终不曾离开过她，甚至在月潋想带她走时也还不顾一切出现面对着拥有千年恩怨的天帝月潋。言若冰知晓他们两人是最不想见到彼此的，也最不想听到对方的人。可是为了言若冰，打破了一次次的规则，触犯了一次次的条例。

　　因此，言若冰想，这次的事情，就让自己去解决吧。

　　留熙的神色隐了隐，黯淡下去。低头看了一眼已只剩下半条命的小翼，松了松眉眼。心想着，既然言若冰这么说了，自己揪着这个奴婢的命也实在说不过去。更何况她要对付的人是她的主人，是言若冰。弄死小翼对她来说并没有好处，还会引起魔王邪翊的反感。既然言若冰答应找到“金玉手镯”，那么就将这件事交给她。反正“金玉手镯”在自己的身上，量她再怎么找，也找不到。

　　“我如果放了这个贱婢，而你找不到‘金玉手镯’，那我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你这么信誓旦旦地说能找到，我凭什么相信你？”

　　言若冰紧了紧拳头，拿眼看她。回答道，“如果我找不到‘金玉手镯’，我任凭你处置，到时候绝不多言半句。就算你拿刀杀我，砍我，用火烧我，用水淹死我，我都不会反抗。怎么样？”

　　小律一听，慌乱阻止。“冰你疯了吗，这种话不要乱说。谁知道‘金玉手镯’……“

　　言若冰适时地打断了小律的话。“放心，我说出去的话，一定不会反悔。只要你不反悔就行。”

　　言若冰想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留熙还不答应，她真想把她给抹脖子了。没想到留熙果然是个阴险难缠的人。她看向言若冰，再次追击说道，“你有魔王大人撑腰，我可不敢把你怎样。但是你若是说你自愿接受这些惩罚，我也不多说什么。”

　　“你想怎样？”言若冰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你说……我最想你怎样呢？”

　　言若冰一愣，感觉刺眼的阳光折射而来。脑袋晕晕的，她后退一步感受到了一股压力。身体灼热眩晕，目光呆滞不前。心有些痛楚。

　　她当然知道留熙最希望她怎样。留熙希望言若冰能离开，离开这个魔界，最好与邪翊永远不再相见。言若冰心隐隐作痛。感觉自己陷入了万丈深渊。

　　该怎么办？

　　言若冰没了主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该怎么办，答应不答应。

　　正想着，摇摇欲坠的小翼身体抖动。抖动的瞬间一支箭再次飞过她的脸颊，擦过。一道伤痕出现在了她白皙洁净的脸上，触目惊心。

　　小翼吓得哭出了声，甚而忘记了疼痛。

　　“好，我答应你！”言若冰立刻回答她。“如果我找不到‘金玉手镯’，我自愿离开魔界。永远不再踏入魔界半步。并且……”她顿了顿，握紧了拳头。“并且再也不见邪翊。”

　　留熙嘴角荡漾出了笑容。走近她，贴耳近语。“这是你说的，如果反悔，我会让你身边的人，生不如死。”

　　言若冰的身体微微发颤。

　　留熙撤走了机关。言若冰扶起小翼，小翼的双腿已经站立不住。一起身便瘫软在地。膝盖红肿，破皮流出了血。触目惊心。

　　言若冰忍着泪亦，与小律一起将小翼扶回言若冰的房间。

　　看着小翼昏迷的样子，脉搏也渐渐微弱，言若冰担忧地来回踱步。等待着小律去请医生过来。

　　小律急急忙忙地赶回来。却只见他一人。言若冰惊讶。“怎么医者没来？”

　　“医者被叫去医治以往遗留下来的伤患了，这件事我不敢声张，就怕会被邪翊知道。又会让留熙怀恨在心。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折磨你。”

　　小律说得对，只要有言若冰在的一天，留熙一定不会放过她。该怎么办。

　　“可是我看到小翼现在这副样子，如果不救她，她可能会死的。”

　　天气的阴暗总是预示着不幸不来临与无法逃离。

　　小翼变成这样，言若冰分外自责。如果小翼不是她的贴身婢女，留熙也不会无故针对她，害得她受到这么重的委屈。

　　想着想着，言若冰默默垂泪。

　　特别是知道魔界的医者都不能过来的时候，她的心感觉隐隐抽痛。

　　小翼绝对不能死。她不能死。

　　“小律，告诉我，你们魔界这么多宝物，一定有办法能救小翼。”言若冰拉住小律，眼里尽是请求。“拜托你，我不能让小翼死。”

　　“冰你不要这样，小翼只是一个婢女……”

　　“在他们眼里她是婢女，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好朋友。对我来说，她的生命也很重要，我绝对不要放弃她！”人命不分贵贱。

　　卧在床榻上，还留有一丝气息的小翼，听了言若冰的话，眼角垂出了热泪。身体里的疼痛受不过，心却泛起了一股暖意。心中默默地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报答言若冰。一定会好好待她。也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律，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言若冰将目光射向他，坚定而带着恳求。

　　小律隐忍着，终受不了言若冰的恳求，启唇回答。“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小律眉宇间透着深深的愁。艰难地开口。“在魔界后山，有一座‘曼陀罗山’，里面种栽着奇花异草。里面有一株‘黑色曼陀罗花’，能救人性命。只要小翼吃了这个东西，身上的病痛立即能够见效。”

　　“我马上就去！”

　　“冰！”小律拦住她。“那里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你不能说走就走啊？”

　　“人命关天，我还能等吗？”言若冰头脑有些昏阙。“你告诉我小律，那里有危险吗？”

　　小律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危险，那我即刻就出发。拿到‘黑色曼陀罗’医治小翼的伤。”言若冰起身准备。

　　小律忽然拉住了他。“我和你一起去。”

　　“小律……”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两个人互相有个照应。”小律将目光移向她。“冰，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没心没肺的快乐之人，没想到你对朋友如此看重。我很荣幸能成为你的朋友而非敌人。冰，我和你一起去。”

　　“小律。”言若冰的眼眶红了。“是啊，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

　　他们相视着，没有过多的言语，更没有过多的修饰。

　　生命的脆弱，往往是最无可奈何的事。像花儿般凋谢，束手无策。

　　人多灾难，又何谓悲伤，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