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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五 ...

  •   新雪之后却是大晴,石子路上的雪都已融得干净,空气也并不冷得厉害,小五小心地揪起裙子斗篷,踏进园中仍覆着雪的土地上,蹲到梅树下,捡地上的红梅花瓣。
      白玉堂从屋中跑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景,五岁的小丫头披着小小的白斗篷,蹲在树下雪里,人是一团圆的,脸也是一团圆的,可爱得紧。

      白玉堂喊了一声:“小五!”
      小五抬头看见他,应道:“玉堂哥。”
      不等她再说什么,白玉堂也跑进园中,三两下爬上树,冲小五喊一声:“接好!”就用力摇晃树枝。
      枝头的梅雪纷纷落下,小五哎呀一声,一边尽力躲避积雪,一边拎起裙摆兜住落下的梅花瓣。
      眼看雪和着梅堆满了小小的裙摆,白玉堂才松开手,蹲在枝桠间问:“你捡梅花做什么?”
      小五仰起脸答:“给夫人泡茶。”她顿了顿,又说,“玉堂哥,你要不要?”
      “可以啊,你给我泡一份儿。”白玉堂随口应道,恶作剧心起,忽地抓住树枝又用力一摇,又是一阵雪落,小五慌忙低头闪避。突然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玉堂,你又在欺负小五了?”
      小五白玉堂循声望去,一个十三四岁的俊朗少年正站在小园的石子路口,顿时惊喜道:“金堂哥!”
      “大哥!你回来了!”白玉堂一跃下树,落在地上激起不少雪块。
      白金堂也走上雪地:“快过年了我怎会不会来,刚进门就看到你在欺负小五。”
      小五忙道:“金堂哥,是我要梅花瓣泡茶……”
      “这种事让下人去做不就行了。”
      小女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我就是下人呀。”
      白金堂笑了笑,没再说话。
      小五是白玉堂奶娘的女儿,小白玉堂三岁,奶娘是小地方出身,信女孩儿要贱养才能养活,到现在连大名都没给她起,但白夫人一直想要个女儿,把她从小养在跟前,她对长辈还尊称“老爷”“夫人”,对小辈已直呼“玉堂哥”“金堂哥”,谁也不会真把她当下人。
      白玉堂已不耐烦听他们说这些,扯着兄长一叠声让他“看看我这一年长了多少本事”,白金堂无奈道:“才回来总该先拜见爹娘才是。”
      “爹娘都不在!”白玉堂不由分说拉了白金堂便往练武场去,白金堂随着弟弟被扯动几步,看向小五,小五答:“老爷去巡视庄子,夫人去邻里闺友处了。”
      白金堂也知道接近年关事务不少,这才顺着走向练武场,还不忘叮嘱小五一句:“仔细雪化了打湿衣裳,快进去吧。”
      小五点点头,看了眼白玉堂,转身向屋里跑去。

      待白员外和白夫人回来,见了在外学武的长子回来都高兴得很,一家人热热闹闹过了个好年,尤其是白玉堂,整日缠着白金堂讲江湖事,或教他习武。
      白玉堂自小是个跳脱性子,书倒也读得十分好,但却更爱习武,只是一则他年龄小,二则长子已长年不在家,若次子也远行,白夫妇实在舍不得,白玉堂只能趁兄长在时向他学个一招半式,然后自己在家苦练,他天资聪颖,又醉心于此,很摸出了几分门道,白金堂本就受师门所限,不能教他门内高深的东西,如此一来,恐耽误他,更不愿随意教他了。
      倒是因为不能满足小儿子这个愿望,白夫妇觉得拘着儿子了,对他分外宠溺,全府上下纵着他一个。

      正月一过,白金堂便辞家回师门去了,白玉堂这回没学到什么新鲜东西,外面可轻易到手的那些武学他又看不上,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找一个好师门拜,现下却是闲了下来。
      他正觉无聊,忽地看到小五独自在屋里学绣花,眼珠儿一转,趁奶娘不在,趴上窗台:“小五儿,我教你习武!”
      小五抬起头,迷茫地看向他,还是脸圆圆的,发髻圆圆的,白玉堂想着这么个可爱的小丫头拿剑是什么样子,便不由张扬地笑起来:“你习了武,将来咱们一起去闯荡江湖!”
      小五眼睛睁大了些,认真地一点头:“好。”

      小五性子乖巧,白玉堂从前与她实在不大玩得到一起去,高兴了逗一逗,没兴致便扔在一边。不过小五从不烦他,从不哭闹,又长得可爱,白玉堂倒真是很喜欢她,这次教她习武出奇地耐心,一丝不苟地教她练基本功,还特地给她找了把小剑。
      他也吃惊于小五一个小姑娘的坚韧,小五练功吃了多大的苦都一声不吭,一边习武,女红也没有放下。
      白玉堂教小五习武没多久便全府皆知,白夫人不痛不痒地训了他一顿,便不再管,倒高兴有事情分了他精力,省得他成天想离家拜师。只有与他朝夕相处的小五知道,白玉堂从未放下那个江湖梦。

      两年之后,白玉堂终于得了一个机会,白员外的故交“西洋剑客”夏玉奇来拜访,一眼就看中了白玉堂,要收他做弟子。
      白夫妇不好拒绝老友的请求,又坳不过白玉堂,终是答应了。
      这一下全府忙开了,给白玉堂收拾行李时,白夫人这个也要带着那个也要带着,白玉堂不胜其扰,脾气上来,全不要了,白夫人一想,白玉堂还不比白金堂每年回来,这一去指不定几年不回家,带多少东西都不周全,干脆让小五跟去服侍。
      白玉堂反倒哭笑不得:“娘,我是去习武,还要带什么人服侍!”
      白夫人反问:“你说要教她习武,就这么把她扔下了?在外不比在家,两个人有些照应,也省得她触景生情。”
      奶娘刚刚去世了,小五成天怏怏不乐,白玉堂看了也有几分可怜,这才同意。
      临行前白夫人给小五起了个名字,小五姓何,因记着奶娘临终前请白夫人不要起得太好,以免折福,便叫何可。

      末了白玉堂只收拾了小小的包袱,三人三马上路。白玉堂一向大胆,小小年纪就敢纵马疾驰,连着让小五也学了些马术,但骑马上路还是做不到的,白老爷准备马匹,原是配了马车为儿子路上舒适,但白玉堂这一出府,便如倦鸟出笼,小五又一向对他百依百顺,哪还记着白夫妇小心叮嘱,早就骑上马肆意玩起来。
      出了白家岗地界,夏玉奇突然侧身对白玉堂道:“玉堂,有一件事得让你知道,我功夫嘛,是还不错,不过一点不知道该怎么教徒弟。”
      白玉堂瞪大眼睛:“你骗人!?”
      在百家夏玉奇信誓旦旦向白夫妇保证会好生教导白玉堂,若非如此白老爷还没那么容易放人。
      “大概吧。”夏玉奇悠闲地笑,“我不忍看一个奇才被拘在家里,拐也把你拐出来。我看你自行摸索已有几分路子,我不会教,你就不能自己学?”
      白玉堂少年心性,经不得激,当即道:“好!我自己学!”

      安顿下来后白玉堂果然阅览典籍自行开始钻研武学,只有读到不懂之处才去问夏玉奇,小五揽下食宿,小小年纪已安排得丝毫不差,夏玉奇省了好大功夫,瞧她心喜,也要收徒,白玉堂拦住不让,说省得他误人子弟,仍由他教导小五。
      如此四五年,白玉堂不曾回家,只月月与家中通信,还多是由小五代笔。
      这一日他忽地接到信,父母双亡,大哥病危,催他速归。不由大惊,险些当场昏过去,行李都不收拾,立即便和小五下山赶回去。

      待赶到白家庄,一片萧索,不认识的人领白玉堂去见白金堂,见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大哥,白玉堂一路上强忍的悲痛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伏在兄长身前哭起来。
      白金堂精神仍十分不好,白玉堂哭过后由带他进来的人又带他出去,他几年未归家,如今在自己家中倒像外人般,还要人来招待,很不好意思。那个江湖人模样的青年叫卢方,和另几个青年是结拜兄弟,都是白金堂的朋友。
      知道白金堂病重,白玉堂没开口问他,转头问卢方到底发生何事,卢方叹息一声,道来前因后果。
      起先是白金堂行侠仗义,惹上了几个宵小,想阴招报复白金堂,但他那段时间刚结识卢方几人,他们得不了手,不知从何处打听到白金堂的出身,竟把注意动到白金堂丝毫不会武功的父母身上。江湖人通常尽力避免牵扯无辜,白金堂没料到他们公然犯忌,不曾防备,白夫妇遭毒手后他才得知,悲痛欲绝,强撑着为父母报完仇,当即一病不起,就只撑着一口气等见幼弟最后一面了。

      第二日白金堂便好了些,同白玉堂说了许多话,众人都知他恐是回光返照了,白金堂自己也清楚,终于向白金堂提起白夫妇的事,缓缓道:“玉堂,你记住,我后悔没照顾好爹娘,拖累了他们,却不后悔当初与那些人结下梁子,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行走江湖,要凭本心,不能失了根本。”
      白金堂点头,心里却想到大哥仁慈,不愿斩草除根,要叫他们不敢心生报复,对这等人非得下狠手不可。
      他想到父母就是为此而死,自己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不由眼眶又红了。
      白金堂不知他心中想法,又问:“你可师父给你取字了?”
      白玉堂哽咽道:“没有,师父说他将我带离家已教父亲挂心,不再抢这门差事,留待父亲来取。”
      白金堂微微沉吟,道“你这些年一直在外,及冠也没回来,父亲只当夏先生已为你取字,也没准备,现下没机会了,我且给你取字泽琰吧。”
      白玉堂泣不成声,只能点头。
      白金堂又把小五叫到跟前,道:“你往后……要好好照顾玉堂,我也算看着你长大……”
      小五回到白家几天,已将一干事务都接了过来,外宅的事她不懂,内宅却难不倒她,至少现下白玉堂的衣食已又都是经她的手了。
      这几天白玉堂悲痛欲绝,哪还记得打理自己,白金堂看他现在整整齐齐的样子,就知是小五的功劳。
      白金堂从小和小五接触不多,但性情温厚,就把她当个庶出的妹妹般看待,不疏远也不重视,现在见弟弟身边熟悉的人只剩她一个了,忍不住叮嘱许多,想想她这些年来行径,慢慢放下心来。

      当夜白金堂便去世了,卢方几人帮忙操办葬礼,将白夫妇和白金堂一起葬了。
      白玉堂可谓天之骄子,却忽然逢此大变,整日面无笑意,几个青年担心,便由徐庆出头找他比武。白金堂早说过他弟弟武学天分极佳,几人原想白玉堂年幼,再有天分也不过如此,一试才知白金堂往日夸赞所言非虚,卢方不由问:“白小兄弟好俊的功夫,不知师从何处?”
      因下山之前夏玉奇早有言明:“你一身武艺近乎全为自己琢磨,出去了别人问起师承,你可称我门下,这一身好功夫,却可不要归功到我身上。”白玉堂感念自己武学由大哥启蒙,故道:“玉堂师从‘西洋剑客’夏玉奇,但玉堂习刀,所学多为家兄所传。”
      “原本我们与你兄长正打算结拜成五兄弟,不料……”他唏嘘两声,道:“不如白小兄弟代兄加入?”
      “代替兄长”这个认识让白玉堂十分不愉,面上就显了出来,卢方知他刚刚丧兄,猜到他在想什么,道:“金堂给你取字泽琰,你可知我们兄弟都是因恩结识,后来几个都是‘泽’打头?”
      他一一介绍,果然徐庆字泽莲,蒋平字泽长,白玉堂这才明白白金堂给他起这个字的用意,感恩大哥临终前始终对自己放心不下,当即对卢方叫:“大哥!”
      卢方受白金堂所托照顾他幼弟,还担心白玉堂不愿,闻言一喜,于是就在白家后院,五人撮土为香,结拜兄弟。
      礼毕,几人对视一眼,都改了称呼,原本若白金堂加入,少不得有人辈分得重排,白玉堂却直接当了五弟。白玉堂似是想起什么,嘴角微微翘起,卢见他几日来终于露出点喜色,大为放心,不由问:“五弟因何发笑?”
      白玉堂站起身道:“我身边也有个小五丫头呢。”
      说着他叫小五出来见过几位兄长,小五也跟着“大哥二哥”地依次叫过,只仍叫白玉堂“玉堂哥”。

      白玉堂本就从夏玉奇那学不到多少东西,这番变故,他深悔自己久不归家,便不再过去了,随卢方住到陷空岛卢家庄。
      卢方已有妻,卢夫人常年在岛上身边没有闺友小辈,见了小五很是喜欢,简直拿她当自己女儿一般,小五却越发内敛起来。对着白玉堂还好,离了白玉堂总静得不像话。跟着卢夫人好些时候才好些。
      白玉堂生性洒脱,对外物并不太上心,小五随遇而安,两人慢慢将伤痛收藏在心里。都很快适应了新生活。

      过了两三年,这日白玉堂告诉小五他与白金堂的一个故交约好见面,他去时很高兴,回来却情绪低落,道:“那个大哥故交……不提也罢了。”
      他摇摇头转而道:“今日识得一同道中人,虽未谋面,也算神交了吧。”
      小五知道无论那人做了什么,白玉堂都只因为他是白金堂的故交才会这样失望,但另一个人,未谋面便让白玉堂有如此好感,让她不由好奇,白玉堂见她神色,便把今日之事细细向她说了一遍,小五听后就失去兴趣了,只道:“江湖不大,总会再见面的。”
      白玉堂揉揉她的头发,“你多大点小丫头,就说江湖?”
      小五也不再分辨,白玉堂怕她受伤吃亏,没真正放她进江湖过,说不懂,她也是真的不懂多少。
      几年过去,白玉堂已在江湖上有几分名气,小五就只在陷空岛安家,除了探望夏玉奇,都不会出松江范围。
      她年年探望夏玉奇,倒比白玉堂这个正牌徒弟还孝顺,白玉堂自己虽然不常去,但记得自己几年不归家以至于没见到父母最后一面的憾事,从来不拦着小五。时间久了,小五跟他一样叫夏玉奇师父,他也不再反驳。

      这年小五说要在夏玉奇处呆久一些,几个月没有回来。白玉堂忽闻展昭被封了御猫,当下决定去找他麻烦。
      白玉堂夜入皇宫,盗了三宝,果然引展昭追来,他使计擒住展昭,不料展昭竟斥他强抢民女,白玉堂讶然一查,才知是新入岛的胡烈自作主张。
      不说白玉堂无意成亲,其实陷空岛上的人多半认为小五已是白玉堂未婚妻子,只不过并未言明而已,所以从无人想给白玉堂做媒或送女子,偏偏胡烈才来不久,小五不在,他自作聪明,却正好犯了白玉堂的忌。
      白玉堂入江湖以来对敌一贯狠辣,问明缘由便立即斩了胡烈一臂,叫人把他拖下去。白玉堂只觉胡烈一上岛就惹事,一时没想到以前没有这样的事是因为小五,倒是打量一下引起麻烦的郭增娇,不由道:“颇有姿色?还不如我家五丫头好看。”
      他虽是自语,声音不大不小,大厅里的人都听得清楚,脸色不免都带点异样,忽听一个娴静的少女声音从门外传来:“玉堂哥,你在叫我?”
      白玉堂一脸喜色地抬头:“小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才到,听到玉堂哥在前厅审人,便直接过来了。”
      被称为小五的少女走进厅堂,果然容貌秀雅,她还拎着包袱,虽然洁净,但也掩不住一身风尘仆仆。走到白玉堂身前,白玉堂拉住她道:“今年在师父那儿呆得可够久。知道要回来了?”
      白玉堂和小五一起长大,又性子洒脱不在意虚礼,从不避嫌,小五虽也和白玉堂亲近,但往常陷空岛只有自家人,现在却满屋都是外人,到底是女孩子,脸皮有些薄,耳根泛起些红色,退开一点,道:“我猜到你定要找那个‘御猫’麻烦,有点挂心,师父便放我回来了。”
      白玉堂没注意到小五的报涩,她这一退却让他注意到小五和郭家女子的区别来。他看那郭氏女孩,虽是小户人家女儿,也是水袖罗裙,钗环具备,再看小五,裋褐长裤,一身素净,忽地有些不高兴。
      白玉堂顿时对这场闹剧失去了兴趣,草草处理郭家父女的事,送银子使差人送他们离去,又与展昭定下赌约,三日盗回三宝。
      着人把展昭押回通天窟,白玉堂暗想,这几天要忙着与姓展的打赌,三天之后,带小五去镇上,好好给她买些衣饰。他白玉堂身边的姑娘,可得漂漂亮亮的才好。

      此时已是深夜,小五不便多待,向白玉堂打过招呼就回去歇下。
      第二日天还未明,丁兆惠便来拜访,此先胡奇被送回来时小五已被吵醒,便不再继续休息,随白玉堂迎客,白玉堂知他来意,故意说已斩了展昭奚落他,丁兆惠看着无话可说,小五却觉得不对,告诉白玉堂一声,先行抽身而去。
      丁兆惠被就是来拖延白玉堂的,他知道小五一向心细,怕她看出什么破绽,暗自庆幸她离开。
      一会儿另外四鼠救出展昭,盗来三宝,徐庆奔上厅,抡刀就砍向白玉堂,丁兆惠早摸走宝剑,白玉堂一时手无寸铁,拿椅子挡了一下,见展昭已拿着三宝上来,不想被折锐气,又不想毁诺,正左右为难,被徐庆出声一激,便决定脱身,正好听到外面小五的声音:“玉堂哥!”
      他循声一望,见小五将他的雁翎刀抛来,原来小五见丁兆惠为展昭而来,却只这个嘴拙的独自前往,便猜到他们还有后手,退下去悄悄一探,知道另外几鼠都参与进来,她便立刻反身去取白玉堂的刀,此刻正好赶上。
      白玉堂有刀在手,还有谁拦得住他,展昭得回宝剑也要出手,小五跃进厅中提剑拦住他,卢方正擒下柳青,展昭好言道:“五姑娘且住手,此事……”
      小五见白玉堂已走脱,料徐庆捉不住他,便收剑回鞘,冷冷道:“我姓何。”
      展昭立时反应过来他恐怕叫了人家闺名了,连连道歉。
      小五只当看不见他,扫视一圈来人,不见蒋平,便觉不好,想出门去找,卢方把她拦下,道:“你未免太听五弟的话……”
      他对着一个女孩不好直言训斥,只道:“你和我们去茉花村吧。”
      小五明白这时去告知白玉堂已来不及了,默默点头,不再言语。

      到了茉花村蒋平却不在,众人又见小五难安的样子,纷纷明白过来,卢方便问明蒋平从何处搭船,同小五去等,展昭则同丁家兄弟去见丁老夫人。
      不多时蒋平拖着白玉堂游来,见白玉堂水淋淋昏迷不醒,面色苦楚,卢方不觉泪下,小五咬牙背起白玉堂,谁也不许碰他,走向村中。
      这一带年龄相仿又会武的女孩子就小五和丁月华两个,自然往来不少,茉花村有小五常住的房间,小五将白玉堂背进自己屋里。其他几人得了消息赶来,见白玉堂浑身连泥带水,好生狼狈,冷不防小五抽出剑对着徐庆当头一剑,徐庆武功并不高出小五许多,也不像小五用短剑在屋里容易施展,又不能对小五下重手,无奈跃出屋子,正待问她发生什么事,小五冷着一张脸,转头剑又朝着蒋平去了。
      白玉堂总嫌小五功夫太差,不肯放她在江湖上行走,但那是以他不满十岁就在自己摸索武学的本事来判断,小五资质不属差列,又勤勉耐苦,在江湖上同龄的一辈已算很不错,她占着兵器地利,又招招拼命,在场的谁也不能和一个耍起脾气的小女孩计较,几招便被她全逼了出去,
      小五只是把人逼出屋外就不再动手,这下众人全明白了她因什么发脾气,见小五不管不顾起来和长辈都动起手,卢方怒道:“五丫头,我们是为五弟好!”
      小五一声不吭,把门一关。

      幼时在白家,白夫人放任他们相处,小五就相当于白玉堂身边的贴身婢女,后来出门,夏玉奇不拘小节,又当小五白玉堂都是小孩,根本没有避讳,上了陷空岛后才不再形影不离,小五也几乎没有再做过婢女的事。
      她许久没这样照顾他了。
      小五小心扶着白玉堂帮他把水吐出来,见他还有些不清醒,先用软帕为他擦净了脸,出门端水,卢方还等在门外,见她因背白玉堂一路过来,也一身泥水,少见的狼狈样子,气便都消了,只问起白玉堂情况。
      小五的声音不含一丝火气,平静地说:“娘和白家是签了死契的,小五从生下来就是白家的奴婢,玉堂哥抬举我,让我喊几位大爷‘哥哥’,小五可不敢有这样的兄长。”
      小五在陷空岛上也住了几年,几个男人都挺照顾这小丫头,尤其卢夫人分外疼爱她,听闻小五说得这样绝,卢方不由道:“小五!”
      小五见卢方又怒又急,思及受的关怀,口气便软了下来:“大哥……”
      她迟疑一下,低下头轻轻道:“你们就当他不会伤心么?”
      此事虽是为了白玉堂好,到底是兄弟们与他为敌,卢方性子最忠厚,确实对此不安,柳青便是说了这点才让他气极擒下,小五又这么说,他便说不出话来了。

      白玉堂此时已悠悠转醒,在屋里把小五的话听得清楚,待小五再进来,看她仔细照料他,不由想到他们相伴多年,从未吵过一次架,红过一次脸,他自是信小五绝不同他对着干,却才想到自幼相识,小五竟从没说过他一个“错”字,不禁问:“我与展昭打赌,限他三日夺宝,他做到了我又想耍赖,你也不觉得是我做错?”
      小五只道:“几位大哥当日与玉堂哥结拜,说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却帮着外人对付你,是谁先毁的诺?”
      这么一闹,白玉堂也知道自己性子太傲做错了事,但他本来做之前也不是没想过结果,打定主意不计生死,因此几位兄长用大道理劝他他才分外不屑,如今小五这么说,他才意识到,只要有一个人认为他是对的,他就没法这么坦然认为自己错到了底。
      白玉堂不由半是叹息半是调笑道:“小五,我总有一日会被你害死。”
      小五眼也不眨一下,说:“我赔你。”
      白玉堂一时大为震动,小五对他倾心到何等地步,才会如此盲从,谈及生死也毫不犹疑。

      白玉堂知道,母亲当初把小五放在他身边,就有几分打算让小五给他做妾,只是他离家得早,才一直没提,他现在想到娘曾有这样打算都会觉得不快,觉得“妾”这个字未免太贬低了小五。但他心里确实一直把小五当成自己的人了,他和小五之间的情愫,他不是完全不知,只是总觉得他还年轻,成亲太早,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区别,不想开口。
      但此时情意已显,白玉堂不想再委屈小五,他做事一贯雷厉风行,当即决定此事一了,便请卢夫人为他们主婚,与小五成亲。

      小五又服侍白玉堂沐浴换衣,净面梳头,丁氏兄弟将一应东西都准备齐全,白玉堂见了气又消了不少。若每一个都说他错,少不得他要犟到底,既然有小五站在他一边,便不是那么气难平,他本也不想毁诺,收拾停当,便出来说愿意上开封去。
      既然白玉堂让步,大家不再多说不愉快的事,上酒宴畅饮,又说了一回本地和开封府的光景,都默契地对小五翻脸的事略去不提。

      酒饭已毕,行程备好,众人便要上路,临行前展昭单独请过白玉堂道:“白兄,我有一句话要说。”
      他踌躇但又诚恳地道:“此事我一个外男本不方便说……关于何姑娘……”他颦起眉不知如何开口,白玉堂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小五,他都快忘记小五还有何可这个名字了。
      “何姑娘如此盲从……恐怕,不大好。”
      评论女子,也只能如此点到为止。
      白玉堂好笑,知他一片好心,终于起了结交之心,遂道:“小五若是我妹子,将来要嫁出去,我当然要叫她改过,但她是我未婚妻子,只想着我有什么不好?”
      他转身,笑着大步离去,一时感觉天高气爽,无烦心事了。

      于2011.03.29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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