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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重逢 ...

  •   歌声渐渐逼近,弄月拼命拉动着门扉,想制造声音唤来高璟的注意,她透着门缝唤道:“高大人,高大人!”
      高璟是个头脑清明的人,唱得乐不思蜀时,隐隐听见有人唤他,疑惑的四下张望着,声音逐渐清晰,他循着声音朝后院荒废了的一排屋子走去。
      “高大人,你在吗?”弄月既高兴又担心,她不知道高璟能不能发现她。
      高璟皱着眉头四处寻找着,终是在一间门扉被拉动的屋子前发现了声音的来源,他蹲在地上,透过门缝瞥见里面一团黑,试探的问:“人在吗?”

      “我在,我在。”弄月拼命的点头,脸上展出欣喜的笑:“高大人,你快救我出去啊”
      高璟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询问道:“你是?”

      “是我,是我,我是小十三啊,您不记得了吗?”弄月又拉了拉门扉,陈旧的门扉发出残破的呻吟,沙哑刺耳,门上的锁被摇晃的哐当作响。
      还是幼时的事情,那些年宫中若是设宴,高璟都会前去讨酒喝,醉了就懒洋洋的找处地散漫的躺下,嘴里叽里咕噜的胡唱一番,那时,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都将这个人视为疯子,或是认为他是醉酒胡诌,对他是避而远之,可偏偏有一位小公主总是会蹲在他的身旁好奇的听他唱歌,那种散漫的歌腔深深的吸引了她,她总会在一曲之后兴奋的鼓动双掌,十年如一日的称赞‘你唱的真棒,这是什么歌呀,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过呢?’

      每每这时,高璟总会得意洋洋的跟她说着自己所唱的歌,一回生二回熟,久了,两人的交情也深了。高璟嗜酒如命,总会在下朝后借口在宫中逗留,而弄月便会将进贡的佳酿偷给他喝。
      她喜欢扯他不长的小胡子,她喜欢听他讲宫外的花花绿绿,她喜欢听他唱怪异的歌,她喜欢伏在他的后背睡觉……
      一如他喜欢亲切的唤她‘小十三’

      “公主?!”高璟惊得一声低呼,过分的吃惊差点没将他的心吓得从嘴里吐出来:“你怎么被关在了这里?你不是和……”高璟的话说到一半蓦地便改口了,“小十三,你等着,老夫这就救你出去”
      门虽破旧,铜锁却坚固,且这里十分幽僻,若不是他闲逛至此,根本不会有人来这里,亦不会有人发现闲置已久的房子里还关着人,也难怪四周没有人把守。

      高璟执起铜锁瞅了瞅,要撬锁是不可能的,这屋子的布局十分严密,他急得挠了挠脑袋。
      忽的,乱闪的目光瞥见上方的一方小窗,心上一计,他道:“公主,爬窗吧。”
      小窗虽高且小,但那是唯一可以逃生的地方,日光被窗棂筛去一半,只剩稀疏的少许穿过窄小的窗子撒入屋内,光线错落不均。
      “可是……我够不到那里啊。”弄月仰视那方小窗,别说她个头小,就算是一个大男人怕是都够不到那里,而且那扇窗小的恐怕很难容下一具身躯。

      高璟安抚道:“公主莫担心,你看看屋子里有没有矮凳?将它们重叠起来,老夫在外面接你。”
      弄月扫视屋内,点头道:“那我试试”
      她将屋内四五张矮凳搬来一一重叠、摆好,慢慢的踩上不稳的凳子,陡陡峭峭,将她的心弦绷紧。
      心中一闪而过的不知是惧怕还是兴奋,亦或是二者交融。她的手只够得着抓住窗棂,弄月焦急的说:“高大人,我够不到啊,我爬不上去。”

      门外来回踱步的高璟更是着急,他可以看到公主的双手,却看不见她的脸,他说:“公主,你学过一些武功,用点力,老夫在这里接住你。”
      满头大汗的弄月顾不得心中的恐慌,足尖点墙,一个提力,身子又往上倾了一点,膀臂撑住床沿,她朝着窗外露出脸,费力的俯觑墙另一侧的高璟。
      高璟看清了那颗小脑袋,他张开双臂安慰道:“公主,爬出来,不用怕,老夫在外面接你”
      窗与地面有六七尺远,她心下有些瑟瑟,直觉想要退却,那一瞬间,心中又翛然闪过一个人的脸,秀雅的脸,清浅的勾唇,玉骨西风,在对她招手,对她笑。
      而她亦不再犹豫,打开窗子努力将身子挪进小窗中,她身材娇小,只要稍微费点力便可以将自己穿过小窗。
      但,他们忽略了一点,半个身子穿过小窗的弄月,头脚颠倒,已经失去了重心,她整个身子在提力的同时只会倒立的往下跌去,而这时,高璟根本没有办法接住她。

      但闻‘扑通’一声,沙土被溅散开,呼啦一片错乱的散到一旁。
      弄月的额际重重的磕到了地面上,她吃痛的呻吟了一声,鼻尖脸颊蹭了一脸的灰。
      高璟来不及多想便上前抱起她:“公主,我们快走。”
      “高大人。”晕头转向的弄月凭着感觉抓住了他的手臂,一字一句都说的吃力:“快告诉父皇……白劲轩勾结了大燕国的……康王……要造反。”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高璟皱着眉头喃语一句,望着那曾经张稚嫩的脸如今已是伤痕累累,伸手为她擦去脸上的灰尘,长叹一声:“孩子……你受苦了。”

      *****

      天泽客栈,一切依旧。
      客栈外,等待主人的黑色的骏马有些焦躁的打着蹄子,发出嗒嗒的声响,时而甩甩脑袋,望着客来客往的大门鼻腔冒出‘哕哕’两声。

      “一切准备好了?”淡雅好听的声音响起,秦翊影一身红衣衬得肌肤愈加泛白,长发用发带松松的系着,大红的华服下一张俊秀清雅的脸更显风华。
      “是,大军已在辰时出发,我们快马加鞭会赶在他们前面到达京都,属下算过,中途不作停留,约莫二十余天便可到达京都。”夜风在他身旁低低的说着。
      “那事……查的怎样了?”手握缰绳欲上马的秦翊影顿了顿,转身问着夜风。

      “大胤国君的宠妃君挽晴原本只是一介商贾之女,后国君微服与之相遇,从此君挽晴便深的宠爱,可是君挽晴十八岁之时,据说诞下女儿不久便的怪病去世了……。”
      秦翊影跨上马背,不经意露出一抹与那张俊逸的脸不符的冷笑:“君王有情,可惜红颜薄命,我们走。”拉动缰绳掉转马头,红衣扬起手中的马鞭,马鞭快落下之时一声马蹄疾驰声停在了身边。
      “吁——”来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神色焦急万分:“等一下。”
      凤目微侧看到难得正经一次的高璟,不解在眸中一闪而过:“你怎么没有随大队出发?”
      “别说那么多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高璟说着不给秦翊影会话的机会,急忙的将缰绳一拉,马鞭一扬,火急的跑开了。

      “去看看。”秦翊影一声吩咐,与夜风二人不解的跟着他,高璟没有再像往常那般嬉笑不正经,这一路他都板着个脸,沉重不堪,像是有何大事一般。疾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一个眨眼,路边的摊贩,行人都成了过往。
      奔驰的骏马倏地停在一家较为朴素的客栈前,高璟速度快的几乎要跌落下马,他领着秦翊影速速跑上二楼,在角落的一间房前忽的又驻足,神色怪异的看了一眼秦翊影,随后‘砰’的一声推开了门。

      屋内静的只闻微弱的气息声,简单的客房里,有的只是一张床,一张桌,几张椅,一张矮几……还有一个人气息薄弱的躺在床上,发丝凌乱,那双小手将被角掩下,那张笑靥天真的脸上都是伤痕,两颊两侧余肿未消,额际大块的青紫色,嘴角还挂着一抹凝固的血红,眼角犹有泪迹,薄弱蝉翼的羽睫微微的抖动着……那一瞬,秦翊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黑靴慢慢的移至床边,靠近床沿的那一刻,看清了那人的脸,真真实实不是梦,是她的。
      也就在那个瞬间,他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被鞭子抽到裂开的声音……它在滴血。
      垂下的指关节被捏得咯咯作响,那张清隽的脸仿佛变了一个人,沉到了极点,漆黑的眸子清寒迫人,好似一座冰山雕砌而成。
      他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着气,不让自己发怒的情绪在她的面前展露,然后,绸缎般柔而顺的长发散了她一脸,他在她的眉心印下轻柔的一吻,再然后,他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他将那双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想用自己的炙热的温度暖化它们,他声音第一次这么沙哑阴森:“谁干的?”
      高璟叹道:“我是在你哥哥那里救下她的。”
      生平第一次,或是第二次,他觉得自己真的要发火了。
      他的兄长,他可以不在乎,不计较怎么对他自己。
      可是他在乎,那个好哥哥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或者说,他在乎别人伤害她。
      看着她稚气的脸,他眸中的犀利淡去了大半,转而是深不见底的温柔,伸手为她轻轻捋去额际的碎发,他轻声的唤:“月儿,对不起。”
      高璟拍了拍他的肩头:“我已经为她找了大夫,还好都是些皮外伤,不过……”高璟的话停止了,似有难言之隐。
      “不过什么?”他没有回头,目光仍然盯着那双紧闭的眼睛。
      高璟垂下头摇了摇:“也不知道你哥哥是怎么样折磨她的,虽然昏睡,但公……但这位姑娘睡的很不安稳,模样十分惶恐。”
      秦翊影没有说话,他温若春水的眸子看不出一点情绪,只是静静的盯着弄月的脸庞。
      屋内的三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世间万物恍若静止,而这一切亦像一场梦。
      高璟不懂公主怎么会被困在那里。
      夜风不解这位姑娘是如何到了康王那里。
      只有秦翊影知道这不是梦,她的伤痕那么清晰,她的疼痛那样明了,这不是梦。
      他放下了她的手,轻轻为她掖好被说:“帮我照顾她,我要去处理一些事。”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夜风望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这是他优雅沉稳的主子第一次走的这样匆忙,看着那副消瘦的背影,他似乎知道了主子是要去干什么了。

      ‘砰——’
      短暂急促,门被踢开了,漆黑的屋子内没有燃灯,但却有一个人静静的端坐在窗前,他侧目看着那把抵在自己喉处的剑,神色没有一丝慌乱:“你从来不会如此鲁莽,若是我此刻设了埋伏,恐怕你已经没命了。”

      透过窗纸撒入的月光照射在那把清寒的剑身上,诡谲的光映照出握剑人的倾世容颜,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单手执剑,颀长的身子一动不动,淡淡的语气让人觉得这不是一场即将要来的生死之战,倒像是戏楼里的戏子挥剑展喉:“可是,我也从不干没有把握的事。”

      “果然是你救走了她。”弱光下端坐在椅子上的人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那把透着寒光的剑,将他们移到了一边,然后慢慢的站起了身子:“青玄剑你有很久没有再用过了,就为了一个女人,值吗?”

      那双握剑的手紧了紧,他望着面前站着的人说:“值。”

      啪、啪的鼓掌声响在寂静的夜中:“秦翊影,你还是动心了,不过……你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因为她长的像纪颜?”秦翊风说的讽刺至极,他迫不及待的要看秦翊影的反应。

      秦翊影剑锋一偏重新抵住秦翊风的喉咙,此刻他的声音冰冷的令人发悚:“你对她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秦翊风重新将那把剑锋移至一边,而后走到他的身边,嘲笑的对着他低低的说:“我是一个男人,你说能做什么?不”

      “秦翊风——!!”那是他眼中第一次露出暴戾,也是他第一次直呼兄长的名字,他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咆哮声:“她还是个孩子,孩子啊!!”沉痛的闭上了眼睛,心中好似有无数的挣扎般疼痛:“七哥,我对你……太失望太失望。”

      “哈哈——失望?”秦翊风笑的讽刺至极:“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些都是你欠我的,秦翊影,三年前的纪颜,三年后的弄月,你的身边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女人。”

      “我可怜你,七哥,你的一生都活在嫉妒中。”剑犀利的刺向他的脖颈,步步紧逼,秦翊风不躲不闪,自信的望着他:“秦翊影,千算万算你还是算错了,你这样来逼问我,为何不问问那个自称是你未婚妻的顾唯裳是如何给我通风报信帮我把她弄来,是如何打她羞辱她,又是如何……将无数的蛇虫一只只的塞到她的衣服里去?”

      四目直直相对,秦翊影掩饰了眸中的惊愕伤痛与不可置信,他清楚的听见自己的指关节在咯咯作响,手中紧紧的握住青玄横在秦翊风的脖子上,直至磨出了血迹他才慢慢垂下了手中的剑,也垂下了他的眼眸,原来,千错万错都是他自己的错。
      漠然转过身影,背过身的那一刻,他说:“七哥,你这是在逼我。”
      孤寂的背影慢慢的跨出了门槛,屋内又恢复了安静,好像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

      那副孤寂的背影提着一双沉重的脚慢慢的回到了客栈里,屋内的三人纷纷抬起头望着他低沉的脸。
      “秦……大哥?”柔弱的呼唤声拉回他,他放下手中的剑快步跑回床边扶起她,夜风和高璟识相的退出了屋,屋内只有他和她。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面对她的伤痛,秦翊影强压住情绪,却怎么也扯不出一抹笑,他将她拦在怀中轻轻的说:“我带你去京都。”
      是生是死,是福是祸,他都不想再放开她的手。

      怀中的弄月迷蒙的望着他的脸,伸手重重的掐了自己,疼痛清晰不是梦境,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了声,孩子一般的放任与无助,泪水滂沱而落,她说:“秦大哥,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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