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Holic》九千华

3、三

　　“我送你回家。”他的话里没有任何的感情。我在害怕，开始拼命地求他，“不要，求求你！我好不容易从那个家里逃出来的，不要再送我回去了，我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再有那样的日子了。”他似乎没有听进去我的话，仍然在那些建筑楼上以光速跳跃着。他在往我家的方向去……
　　他是魔鬼，是魔鬼！要把我送回地狱的魔鬼，撒旦的使者！
　　“不是魔鬼，是特拉秋拉。”他突然用那血红色的眸子看着我，让我有了丝丝寒意，“逃不掉的，回去吧。”
　　回去？怎么可以？酝酿了那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离开了那个地方，现在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又要亲手将我送回火坑？那我宁愿回去面对那个胖男人的尸体……至少他不会那样对我，把我当做恶魔的礼物。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独自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了，他早已不见踪影。眼皮的重量就像那时候胖男人的重量一样让我承受不来，我就这样失去平衡睡着倒在了阳台的地上。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床上。天很亮，让我以为一切都只是场梦……但手背上那两个显眼的红色咬痕让我明白了点什么。他是特拉秋拉，嗜血的种族，可是他却偏偏放过了我这个美味的食物。什么意思呢？是给予我重生嘛？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渡过了漫长的白天，我好像丢了魂似地一味地关在房间里画画，没有人理我也没有人管我……就因为昨天的那一架，他们选择了对我保持沉默。但是我知道，他们背着我说的那些话。他们以为我听不到，其实我清楚的很。那些个不堪入耳、无比难听的字眼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愿意多说，我知道我是多余的，我知道他们是对的。
　　我擦了又画、画了又擦却也只画好了大概的轮廓，还没有上色，地板上的纸团却已经是多得数不清了。发色，唇色，肤色，眼瞳的颜色……我用尽了所有的红色——水彩笔、圆珠笔、蜡笔，就是画不出他眼睛的红色感觉来。我盯着手上他留给我的红色痕迹止不住地看，只感觉从那里开始流出了印象中他瞳孔的那个颜色……伤口竟然开始流血，滴在了他的眼瞳上。那感觉正正好好，就像是他那冰冷的眼神一样，红的妖娆、红的诡异。
　　“为什么要这样？”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怜惜，自己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扬了起来，“因为……想逃……”我已经开始说不清话了，毕竟从18楼跳下来并不是小事。
　　回想刚才，母亲突然哭着冲进我的房间，她的泪水带动着我的泪水。这个女人用眼睛告诉了我一切，他们现在终究还是容不下我，终究还是嫌弃着我。我知道不能怪母亲，也不能怪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我本就不应该留在这世界上了。
　　而也就在纵跃的那一刻，我突然释怀了一切，感觉到无比的轻松。就像那次他抱着我置身于空中一样，轻飘飘的，很舒服……而在落地的那一刻，我却看到了他走到了我身边，他终于还是出现了，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那时，他的眼神、神情都让我感到了不能在别人身上感受到的不一样的温暖。
　　“为什么这么傻，折磨着自己？”他凑得很近，在闻着我流出来的血所散发着的香味，“安娜，你为什么如此的令人疼惜？”
　　从他眼中我看到了，看到了那一晚的场景……
　　寒风中，他裹着斗篷只身站在房屋的顶端。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少女引起了他的注意。本想以此为食物的他跟随着少女，直至她遇到了流氓。他本以为少女会拼命积极地反抗，但是有些出乎意料，少女的反应似乎很平淡。他开始好奇她是个怎样的人……却没想到会被这可怜的少女点燃了心中已经冷却了几十乃至上百年的温度。
　　他像那晚一样摸着我的发，我浅浅地笑着，逐渐闭上了眼……
　　安娜，我想要你彻底的逃离……
　　我想要你彻底的逃脱这个世界，摆脱所有的痛苦……
　　我要好好保护你，永远守在你的身边……
　　他轻轻咧嘴，洁白的獠牙进入了我沾满血迹的脖间。我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疼痛，反而有的只是喜悦。体内的血好似瞬间蒸发，只剩一具没用的躯壳……还是逃不掉么？夏尔特……还是失败了么？

　　安娜，你逃不了的……
　　耳边是夏尔特磁性却温柔的声音。是的，我逃不了了，从眼泪掉下来那刻就注定逃不了了。转脸，夏尔特血色的瞳孔中散发着异样的光芒，我看到了，里面那个我……同样也散发着异样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