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成全蝶》鱼江晚

2、第二章

　　许诺是走读生，只是有时候在学校吃饭，大多时间还是回两条街外的家里吃。许家在一个机关大院里，是爷爷奶奶留下的老房子，斑驳的墙面，郁郁葱葱的爬墙虎。
　　下午两点，许诺关好门窗去学校上课。午后的大院安宁静谧，高大的梧桐洒下一片阴凉，春日的花朵竞相争艳。许诺闭了眼睛用嗅觉踏寻春的足迹。喔？茉莉花开了么？现在只是四月呢。利落的翻过围墙，许诺趁着没人飞快地采下几朵茉莉花，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般继续前进。她从小就爱采花，虽然也曾为自己的行为脸红过，但学了那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后，那一点点的羞耻感也荡然无存。
　　到学校时已经两点二十五了，她赶紧往教室跑，路也不看的就往楼上冲。
　　三楼拐角，就在她庆幸没迟到的时候，砰地一声撞上一个人，惯性的往后一跌，一屁股坐在地上，怀里的书也散了一地。
　　许诺在心里臭骂了一句，嘴上却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顾不得摔成三瓣的屁股，赶紧捡起地上的书。
　　那人没说话，一直站在那没动，从鞋子看应该是个男生，许诺在心里又诽谤了几句：螃蟹呀，横着走的！不知道礼貌俩字怎么写的吗，我都道歉了，你还拿个什么腔？再说了，力是相互的，你要不撞我，我会主动撞你吗？跌一跤的可是我。
　　那人不说话，许诺心底也来气了，收拾了书，站起身来，倒要看看什么人物这么傲。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冷的眸子，不是冷冰冰的，而是凉凉的带点伤感，正盯着她看，没有蔑视，但也没有和气，就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抱着双臂站在那里。
　　许诺呆了几秒钟，因为这人长的很好看，头发不长一根根的竖起来，剑眉，桃花眼，高鼻梁，薄嘴唇，尖下巴，看起来帅气硬朗，一身白衣黑裤也挡不住好身材。但是，许诺只是失神了几秒钟而已，马上就恢复了常态。抱着书在铃声响起的刹那跨进教室，眼角的余光瞄到那人还是那个姿势的站在那里。
　　紧张的心砰砰乱跳，却有一丝淡雅的花香在心房周围徘徊不去。
　　酷，上课了也不紧张，不像她那么害怕老师。
　　刚坐下，老班就进了教室。这节是老班的英语课。
　　“你偷人去了，这么晚才来？再晚一秒钟，就当门神了。”柯微微翻开英语课本小声的说，老班的课上她可不敢看小说。
　　许诺擦把汗，这四月的天气都比得上八月了：“睡过头了。”
　　其实在那个时代，迟到的借口就是睡过头，不管你真实的原因是好是坏，但这一句永远都是最顺口的。
　　“小样，就装吧，我还不知道你，一回家肯定没干好事，又看了一中午电视吧。”柯微微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许诺没见她的嘴唇动，便听见这句话。
　　“嘿嘿，你的腹语练的越来越好了。”她们管这不动嘴就能说话的本事叫做腹语。这种语言只有在老班的课上才能得到锻炼。
　　“一般一般。别转移话题，刚干嘛去了？”
　　“我刚和一帅哥亲密接触去了。”许诺压低声音说，一面还瞄着老师的动态。
　　柯微微没说话，但许诺从她那憋红的脸和颤抖的手知道她有很多话要问。
　　“等下课再给你说。”许诺收起心，安静的听老师讲课。
　　没过多久，黑板上的英文就变的模糊，老师的声音也像催眠曲了，许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强迫自己不要睡着，但是迷蒙的眼睛还是沉重的往下垂，这就是看了一中午电视的后果。咦，什么时候老班变成刚刚那个帅哥了，还在讲台上蹦来蹦去，喋喋不休的讲话。
　　幻觉，肯定是幻觉。
　　许诺这会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也是一个花痴。明明被他撞了，自己却一副思春的模样。
　　昏昏沉沉的熬了一下午，终于下课了。傍晚时分，下起雨来。
　　高中时代的晚自习也是同学们交流感情的好时候，每晚这个时候教室里就像蜂巢，嗡嗡直响，大家都借着请教问题的机会聊天。
　　“这天气忽冷忽热的，真受不了。”许诺边推敲化学题边说，那厢柯微微正捧着本言情小说看的不亦乐乎。
　　........
　　“哎，微微，我和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前边的两位美女，一会怎么回去呀？”后座的叫马俊的男生问。
　　“不知道哎。”许诺说，眼看外边的雨还在下个不停“微微，要不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宿舍吧？”
　　“好。”柯微微沉浸在言情小说里不可自拔。
　　后座的马俊说：“许诺，你可真笨。”
　　“我怎么了？”许诺拿着作业本转过来，装着问问题，却正大光明的说话：“我怎么笨了？”
　　马俊打开演草纸，放在俩人之间，写上几个化学式，开始说：“你是真不懂男生，还是假不懂啊？”
　　“这跟男生有什么关系？”许诺看都没看那演草纸，它是给老师看的。
　　“当然有关系了，下雨了，你没带伞，想回家，怎么办？你没伞，可住校生有伞呀，你没发现上节下课有好几个男生去宿舍拿伞去了么？这代表什么？”
　　“这能代表什么，他们晚自习回去也要用伞呀，宿舍这么远。”许诺环顾教室一圈，好几个窗户上都挂上伞了。
　　“说你笨，还真笨，你见过几个男生打伞的？再说了有必要下课冒雨回去拿伞放学再带回去的么？”
　　好像有理哦，以前雨下的老大的时候也没见几个男生打伞，他们都是抱头狂奔的。
　　“他们回去拿伞是要借给走读的女生的，咱班走读的女生几个？不就你一个嘛。这道理都不明白，白活了十几年。”马俊其实也想回去拿伞的，但是，可能由于他对许诺的好感没强到这种地步，犯不着冒雨回去，可不回去也不表示他就落于人后，把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的阴暗心理揭露出来才是胜利。
　　“我十分同意马子的观点。”不知什么时候柯微微也拿着作业本转过来‘商量’问题。“还有些走读的男生肯定要借伞回去，说不定到时候就好心的邀请你共撑一个，一路浪漫。”柯微微又揭露出来一桩阴谋。
　　“微微分析的也很有道理。”
　　许诺瞥了瞥俩人：“你俩倒是看的明白，可是经过王皓的事，谁还敢追我。”
　　“此言差矣。写情书你可以交给老师，但是借给你伞，你不能也给老师说吧。”柯微微在那张演草纸上也写下几个化学式。
　　“对呀，王皓那一点小挫折怎么能拦得住那帮豺狼虎豹。”马俊平静的说，心里却是愤愤的。
　　“哦。”许诺收起本子转回来。
　　柯微微也跟着转过来，贴近了许诺，小声说：“你觉得马俊这人怎么样？”
　　“不喜欢。”
　　“恩，我也不喜欢他，他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别理他。对了，下午的那个帅哥是哪个班的？”
　　“我怎么知道！在楼梯口撞到的，也不知道是几楼的。”许诺眼前立马浮现了一双清冷的眼眸。
　　“长什么样？”柯微微对帅哥一向很敏感。
　　“恩，挺帅的，剑眉朗目，高鼻薄嘴，还有点忧郁。”
　　“忧郁，那倒像是江上柳哥哥。”
　　“不会是他的。”许诺心中的江上柳就是那个酷酷的带点痞子味的拒绝表白女生的慵懒男生。
　　“你怎么知道不是？”
　　“猜的。”对，猜的，那个男生眼中有着淡淡的悲伤，怎么会是江上柳这种祸水男生比得上的。
　　春雨贵如油。
　　晚自习一下课，校园顿时热闹起来。许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刚刚她老妈给微微打电话，叫她坐安君杰家的车回去。
　　安君杰是她和微微的青梅竹马，在高二五班。安君杰和柯微微都有手机，就她老妈不给她买，非要上大学了才让用，她那一个郁闷，每次见微微十指连弹的发短信，她就羡慕的慌。
　　“许诺同学，你没带伞吧，我的借你用。”一个男生说。
　　“不用了，谢谢。”
　　“用我的吧。”班长田野也来凑热闹。
　　“都不用，我们诺诺有专车接送。”柯微微最擅长这种事了，从小到大都是她替许诺拒绝男生的殷勤。
　　“谢谢，不用了。”许诺礼貌的回答。
　　听柯微微这样一说，几个还没说出口的男生止住了脚步。
　　“许——诺——，”一声吼叫从楼底下传来，震耳欲聋，在这吵闹的校园里别具一格“许——诺——，快——下——来！”
　　“快点，快点，安子催了。”柯微微拉着许诺冲出包围圈。
　　众男生纷纷垂下黯然的眼神，那是安校长的孙子，谁能和他比。
　　俩人在人挤人的楼梯里蛇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楼下。眼前还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占据着一楼的走廊。
　　雨中安君杰撑着把黑伞还在狼吼“许——诺——”
　　“别嚎了，来了。”许诺很受不了安君杰的嗓门，看着也是温柔书生型的，偏嗓门生的老大。
　　“快点。唉，微微，这是柯爸爸顺道捎来的衣服，零食。本来他说亲自来的，可公司有事，他就急匆匆回去处理了，柯妈妈也还在公司没回来呢。”安君杰从车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柯微微。安君杰爷爷是一高的校长，爸爸是一公司老总，妈妈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所以他整一个大少爷，天天宝马专车接送，拉风的不得了，偏偏他还爱显摆，天天让司机把车开到校园里，要不是他的教室在二楼，估计能直接开到教室门口。
　　“我走了，微微。”许诺跟柯微微道了别，顺着安君杰打开的车门坐进去，然后关门。
　　外边安子还和微微说着话。走廊上一半的人都在看着她们，许诺别过头往另一边看去，不期然看见一摸修长身影正慢慢走在雨中，推着山地车不急不躁，雨水打湿了他全身，衣服都贴在身上，上好的身材暴露无疑。许诺微红了脸，是他呀！
　　不知怎么的，看着那雨中孑然独行的人，心里却空落落的。
　　安子上了车，吩咐司机开车。
　　那司机似乎也知道他家少爷爱显摆的心理，打了个漂亮的转弯，吱的一声冲进主干道，溅起的水花许诺都看到了。
　　向天翻个大白眼，许诺再寻找那个身影时，却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