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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天檐 ...

  •   佑刃和依月被分别安置在车队末位的两辆马车上一路随行,而我则被暂留在主车之内。我感觉到有人在我手腕的脉位搭了搭,随后向凝辙说:“此女乃气虚心滞,是以昏厥,并无大碍。”

      我心里咯噔一下——气虚?我气虚?!编吧你就,连我是装的都没搭出来!

      马车晃啊晃的,我觉得再装昏就要睡着了,赶紧轻哼一声睁开双眼:“这是……?”

      “姑娘醒了?”迎面是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惊讶,但不知是因为听了我悲惨的身世,还是我的脸,他看着我的眼神还是有些怜惜:“可觉肚饿?”

      我转了转眼神——好大的马车!刚才从外面看就觉得很大,没想到里面竟然……这么富丽堂皇!竟然还有床?床?!这是什么理念?房车么?

      我虚弱无力得从床上坐起,看到另一张脸却猛地一惊——这女人……这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初离?长得和我确有一两分神似,可怎么说也不至于让他们认错啊!

      “姑娘,此乃天檐国母,念昔皇后。”中年男人适时向我解释,又自我介绍道:“我乃天檐国丞相,于志恒。”

      原来是皇后,难道凝辙是照着初离的样子找的皇后?我向她行礼的时候,注意到她看着我的眼中有一丝轻微的妒意,想来……她也认识初离。随后我发现于志恒的左手没有食指和中指,咳……盯着残疾人看不太好,我及时回转眼神。

      凝辙正端坐在马车另一侧,澄澈的双眸已然平静无波,面上静静漂浮着宽容和抚慰;而更深一些的,是莫名的安心;最深的自然是探究和警醒。

      我身形一颤,几乎是滚下床跪叩道:“皇上,民女失礼,惊扰圣驾,望皇上恕罪……”

      凝辙轻咳一声,示意宫婢将我扶起——啊,真的,还有宫婢啊!这个马车内部简直就是一个简约的卧房,还有餐桌和座椅。容纳了皇帝、皇后、丞相、我、还有三个宫婢,一点都不显小!再次感叹,天檐果然比流域千有才!

      “炼羽姑娘?”凝辙开口直道名讳,倒是让我吃了一惊,赶紧垂首:“是。”

      “令尊何人?从事何种生意?”他平淡的语调辨不出情绪,似是闲话家常,我却清楚,他这是刻意将我们三人隔开,分别盘问。这也是我为依月设计的台词中刻意省略的部分,一来,我需要更多台词来谋取信任,二来……正常人说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至于把每个名字都报清楚吧!

      “家父名尹云-刺颜,从事茶叶、织造生意。”我毫不犹豫得回答,语调却略带惊慌的战栗。

      “家中另有何人?”

      “家母早逝,家父另有三位妻妾。兄弟三名,姐妹五人。”

      “我见你相貌不似流域千人……何以如此?”此话虽然犀利,而他看着我的眼神却依旧充满暖暖的鼓励,一点也不像急着揭穿我的样子。

      “家母乃天檐人氏,二十年前漕运途中识得家父,是以追随。怎奈家母薄命,只民女唯一血脉,便已早逝。家母生前时常提及故乡,怀念情甚,怎奈家中早已再无亲眷,才迟迟未有归返。临终更是嘱托民女,定要寻了时机一返祖乡。怎料,家母一故,民女便成无根之草,无人疼惜。家父更是……”我凄楚颜面,心中暗道——这点故事都编不出来,怎么混“绝底”?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嗯。”凝辙沉吟良久,澄澈的双眸毫无情绪得凝视我的眼睛。不,不是没有情绪,而是……那双轻易见底的双眸,像极了潺潺流水,温润宽厚,平缓流淌,顺着同个方向毫无波澜得带走一切情绪。我突然意识到他的眼神并不容易读懂,稍慢一拍,就可能错过细节。他终于应了一声,算是认可了我的故事。我知道自己过了这一关,却哭得更起劲——下一关了啊!

      我听到凝辙轻咳一声,这一次抬手安慰我的人,竟然是皇后本尊:“炼羽姑娘莫再伤怀,现下皇上已然应承留你,自会护你周全。”

      我夸张得凝噎两声,断断续续道:“民女只一念及……家母……临终心愿……未想……竟是此番……此景归故里,心中……难宁……”

      凝辙轻叹一声,又一瞥眼神,一块纱巾送到我的眼前:“炼羽姑娘,既已归乡,莫再多虑。无论如何,令堂之愿终是了矣。”

      我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空备了一肚子的魅惑表情无计可施——为什么?你当我傻啊!当着正室的面公然勾引她老公,还要不要命了!

      审问结束之后,我和依月、佑刃,被换到同一辆马车上。虽然只是随从车辆,可是布置也很到位,也有床,看来这个凝辙,应该是个待下人不错的皇帝。嗯,宽厚博大,以德服人,应该是个明君!

      我和他们没有过多交流,只对了点事先设想好的台词。比如“这下终于有机会完成夫人的心愿啦”之类的。我深知这个时候警戒还没有完全解除,暗地里不知有多少耳朵等着听我们露出马脚呢。可是有一件事情让我很懊恼,为了保障安全,佑刃被暂时点了穴道封了内力,而我们的武器……我亲爱的“冰魂”,都被保管在前驱马车内。

      马车继续晃,已是深夜。依月送上我不在的时候凝辙所赐的点心,我才想起为了装可怜故意没吃晚饭……好吧,吃饱睡足明天才有精神。估算着差不多明天下午才可以到天檐的京都,我一合眼,迷糊睡去。

      第二天上午,熟睡中的我心里募得一阵躁动。猛地惊醒,太阳穴突突跃痛。

      “依月,清凉油……”我蹙了蹙眉,“到哪了?”

      依月略带担忧得呈上一小罐膏剂,本来精美的锦盒已经被我留在了流域千的皇宫里——那个盒子太华丽,简直一明晃晃的皇家LOGO。

      “应是入了天檐境内。”佑刃见依月答不上话,沉声答道。

      “噢,天檐……”我掀起车帘向外看了看,四周还是有很多长得像流域千人的面孔,应该刚入境不久。可是我的心,在这片地域,却突然,呈现一阵反常的律动。这是我到这个时代半年多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有一些惶惑、有一些激越、甚至有些……感动?

      毫无道理的,我忽然相信——这就是我曾心心念念的,属于我的世界。

      同样是被带进了皇宫,天檐的皇宫称为“皇城”。嗯,果然是……很大一个“城”啊。从进入城门到马车停下,几乎用了半个多小时,而那还只是到了离主殿很远的小偏阁。

      “你等便暂居于此罢。”于志恒站在马车前迎接我们下车,眼神撇了撇我,略带犹豫又似是了然得递来一个包裹:“此等器物,还望莫要示人为好。”

      我心里一阵激动——我的“冰魂”!还以为要分别很久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重聚!

      凝辙也下了车,远远看着我的眼神中,有一抹轻浅的笑意。我俯首谢过,跟着宫婢走进偏阁。这应该是一间客房,简约的厅堂,一共三间卧房。我心里有些暖意,看来凝辙不仅认可了我的身份,允许我私带武器,更是留下了我的侍卫和侍女。这一切——应该都是沾了我这张脸的光吧?

      当然,他另配了五个宫女,三个侍卫给我。这目的,应该和梵焰让佑刃依月跟着我一样,监视多过保护。

      我的嘴角轻轻勾起——不过是再来一次,有什么稀奇?

      我乖乖得在偏阁里待了几天,足不出户,却有一些东西潜移默化得形成。比如凝辙安排的宫女中,有一个叫灵叶的,和依月年纪相仿,她成了我在天檐皇城中暂定的“亲信”。

      “炼羽姑娘与亲御大人模样真是神思呢。”某一天,灵叶悉悉索索得擦着房间里的摆设,见我无聊,随口说道,“许是因此,皇上才尤为照拂。”

      “嗯?”我一怔,“亲御大人?是何模样?”

      灵叶随意一笑:“可不正是姑娘的样貌?”她凑近一些细细观察我的脸:“细说,可有八分相似。”

      我略带尴尬得缩了缩脖子,讪讪笑道:“当真这般相似?又为何道皇上因她而待我照拂?”

      “姑娘有所不知。”她略带神秘得勾起嘴角,凑近我的耳边:“皇上乃亲御大人的‘蓝颜知己’,更是皇上心中唯一所系之人。”

      我募得一愣——“蓝颜知己”?这不是现代的说法么?什么情况?

      灵叶只以为我是听了八卦而吃惊,继续说:“听宫中早年几位姐姐说,皇上曾为亲御大人的不辞而别可沉闷了好些日子。后来,二人便成了知己。宫中‘栀沁斋’乃皇上专赐于她,即便她嫁了他人,亦是长留。皇上更是时常于栀沁斋中就寝,是以怀念。”

      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专挑灵叶作为我的“亲信”了吧,小妮子特喜欢八卦,又很好亲近。短短几天功夫,就缠着我说长道短。不过,想来凝辙对宫中流言的约束远没有梵焰那样严厉,似乎他的这些糗事,人人皆知,从不避讳似的。

      “噢?那亲御大人现下何在?”我做出感兴趣的样子追问道。

      灵叶抓了抓头:“好些日子未见她入宫,听闻三年前,她与寒末之女忽然失踪,了无音讯,那二人便天南地北寻孩儿去了。想来真是可怜,那二人几经周折终成眷属,未想孩儿不过三岁竟是不知所踪。亦是可叹,那二人……本非常人,更似仙人一般,却无力寻回自身血脉……”

      我心里一怔——丢了孩子啊……可能在外面找了很久,所以凝辙一见我,错以为是她流落街头?

      不知为何,心中又是突得一跳,仿佛忽略了某些重要的事。我一面听着灵叶的絮絮叨叨,口中随意敷衍;一面卯足念头思考……什么,什么呢?

      啊——我想起来了,灵叶说初离“本非常人”,是指她会灵术的事吧?那梵焰那一夜,口中呢喃,却又被“神祀”打断的那句“你并非常人”……又是什么意思?这其中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我摇了摇头,不想不想,这种麻烦的事情暂时不想,眼前搜集情报很重要。

      经过一整天的闲聊,我大致了解了“初离”是怎样的人物——还真是个女强人。先是充当“国相”,为凝辙找出杀母真凶;又做“初末门”门主,名门正派,行侠仗义。至于这个“亲御大人”的官职,竟然是皇帝特地为她特设,胜一品,有代为监国之权啊!当然,我听到更令我惊讶的消息是,原来十多年前,天檐与流域千一战,至少在天檐内是这样说的——当初凝辙病重昏迷,国务暂交初离代理,是流域千趁火打劫挑衅在先,于是那个女强人当即决定全力应战。起初还真是差点落败,好在凝辙适时醒来回转了局势,一战历时一年,流域千一败涂地。

      入夜,我轻抚眉角,心中暗叹——梵焰,如果历史真是这样,关于这一点,你又知道多少?处心积虑豁出一切为你老爹报仇,而这仇,却是他咎由自取。

      “小姐。”依月似乎看出我的异想,轻轻走到我身边:“切莫忘却王的心意。”

      我扯起一抹亲和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我的心,不会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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