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倾天下(出版稿)》宁芯

17、第 17 章

　　“明风，你是说，那天，师兄真的流下了眼泪？”闵文曦手杵下巴，眼睛里透着感动。
　　又来了！明风很想撞墙。他非常非常后悔，因为一时经不住威逼利诱，而把王爷与何姑娘之间的故事讲给了闵文曦。
　　他们已经回到王府五天了，也就是已经整整离开临都二十天了，为什么她还没有烦呢？
　　自从在临都，何姑娘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抱住王爷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基本上公开化了！谁都知道何姑娘早晚会成为王府未来的女主人，或者至少，是未来的女主人之一。从那天开始，王爷即便是办公也常常带着何姑娘。并且，倍受王爷属下诟病的就是，不管当着多少人的面，王爷与何姑娘都会手牵手地一起走，完全不管周围诧异的目光。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王爷爱干什么，又哪轮得到他干涉呢？但是，自从何姑娘突然抱住王爷的那天开始，他就被闵文曦盯上了！而最悲惨的就是，闵文曦的武功虽然不高，却恰好比他高了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的差距，就让他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在闵文曦的威逼利诱下，他不得不把桥上那次刺杀的一切细节都对闵文曦详细描述了一遍。甚至，最后，迫于武力，还把从王爷与何姑娘的对话里偷听到的关于王爷不顾生死保护何姑娘的故事也都告诉了闵文曦。
　　而最要命的就是，自从听了这些故事之后，闵文曦就陷入了深深的感动中。并且，光她自己感动还不够，还逼着明风陪她一起感动。
　　其实，明风也不是不感动。就在何姑娘突然抱住王爷的那天，回到郡守府之后，何姑娘就一点一点细细问了王爷整个事件的全部经过，连每一句对话和每一个动作都不肯错过。
　　听了他们的对话，明风才第一次知道，在王爷拿到解药之前，还经历过一次生死考验，而王爷的选择是保护何姑娘。刚刚听到这一切的时候，明风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感动得甚至想流眼泪。
　　但是，无论多么感动，也总该有个时间限制吧？闵大小姐可好，这都二十天了，每天都逼着他把整个事件一再重复，一边重复还要一边发表感慨，如果感慨发表得不及时，立即就有遭遇皮肉之苦的风险。
　　迫于压力出卖了王爷也就罢了，竟然连自己的情绪都不能够自主吗？他怎么会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呢？明风在心底第一千零一次替自己哀叹。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闵文曦发火了！
　　“是啊，是啊，王爷抱着何姑娘的时候，突然流下了眼泪，把所有人都吓坏了!”明风赶紧应承。
　　“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遇到一个肯为我流眼泪的人呢？”闵文曦悠悠一叹，又陷入了深思。
　　她是前朝宰相闵啸升的掌珠。闵啸升过世后，就被大将军裘英认作义女。虽然出身书香，她却是一心尚武，最崇拜的就是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士，最爱听的就是江湖传奇。在她的软磨硬泡下，三年前，通过她的义父裘大将军的引荐，她拜入了“三广道人”席广庭的门下，成了凌钲的师妹！
　　一心尚武是一回事，等到真正开始练武，她才发现练武并非如她想象的那样，就是“潇洒”的代名词。练了几天之后，便深感到其中的艰辛与枯燥，渐渐地就松懈了！她的师父也并不为难她，只捡些轻松有趣的功夫教给她。
　　就这样，空有“天下第一高手”作为师父，她却连师父的一个零头都没有学到。只是她生性活泼，嘴又甜，虽然不喜练武，却也深得师父宠爱，无论到哪里参加技艺大赛，都会带上她。
　　有一天，正当她陪伴师父赴辞水参加棋艺大赛的途中，突然接到师兄的急信，说要请师父赶往临都救一个很重要的人。她便立即缠着师父一起上路了！还没到临都，却又接到师兄的消息说已然取得了解药。师父立即回程去了辞水，她则继续到临都寻找师兄！
　　这三年来，她见得最多的年轻男子就是师兄！师兄也很宠爱她，无论她恶作剧也好，耍赖皮也罢，只要她高兴，师兄都会一味地由着她。因此，一直以来，她都认为他们之间是彼此相爱的。
　　直到到达临都，见到了何姑娘，听了她和师兄之间的故事，她才逐渐明白，师兄对她的宠爱只是一种哥哥对妹妹的宠爱，而她对师兄的依恋之情也并非真正的爱情。
　　原来，当师兄真正爱上一个人时，竟然可以为那个人流眼泪。最让她感动的就是这一点。她下定了决心，一定也要找到一个愿意为她流眼泪的人。
　　“闵小姐，何姑娘请你去吃她新做的点心。”一个婢女躬身立在门外。
　　终于来了！明风一阵激动。如果说，除了王爷与何姑娘的故事之外，还有什么特别令闵大小姐感兴趣的东西，那无疑就是何姑娘做的食物了！
　　从回到王府的当天开始，何姑娘就一头扎进了厨房，一道道精致的点心真是令明风大开眼界。
　　说起来，这何姑娘的性格也十分古怪。
　　王爷对她的宠爱有目共睹，她在人前也毫不避讳地与王爷同进同出，但是，无论如何，她就是坚持不让大家叫她“小姐”，也坚决不要任何婢女服侍，一应梳洗、穿戴甚至清洁除尘，都自己料理。回到王府之后，甚至坚决要求亲自为王爷准备食物。对待一切下人，也都亲切有礼，做了好吃的食物，也都会给下人准备一份。无论怎么看，她都不象是一个倍受宠爱的女人；无论怎么看，她也都不象是一个即将成为王府女主人的人。
　　但是，正因为如此，明风才打心底里尊敬甚至喜爱何姑娘。因为，在何姑娘面前，他会感到自己是个受重视的人，甚至，是个“平等”的人。就为这一点，在王爷之外，明风又在心里立下了誓死保护何姑娘的誓言。
　　点心设在王府后花园的凉亭中，明风与闵文曦到达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何姑娘正坐在凉亭里含笑看着他们。
　　“妹妹，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还没走到凉亭里，闵文曦就甜甜地开口了！
　　妹妹？关于这个称呼，何芯实在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的确，若论实际年龄，她比闵文曦还小着几个月，但若论心理年龄，她就比闵文曦成熟了不止一星半点。被一个小女孩叫妹妹，她怎么听怎么觉得古怪，但现实的情况又容不得她推拒，只好含笑道：“这两天，还没做好工具，只好将就着选些新鲜的食材做些点心。等凌钲找到巧匠，做出了烤炉，我就给姐姐做些西点，姐姐一定喜欢。”
　　凌钲？明风暗暗咋舌。何姑娘还真是大胆，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直呼王爷的名讳。
　　桌上已经摆好了四色点心：金色的南瓜饼，白色的糯米藕，翠绿的珍珠黄瓜圈外加一个雪梨银耳羹，两甜两咸，两热两冰，真是怎么看怎么好吃。闵文曦出身大家，家里的厨师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厨中佼佼者。但是，从第一天开始，她就彻底被何芯的手艺给征服了！何芯做的点心，心思灵巧，花样百出，又注重色彩、浓淡和口味的搭配，每一次都让她“爱不释口”。
　　“唉！我若是男子，也定然要娶你，光是这些精致的小点心，就足以让人留恋不已了！”一边吃着点心，闵文曦大发感叹。
　　“想不到师妹竟是我的知己。”一边说着，凌钲含笑踏进了凉亭。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见到凌钲，何芯打心底里觉得高兴。
　　“朝中有些事情，我得了一个空，就立即回来了!否则，若错过了芯儿的点心，岂非终身遗憾？”凌钲微笑回应。
　　四人吃着点心，随意聊了一会儿，闵文曦就起身告辞了！明风也赶紧跟上了闵文曦的脚步。最近，他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王爷的书童，还是闵小姐的跟班了！
　　待两人走出凉亭，凌钲才拉着何芯的手，淡淡道：“今天，展族派来了使者。”
　　“展族吗？”何芯怔了一下，才接着道：“这么说，又要结盟了？”提到展族，她总有些不自在。
　　“这是必然的。这次鹤城之战，展族元气大伤，原本草原上附属其下的许多部族都纷纷独立了！草原各族间陷入了混战。若不立即与我朝结盟，只怕展族会有亡族的风险。”凌钲淡淡说着，却留意着何芯的表情。
　　“这个时候与□□结盟，只怕代价不小吧？”何芯皱眉。
　　“芯儿认为呢？展族需用什么才能打动父皇？”
　　“必是战马。”亲身参与了两次大战，她当然知道□□最缺的是什么。
　　但是……战马？在这两次大战中，她是太清楚展族究竟损失了多少战马了！如果再把战马大量赔给□□，那么，在草原混战中，展族岂非更是处境艰难？她忽然由衷地为展族感到担心。
　　凌钲静静看着她，并不说话。
　　许久，何芯才抬头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她对政治没什么兴趣。平时，凌钲也很少告诉她朝中的事情。但今天，凌钲显然是有意告诉她的。
　　“芯儿！”凌钲忽然定定看着她道：“我知道你与展族颇有渊源，但是，现在，你必须要有一个立场，明白吗？无论如何，展族与我们是敌对的。”
　　“给我一点时间吧！”何芯黯然点头。
　　她去到展族是个意外，但在一个多月艰苦的突围生涯中，却与展族上下的兵将都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们的忠诚坚韧、勇猛彪悍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展颜，从一开始，明知道她是一个□□人，却仍然让她一路跟随，并且一路派人保护她，到最后，更是对她毫不怀疑地信任。而她，却最终辜负了这份信任。救了凌钲，她当然不会后悔，但对于展颜，她总有一分歉疚之情。
　　“把展族人当作敌人吗？”叹了口气，轻轻靠在凌钲怀里，何芯心里涌起了深深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