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初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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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云生寺方丈，打点好行装，我便准备和林蔷安下山。
出寺的时候，天空突然开始飘雪，很白很干净，没有风，直直落下。我回望一眼东西厢房的匾额：白云生处，蔓草碧时。恍惚之间忆起我初见它时的模样：古朴，肃穆，加上那尊虚空之中点化我的佛像，不像是单纯的描摹，更像是一种昭示，完美而理想。
整个世界都被雪花涂上纯净的颜色，山上蔓草还未枯黄，菩提树的绿色也并未褪尽，云雾也不像来的时候那么重了，白色和青色衬在一起，有一种教人拜托尘欲的力量。
“马上就校庆了。一周后龙城的领导都会过来参加典礼，你要回学校的话，和郑柳萍打声招呼。不过她现在估计没时间理你，你的实验汇演没准儿也没戏了。”林蔷安依旧面无表情。
只是我几乎将校庆这事儿彻底忘了，这才忽然想起来。我回去要加倍地补完那缠绵的实验训练课。我仿佛在白花花的雪中看到了一个个剔透精致的蒸馏瓶，郑柳萍两只手攥着8支蒸馏瓶，正张牙舞爪地朝我浅浅笑。
“哎呦，那甚么时候去找Benedict和Muriel？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穆丽儿暂时没事，在你去之前，父亲不会将她怎么样——就算她现在有事儿——你立刻飞到1000年后英雄救美去？还是先想想你的小弟弟吧~”
这女人的话我怎么听怎么别扭。
“……Benedict是校庆典礼的主持人。一周之后，大礼堂，万众瞩目。你自可与他相见。”
“那…他是不是长得和我很像？他还会认得我么？”
“长什么样到时候不就知道了…不过…他倒真是符合我的审美呢…认不认识你我就不知道了，就看你们的缘分喽……”
我在脑海里努力搜寻他的模样，却始终无从忆起。在我神思恍惚脚下一滑的瞬间，林蔷安一把抓住我的手，冷淡的眸子射过来：“其实，你们兄弟两个还真是很像呢。无论是外表，还是言行。”
我一时语塞，从脸部温觉感受器的反应来看，我的面部必定充盈了一些个液体。
“只是他比你更天真，更善良，更真诚。于是也就更容易受到伤害，更容易被人利用。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一种无知。”
我僵在那里。
“这么大的雪，小心脚底下滑。”林蔷安略带轻蔑地把眼神移开，松开手继续往前走。我猜得到她现在必是一脸冷笑。
龙城很少下雪，这样大的雪更是少之又少。我默叹一声自己的愚钝，心里嘀咕怎么吃完那忘忧草之后智商降了这么多。远处井邑的模糊剪影在空茫的雪气里若隐若现。我紧了紧领口，皱皱眉走进前方冷落的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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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把推开宿舍的门，杨白书和解佐晔正背对背坐在各自书桌前，盯着自己的电脑。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过来，不约而同地放大瞳孔，不约而同地张嘴然后咧开，又不约而同地说：我X你怎么才回来，他都想死你了！然后不约而同互指对方，接着冲过来如饥似渴地扑向我丰满的行囊。
我一下子乐了。“你俩要干什么，玩儿轴对称么？可惜小解你的胸无论如何都跟他不对称。”
“哎呀怎没给我们带好吃的，啊？”小解的关注点在于可被机体同化的部分。我回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并且在那眼神里放进去了一个小小的正在抠鼻屎Dylan.
杨白书正翻着那条画着潇湘竹的长衫，突然一停，给我满脸邪恶的春光：“Dylan……小伦……阿伦……伦伦…嗯？…呵呵呵…我记得你不用香水儿的啊……怎么这衣服…啊，还不是Chanel…老实交待，这些日子去的是三宝街还是绿竹水滨，嗯？”
三宝街是龙城著名的红灯区，绿竹水滨则是专供高官子弟享用的私人青楼，舆论上是不能被冠以“红灯区”“烟花巷”这类字眼儿的。杨白书如此精通香水的一个男人，竟没有辨认出林蔷安的香水儿。不过想想也是，让大明朝一个卖糖葫芦的吃一块现代的巧克力，他不说是土坷垃就是好事儿了，哪儿尝的出来是黛堡嘉莱呢？一千年后，香水行业恐怕真得用“一散醉人国”来形容了。
“水滨个屁……公子我是去养身子，不是去那儿捐献□□去了！你说说你俩月不见怎么愈加的猥琐啊，本公子跟你同居一室，真真是损煞容仪了！”我忽略掉他装出的水汪汪无辜模样，边说边打量着他俩的屏幕，小解意料之中在学术。我没猜错的话，他之所以用电脑看生化而不看书，是因为影印版教材上的球棍模型不是彩色的。
而杨白书居然没有在网购那些个时装杂志零食手表男士香体，他在看……校庆晚会的主持稿！！！
“说正事，你小子当上主持人啦啊？”
“他们逼迫的么不是…生院这么大一个系，什么活动咱不得挑大梁啊？郑柳萍这娘们儿就会瞎咋呼乱忽悠，要求尽量从大一新生里出一个男主持，说什么体现新百年S大的阳刚风采……那几个班的男生质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几个班百十来口子姑娘一合计，我就…就…”他脸上的红色极其不稳定地分解为橙色，又加深成亮紫色，最后在明黄和橙红之间轻轻震荡。
我一巴掌推开他那一张甲基橙似的脸，嘲笑已经掩饰不住。“其他几个主持呢？都是哪儿的？你们练得怎么样了？”其实我心里还惦记着本尼迪特。说真的，我对我们的重逢心里没底。
“剩下两个男生一个法院的，一个物院的。啊，说起物院那个小弟啊，也是英国混血，跟你还真挺像的，蓝眼睛，金头发，特爱笑，听说还是物院院草儿呢。你说你们中英混血是不都长一个样儿啊？”
我的心突然开始狂跳，像是从一个悠远的梦里被叫醒。梦里有两个小男孩儿在沙滩上玩耍，高个子的忽然一屁股坐塌另一个堆的沙堡，于是两人开始笑着追打，欢叫，一个小姑娘坐在不远的礁石上静静看着一切……
“……哼，本公子难道就不是生院院草儿么？咱不仅是草，还是能开花的草儿！快着跟我说说女的，我要听女的。都漂亮不？”我在迷离中应付着，心下还盘算着如何找到本尼迪特，如何跟他说。毕竟，我心知肚明我们前世是那么好的兄弟，但是这一世又蓦然隔绝了记忆。这种感觉太微妙，太复杂。
“哎呦看点全在姑娘们这儿了！一个经院，一个化院，还一个机械的。我跟你说啊，经院的内姑娘可真不错，那劲儿有点像林蔷安，但是没她那么臭傲气。我们彩排的时候，人家那叫一个善解人意主动配合，可招人喜欢了。”
在一边儿的学霸哥解佐晔听到林蔷安的名字，微微一颤。唉，难为我们学霸哥那次不堪的间接表白了。
“瞅你内嘴脸……经院姑娘…唔…叫甚么阿？”我天生反感自以为是瞎张罗的女孩子。不高贵。不矜持。会来事儿不是这么体现。
“欧阳雨蓉。多诗意啊!”杨白书甲基橙的脸顿时被泼了浓酸，红得发紫。空气中果真酸溜溜的。他还不忘喃喃自语补一句，“…特好一姑娘…啧……”眼神里无限神往。
“怎么感觉像鄂尔多斯下边儿一牌子啊……国产羽绒。”小解突然爆出一句。这一句显然威力不小。看来以后小解可以成为我的有力武器。
“您真是石破惊天呐您还知道鄂尔多斯！！！”杨白书愣一愣神，抻着脖子开始他的卖弄，“不过鄂尔多斯主要搞皮货的，哎呦您居然这样不专业地羞辱人家姑娘我真是太丢脸了……我还是先给你讲讲当代服装吧……咳，咳——比如说这回你参加这个晚会，就得穿Tuxedo知道么？这是一种无尾的晚……”
我用掌挪开他的嘴脸，打开阳台门，冷凉的泥土气息扑过来。窗台上的雪落得很厚，白蜡树苍绿色的叶子还没有落尽，就压上了厚厚的白色，看着倒是别致。楼下的小径上有一行绵长的脚印，歪歪扭扭消失在雪雾里。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初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