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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八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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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咱是从400年前过来的人,开学的短短一周就教我体会到,对于一个明朝人,没有现代本领是多么寸步难行的一件事。
譬如说他们用一个小巧的金属物体,唤之“手机”,我得学习它怎么操纵;譬如孤儿院“汇”过来的钱,我得学习怎么查看“账户”,怎么“刷卡”,怎么“圈存”;又譬如叫做laptop的金属扁平状物,我亦要学习怎么“打字”,怎么“上网”,怎么“‘潜水’看‘小说’”……
好在杨白书是个甚时髦的人,说起这些现代电子奢侈品,他就可以让人把注意力从他的胸部,转移到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上了。在他的指点以及我飞速的理解领悟运用基础上,我很好地贯彻了“懂会对”原则,驾驭得日渐熟稔。
唯一一件头疼的事是,骑车。
S大占地面积极广,从宿舍到教学楼,或者是教学楼之间,甚至是随便两幢建筑之间,想要一两分钟走到是不可能的。每天早上八点开始上课,我总是提前两刻才起床。在我从容不迫一番洗漱加之一番流连再加一番早膳之后,通常离上课就只有5分钟了。这意味着,在五分钟内,我得从河边的宿舍,以5米每秒的平均速度狂奔至第六教学楼。
这怎么可能呢。400年前,我从不做这样剧烈的饭后运动的。而况我能在七点半醒来并起来,已经是400年来一大进步了。
于是渐渐发现,“自行车”是个甚好的东西;并且杨白书的自行车,是个好上加好的东西(学霸哥每天很早就去占座了,无法利用之)。于是我每次都轻巧地跃上杨白书自行车后部,要挟他载我去上课。
我们的回头率至少是百分之二百五十。
坐在后面,我看不见,但我可以想见:一个初秋的清晨,一个肌肉男把上衣的扣子解到第四个,坐在车座上身体微微前躬,风吹动衣襟,从前面可以隐约看到他饱满健硕的胸大肌;车子后面侧坐着一位瞳仁深蓝,衣衫浅碧的疑似混血的俊男,他由于晚起正在不慌不忙地系着前襟的扣子,鬓发轻扬,阳光洒下来,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羽衣翩然地从一众饥渴男生以及花痴女生中间悠悠而过,那后座的还时不时报以相遇者一个绝美的古典微笑……
我还发现,在必经的几个十字路口,会每天有几团小女子,锦簇着翘首着等我们骑来,再慢慢地羞涩地跟在我们后面,有些姑娘还不敢抬头,我一转头,她们便触电般低头,以至于我考虑到她们的安全,不敢太频繁地回头。
然而传言总是不断的。譬如甚么“公寓G楼惊现比翼男”、“荡漾男不顾安危勇恋失忆男”、“大哥哥对小弟弟的关怀比海深”,还有文雅一些的,譬如像“与子同车,与子同袍。环子之腰,与子偕老”甚么的,听着还挺押韵。谁说S大只有不解风情的机械男呢?用杨白书刚教我的那个词儿来说,“腐男腐女”们也是大有人在的呀。
其实我对这种事情开始新鲜,后来是很反感的,杨白书也是。他老说,就算渴死饿死,也不能饥不择食。我说好好,你也没那吃我的本事啊。
然而与其费力澄清,不如陪这些无聊的人玩一玩,我倒真想看看,他们如饥似渴能到甚么程度。这样想来,心中一阵邪恶的快意。
这一日风和日丽。我和杨白书说好了,要他在操场边的马路上教我骑自行车。操场上早有了一些装模作样活动胳膊活动腿的人,天知道他们心里构想着哪般的龌龊。
我一上车,顿觉脚下没了支点,身体左右晃,更别提前进了。杨白书一手扶着把,一只手扶着我的后背,然而这样也仅能维持我不向两侧歪倒而已。勉强滑几米,也是颤颤巍巍,方向扭曲。
“这车把忒活了忒活了!我这手弄不过来!”
“哎哎哎,快着,捏闸啊,都撞马路沿子上了!”
“不行啊,我使不上劲。我弄正了把,脚底下一蹬就又没平衡了!”
“笨死了!你往上坐坐,你看你都快出溜下去了…”
“哦,哦,我不是弱智,别说我弱智。那是不好的词!”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弱智,哪天我再普及你流行词汇…哎你看,你这又要倒了,累死我了…”
……
半小时过去,杨白书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我用余光撇过去,路边两列围观人马,正乐得起兴。其中当然不乏那些猥琐的男女们。
“不行不行,你这样扶着我老倒,你别这么扶着了,换个姿势。”杨白书总是攥着车把,不知不觉力道大过了我这个骑车的,我就开始一阵晃。
“那这样吧干脆。”他双臂围成圈,把我的腰环在里面,但并不触碰,身体微蹲,在我侧后方跟着,这样一来,我失去平衡也没关系,有他的胳膊挡着。这姿势一出,边上就爆出一阵惊呼,有女孩子捂住通红的脸扭过头去。这也激动太过了吧。
但是我们都忽略了一点:我是多么的怕痒啊,尤其是我两侧肋下周围,简直就是禁区,我自己洗澡碰到了,有时还免不了一阵骚动,何况是杨白书若即若离的胳膊呢?
于是就像武侠情节里描写的那样,在他的手触到我的肋0.01秒之内,一股巨大的、难以抑制的奇痒瞬间唤醒我的跳跃冲动,我以一个高难度的动作自己撒开车把窜了起来,但是由于有杨白书的臂弯,我的右肩在磕到他的下颌之后受到反向的冲量,其侧向分量使得我失去平衡,连车带人朝杨白书歪去……于是在众男女公开而□□的惊呼声中,我不偏不倚将他压在身下,右脸毫无预兆的瞬间贴上了他惊慌失措的唇……乱叫声、尖笑声、咏叹声、评判声、满意声、相机快门声、手机快门声、意犹未尽声、指手画脚声……一时齐发,众妙必备。
接下来,第一个感觉是,咦,肩膀怎么不疼。啊,施瓦格,你的胸真是体贴。
……
这场闹剧在杨白书的惨叫声中结束。后来我看到照片,我们两人像一条凌乱的领带一样瘫在地上,并那个悲催的车一起,定格成生命学院金秋九月的第一大事,其影响力居然有望超过二百五十年的校庆。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有一双轻蔑的眼睛,亦在那猥亵的人群中窥望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