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痂》萧小笑

2、第二章 紫河车

　　缪言实在是有些膛目结舌，怀疑自己是不是饿花了眼。
　　她就算可以根据文献的记载，来推算两百多年前的那次大旱，使她能够想象人在求生本能之下发狂食人的场景，却绝对不能想象以人为食，还能歌舞升平的场景。
　　这个村子是怎么搞的，全都疯了吗？
　　她趴在那里，看着那个微胖的男子从高台的木椅上起身，微抬手，让村民们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那男子说道：“御皇不仁，天降大旱，我赵家村三年颗粒无收，难以维持生计。”
　　御皇不仁，天降大旱……又是这八个字。
　　谬言撇了撇嘴，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天灾不是人为，但是当今御皇是新皇登基，此次大旱，民间有太多不利于他的谣言，缪言是不相信的，如果老天真的有眼，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的不善，就降罪于这么多无辜的生灵呢？
　　可惜百姓无知，再加上有人故意煽动，以至于民间甚至有了新皇并不是正统的说法，实在是动摇民心，其心不轨。
　　“赵氏不才，虽为村长，却无力有所作为啊。”赵村长略显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侧过身，弯腰请出了他身后的那个带着斗笠的男子，“多亏了有巫师大人，我们赵家村，才能成为方圆百里之内，唯一幸存的村子！！”
　　……巫……巫师？
　　谬言瞪大了眼睛，在她的印象中，巫师就是一群拿着龟壳做占卜，喜欢带着狰狞的面具，举着羽毛跳大神舞的奇怪的家伙，隐匿着的能人是有的，但剩余的大多都是骗子……实在是很不可信的。
　　更何况，这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不像是巫师的样子……反而像是……
　　谬言的同类。

　　“今日是巫师大人的生辰，赵某特地安排了这场篝火会，献上无与伦比的美味！”说完，赵村长举起了一尊酒杯，一饮而尽，这嘴角流淌下来的，竟然是血红的液体，“赵某，先干为敬！”
　　缪言已经不惊讶了，这个村子的诡异已经不仅仅是大旱造成的了，她紧盯着高台上的那个黑衣人，直觉告诉她，赵村长所说的“无与伦比的美味”，绝对不是在说他们这些塞在麻袋里的尸体。
　　果不其然，他一招手，几个大活人便被扣押着推了出来，里面有一个，竟然还是高高挺着肚子的孕妇！
　　而那个一直不动声色的巫师大人，也终于侧过了头，看向了那个怀孕女子的方向。
　　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嗓音沙哑无比：“紫河车？”
　　那个妇女闻言更是满脸惊恐，忍不住挣扎了起来，竟一时挣脱了压着她的村民的控制，慌不择路地跑了几步，只可惜，她的手还被背着绑在了身后，绑着她的绳子的另一头牢牢地握在别人的手中，她没能走几步，就摔倒在了地上。
　　那个负责押送她的男人扯着绳子走了过去，神情看上去有些恐慌，忍不住地往高台处撇去，生怕被怪罪，便恼羞成怒地踢了那妇女两脚，使得那个可怜的女子脸都白了。
　　“住手。”那个巫师哑着嗓子呵斥道，却不是因为心善，“活取的紫河车，更为珍贵，莫要伤了她。”
　　谬言看了看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子，又看了看四周围着的村民，村民们大多神情麻木，就算有几个流露出了一丝丝的不忍，也是迅速低头掩盖过去，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动摇的样子。
　　谬言看着那个女子的肚子，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她不是什么好人，可现在这个情景，她也不可能在麻袋里躲一辈子，因为，她也属于今天“食物”的一部分，就算是为了她自己，也得放手一搏。
　　可是，她的状态实在是不妙，她太饿了，没有半点力气，别人轻轻松松地就能放倒她，除非……她看了看紧贴着自己，和自己叠放在一起的两具尸体，难道，她要靠这个来果腹吗？
　　还没等她开始犹豫，一声嘶声力竭的叫喊惊得她差点一个失手撕了麻袋，她深呼吸了一下，再次对上小洞往外看去，便看到那些被压制着的大活人中，有一个奇怪的年轻男子在那里哀嚎道：“不是吧，老天爷你玩我呢！”
　　……这个男子看上去有些稚气未脱的样子，面色很红润，和身边的几个难民格格不入，头发虽然松散了开来，看起来很是落魄的样子，但衣着光鲜，不像是普通人。
　　不过，在食人村落面前，任何身份都是假的，你越是来历显赫就越是不能留活口，不留痕迹才是上策，大家说白了都是“肉”，倒也算是众生平等了。
　　这男子大概是忍受不了眼前的气氛了，比如，杯子里的血，堆在旁边的人肉腊肉等，所以，他崩溃地吼了出来，有别于其他几个难民恐惧不敢言，麻木不做声的样子，反而更加地引入注目了，那个黑衣巫师的头往他那里一侧，便注意到了他不同寻常的打扮。
　　还没等巫师开口，拴着男子的村民便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到了靠近中央的位置。
　　“紫河车，童子肉，就这两个吧。”黑衣巫师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说出来的话却惹得谬言也不禁多看了那被推出来年轻男子几眼，这人看起来也应该有二十了，竟然还是童子身？
　　……那死了是蛮亏的。
　　但是，这个男子显然是没能听懂这话的意思，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了“童子肉”是在说他自己，于是喃喃自语道：“不会吧，这身体看起来也成年了啊，不算小孩了吧。”
　　紧接着，他讪笑道：“这个……我很老了……不好吃的……”
　　谬言抿了抿嘴，对方的无知超出了她的想象，真是难得一见。
　　果不其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理会那个男子，反而压着他和那个妇女到了一块木板边上，谬言这才回过神来，她竟是被那个男子吸引走了注意力，忘记了那个是否要食人补充体力的抉择。
　　时间容不得她再做思考，她咬了咬牙，便低头咬上了一具尸体的脖子，吃肉不可行，但是，她可以喝血。
　　这具尸体很新鲜，可能死后不超过一天，就像是谬言，也是今天白天倒下，晚上就出现在了这里的，所以尸体的血还未完全凝固，很快就流入了谬言的口中。

　　而就在同时，场外的情况也在变化着。
　　那些村民先是将妇女按在了木板上，撕开了对方的衣服，露出了圆润的肚子，竟是真的想要剖腹活取紫河车的样子。
　　那个女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悲惨未来，她哭喊挣扎着，凄厉万分，可是，有一个声音却比她还要尖锐，还要响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又是那个童子男的声音，谬言松开了嘴，觉得肚子里的饥饿暂时得到了缓冲，便再也不想继续下口了，反而重新对准了麻袋上的小洞，往外看了过去。
　　那个童子男惊呼着，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紫……紫河车？是了，紫河车是指胎盘啊！”
　　他呆了一下：“天哪，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也太重口了一点吧。”
　　这个男人的话里面，经常有词让人听不懂，但他的情绪却很直接地流露了出来，惊骇，恐惧，甚至有些绝望，然而，就当包括谬言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就快恐惧至崩溃了的时候，他却猛得往前一冲，保持着双手背后的姿势，撞开了正在将妇女捆绑在木板上的一个人。
　　这下子，所有人都一愣，竟然没人上去阻止他，而是任由他挡在了那个妇女的面前。
　　他面对着这么多的目光，显得有些紧张，却还是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他说：“……这个，你看……都有我那啥，童子肉了，这紫河车就免了吧？吃太多了……对消化不好……”
　　……虽然不知道什么叫作“消化”，可谬言还是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个人，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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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显然……这个男的是个穿越男……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