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若初识-赤炼夕羽》玄玄爻

59、第五十九章 酒后

　　该死的烂戏码，烂桥段！该死的灵觉阻挠！

　　我发誓不是故意要在懵洛面前上演这一幕重逢的拥抱。他的表情，冷得可以直接媲美北极冰川。

　　“玄主……”佑刃一闪身站起来，“她……”

　　“佑刃！”我忍着肩上的伤痛一把扯过他的手臂，用力太猛，几乎把他带进怀里，我顾不得姿势的诡异，用力向他摇头：“不要说，不能说！”

　　他愣了愣：“为何？”

　　我撇了懵洛一眼，顿时打了个冷战——拜托，别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啊！

　　我刻意得站直身子，使自己看上去不是靠在佑刃的怀里，又不得不凑近他的耳朵：“下次再跟你解释，总之不能直接告诉他，答应我……无论他问你什么，三缄其口！”

　　他看着我有些尴尬的姿势，嘴角竟然意外得勾了勾：“好，便按……蕊儿所言。”

　　啊，聪明的佑刃！我赞许得点了点头，余光一闪——懵洛呢？人呢？

　　崖顶传来一阵暴涨的玄息，就算我的灵觉受阻，就算没有灵觉都能感觉到四周空气随之一震……

　　我和佑刃对视一眼，挽起手臂合力破空而上。

　　看到懵洛的一刻，心，紧紧揪起——这么多年的相处和相知，再大的痛苦也可以压在心底的他，从没这样疯狂的失态。

　　“冷锥”在他手里光芒如炬，巨大的光球随处乱飞，炸得一地碎木残枝。而更重要的是，他的身影，被包围在一层……夕阳的映照下，烈焰一般的屏障里。

　　他在一片烈焰火光中莫名得震怒，眼神却像灰烬般绝望，仿佛他整个人，整颗心，只要轻轻一吹，就会化作烟尘不复存在。

　　赤夕……赤夕……赤夕……我的心不跳了，呼吸停止了，耳鸣了。响天彻地的，呼唤着他的名字。我多想不顾一切得冲上去拥他入怀，告诉他所有的一切，再也不放手。

　　可是我不能，我……真的不能。

　　他歇斯底里的发泄不仅吓到了我，也吓到了佑刃，随即谷内的玄裔人纷沓而来，当然……鸢霏也来了。

　　“玄主？”“玄主！”众人手足无措，疑惑相视，却没有人敢靠近。

　　啪……我被掌掴了……

　　眼前是鸢霏大小姐一脸的震怒：“贱人！你对他做了何事？”

　　佑刃顺势挡在我身前：“鸢霏姑娘，此事与蕊儿姑娘无关。”

　　她眼神一收，窄剑出鞘指着他：“那便与你有关？你究竟追随何人？自她出现，洛便心绪不宁，喜怒无常，现下……又是为何？”

　　喜怒无常？哈！哈哈哈！我心底一阵狂笑——我可是从小在他的喜怒无常下长大的，小朋友，比起我对他的了解，你差远了！

　　不过，在嘲笑她之前，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啪……

　　她无比惊异得后退一步，瞪大的双眼瞬间湿润，满脸恼怒涌成绯红：“你……敢打我？！”

　　四周的玄裔人也是一惊，交头接耳，却又没人挺身而出。我心底冷笑一声——我猜对了，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一定仗着自己是懵洛的女人成天吆三喝四，人气指数一定不高，而我……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懵洛一定宣布过给我特权，甚至下了谁都不许碰我的命令。

　　我冷笑着走近一步，崖顶脱离了玄息的阻滞，灵息瞬间暴涨——啪……

　　“你给我记住。”我冷冷得看着双手敷脸几近崩溃的她：“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对我出手，无论你和懵洛有什么关系。”

　　啪……我隔着她的手，又是一下：“这一下，是上次没来得及给你的‘见面礼’。”

　　所有人都震惊了，一时寂静无声，连懵洛都停下动作，呆呆得看着我，我的余光瞥见他的眼神，毫无意外得，惶然中漾着一丝淡淡的……欣赏。而这微渺的欣赏，又让他更无望得撇开眼不再看我。

　　我压下心里的纠痛，继续生冷得看着像孩子般无助的鸢霏：“连自己男人的情绪都摸不清楚，甚至不敢站在他身边问他发生了什么，只从别人身上找原因，你……不配当懵洛的女人。”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让在场除了佑刃以外所有人当场石化的豪言壮语：“你根本及不上我的一丝一毫，总有一天，我一定……把他抢过来。”

　　懵洛浑身猛地一震，几近枯竭的双眸瞬间重燃希望，他不可置信得看着我，又看了看佑刃，满脸尴尬的问号。说实话，他要是再这样傻傻得可爱下去，我真的会失控！

　　“懵洛。”我在众人倒抽冷气的丝丝声中，从容而柔和得向他走去，烈焰屏障随着夕阳最后一丝余光散尽而黯去，却掩不住它在我心里熊熊的记忆。

　　“别这样。”我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傻瓜，虽然玄息暴走没有灵息这么危险，虽然这里是你的大本营……可是吓到小朋友也不好嘛，是不是？”

　　他满眼迷茫得看着我的脸发呆，蓝眸一转，落上我肩上狰狞的伤口，骤然一收。

　　“没事。”我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我是杀不死的小强啊！”

　　只这一句，在他眼底引起小范围的爆破，噗得一下……他的眼神变得轻柔无比，纯粹本能得，散出细弱晶尘的温柔。

　　嗯，这才是真正的，属于他的温柔，如空气一般广阔无边，却清淡得只有他心里的人才懂。我知道，那天在我眼前，他只是在演戏。他……并不爱她。

　　他有些尴尬得抿了抿唇：“你和佑刃……？”

　　我向他神秘一笑：“你猜！”

　　眼光一闪，撇开：“嗯，没事了。”

　　我收紧他想要抽出的手，笑意盈盈得看着他：“懵洛，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也没有必要告诉你，因为……答案就在你心里。”

　　他一怔，缓缓开启双唇：“炼……”

　　我迅速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要问……答应我，不要跳过必然步骤直问结果。必须由你自己找到答案，否则，无解。”

　　他乖乖得点了点头，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抽回手，却又恋恋不舍。想要拥抱我，却又尴尬停住。

　　我讪讪笑着：“不好意思啊，今天是真的欺负你的女朋友了。那小姑娘太幼稚啊，你该好好管管。”

　　他表情一松，瞥了一脸无辜迷茫的鸢霏一眼，“知道了。”

　　“等等……”他的声音追上我离开的身形，有些犹豫得说：“晚上……一起吃饭吧？就你我……和佑刃。”

　　憋住，憋住，千万不要笑！我憋得满脸通红——伟大的懵洛，无所不能的懵洛，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的懵洛，竟然会有羞答答得约我吃饭的一天！

　　“不愿意？”他见我背着身子迟迟没有回答，闷声：“那算了……”

　　“没有没有……”我大喘气一声，终于压下心里花枝乱颤的笑意：“一起吃饭当然好！”

　　“洛……”鸢霏看到懵洛的表情终于展出笑颜，这才像幡然醒悟一般满脸委屈得跑到他身边，扭捏着他的手臂，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有再看他们，却清楚得听到懵洛略带生冷的语调：“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得伤她。这是给你一个教训。”

　　她一愣，愤愤反驳：“佑刃呢？她肩上那一刀，又如何算？”

　　懵洛似乎生气了：“我宣布任何命令的时候都会带上一句‘除佑刃以外’，难道你没有注意？”

　　我轻笑着和佑刃一起回了谷底，这才知道，水潭那头的另半边山谷原来是懵洛特地划分给佑刃的练功区，除了他们两个，别人都不允许进入。当然，除了我。

　　佑刃向我粗略叙述这些年，懵洛在空塚身边，直到现在的生活。我有些惊讶得感叹：“原来空塚那家伙，对他还不错。”

　　“玄裔”的阶层果然比“灵祉”细致得多，夸张得说，甚至是个独立王国。他们也有类似大臣的官员，层层论职，暂且空闲的玄裔人就和玄主一起生活在玄清谷，时刻待命。

　　至于鸢霏，似乎是玄主直线下属“玄掌”之女，仗着家大业大能力强，又曾立下汗马功劳，始终处于最高阶位。而这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只有十五岁。从小就跟在懵洛屁股后面长大，一直心心念念倾慕着他，模仿他的语气和战术，模仿一切能模仿的东西。她对人向来刁蛮，嚣张跋扈，唯独对懵洛言听计从。早熟的古代人，她十一岁的时候就开始向他表白，发誓非君不嫁，之后一再遭拒，屡败屡战。懵洛也是从那次，我说了那句该死的“没有感情”之后，一怒之下才接受了她。算是青梅竹马的一对。

　　我冷笑一声：“青梅竹马，能青得过我么？”

　　佑刃哑然失笑：“炼羽……她绝无可能与你媲美。”

　　我扬了扬脑袋，完全受用：“那当然！”

　　“在聊什么？”懵洛背着个大包袱从水潭中跃出，有些窘迫得笑着：“我打扰你们了吗？”

　　呃……拜托，你不要突然这么礼貌好不好？！咱俩什么关系了，不用这么殷勤……

　　我和佑刃同时上前接过包袱，打开——满满一袋食物。

　　“这算是野餐？”我嘻嘻笑着，抓起一块腌肉就往嘴里送：“嗯，真香！”

　　“先洗手！”懵洛有些无奈得提醒，眼神一动：“你的肩膀……”

　　我一面向水潭边走，一面混糊回答：“早就没事了！”

　　再转身的时候，他们已经铺开方巾，堆满了食物。斟上三杯小酒，笑意盈盈得等着我入座。

　　我忽然鼻尖一酸——曾经多希望我们之间可以这样，毫无芥蒂得坐在一起嬉笑言欢，现在……只要懵洛恢复记忆，一切……就都完美了！

　　“发什么呆呢？”懵洛向我举起酒杯：“干。”

　　“嗯？为什么？”我吸了吸鼻子，举起酒杯问他：“干杯总有个理由吧？”

　　他沉了沉脸，扬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就为……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吧？”

　　“咳……咳咳……”佑刃猛得被呛到，连连咳嗽。我一脸无奈得捋着他的背为他顺气：“别理他，他这是计谋，故意引我们给他答案。”

　　懵洛眼神一滞，尴尬得抓了抓头：“你非要揭穿我么？”

　　“是啊！”我毫不客气得回答：“懵洛，能揭穿你的机会可不多啊！想当年……”我一惊，顿时收了话。

　　他略带疑惑得看了我一眼，了然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并没有追问。

　　不可否认，“绝底”训练的伟大，就算时光倒转抹掉了那一切，所有训练过的结果，还是残余在灵魂深处。无论是懵洛的谋略，还是……酒量，都证明了这一点！

　　相比我们这两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佑刃的酒量略显逊色，终于第一个仰躺下来。说实话，我真怕他酒后说漏什么。不过……不愧是世界缄默第一的佑刃！如果酒品真的等于人品，那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虽然他已经到了常人最容易兴奋胡话的微醺阶段，但是他依然守口如瓶，句句话都很有分寸，丝毫没有露出破绽。

　　其实，我的计划是，无意间带出些小细节，让懵洛自己琢磨。对他，我不敢用强。像对佑刃时这种自虐的方式不能再用，万一唤醒了他，却又唤醒他心里愧疚的阴影，怎么说都有些缺憾。

　　我要的是——完美。

　　终于，佑刃安静睡去，我依然清醒。懵洛一定意识到自己灌酒套话的策略失败，有些挫败得看着我：“蕊儿，你的酒量怎么这么好？”

　　哈！还不是让你灌的！我耸了耸肩，也仰躺在地，舒服得展开手臂：“天生的吧！”

　　“你很神秘。”他随我一起躺下，幽幽得说：“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奇怪的震动。总觉得曾经在哪见过，有事发生。却又说不清那是什么。”

　　呃？不是吧……这家伙借酒装疯还是真的喝多了？我不动声色得听着，心里漾起一丝甜蜜。

　　“我是七岁的时候突然被带来这里的，你应该已经听说了。”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可是，在那里的生活，你一定想象不到……”

　　我心里一紧——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比谁都更了解“绝底”！我有些心疼，却又坚持不打断他的话。回忆“绝底”对他来说，多少有些帮助吧？

　　他话锋一转：“不说那些了。我来到这里以后……总觉得这一切似乎并没有那么陌生。同时，心里一直存在着……空洞感。像是被挖走了重要的一块，空落落的，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弄丢了什么。”

　　“直到……我看见你。”他的语调越来越轻，带着轻微的颤意：“蕊儿，我知道我们应该是敌人。你也一直在强调这一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想到与你为敌，心里缺失的那块就隐隐作痛。”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你……已经填进了我的心。我知道这很荒诞，但是我确信……我丢失的，就是你。”

　　我该……怎么回答？我的心紧紧收着，几乎忘记跳动。可是我不能告诉他事实。

　　“蕊儿……”他苦笑一声：“很抱歉今天的失态。佑刃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如果你和他，真的两情相悦……我一定会祝福你们。可我希望，只这一样，你能给我答案。”

　　“蕊儿……我……”他顿了顿，我几乎能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我可以追你么？”

　　无奈，还是无奈……懵洛啊，你不用追我，我早就答应嫁给你了！

　　“鸢霏呢？”我不动声色得移开话题：“听说她可是你的青梅竹马，暗恋明恋你一辈子了……你还占了人家未成年之身，总得给个交代吧？”

　　他怔了怔，有些窘迫：“我没有碰过她。”

　　“啊？！”我惊讶得侧坐起来，看着他有些红晕的脸：“不会吧，懵洛大教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纯情了？”

　　他的眼神骤然一收：“你叫我什么？”

　　我倏地一惊——说漏嘴！

　　“呵呵……呵呵……”我讪讪得抓了抓头：“没什么，没什么，口误……”

　　“你就是炼羽吧？”他忽然问，不容反驳：“我知道，我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也能猜到你不直接告诉我的原因。甚至可能……佑刃也已经想起来了？这只是我的猜测……”

　　我语塞——不愧是聪明绝顶的懵洛！

　　“放心，你是炼羽这件事，不能算是外来概念。其实从一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这一点。我很好奇，我们以前究竟是什么关系？”

　　“别问了懵洛。”我闷闷得小心说话：“既然你知道不能得到外来概念，就不要继续套话了。你说得对，我和佑刃都已经恢复记忆了，而我们都不是依靠搜索信息想起来的。这是自发的，自然而然。总之……你要相信，一切皆有可能。无论时间上算起来怎么荒诞，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了。不会被任何东西泯灭。”

　　“哦对了！”我迅速转移话题：“梵焰在哪里？”

　　他愣了愣：“对不起，唯独这个……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我不甘：“连空塚那个混蛋都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包庇那个亡国炮灰，你倒好，藏着他干嘛？难道还等着他出来复国？”

　　“蕊儿……”他的声音骤然低沉，“我希望你，对我师父，还有我的王，稍微保留一些尊重。”

　　我努了努嘴，忽然有些憋气：“好吧，不过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我可以告诉你，今天的一切，都是空塚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会活活被拆散……”

　　呃……真相扇自己两巴掌！炼羽啊炼羽，你是怎么回事？！

　　果然，他眼神一亮：“拆散？也就是说……我们曾经在一起？！”

　　“拜托……”我撇开眼：“你听话听重点好不好？”

　　他勾了勾嘴角，轻轻俯下身来，无比自然得，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想我知道该从哪里找线索了。羽……如果你曾经认识我，一定知道，甘居人后可不是我的习惯。”

　　就是这一个略带羞涩的吻，那一声“羽”，忽然引爆我心里全部的爱恋。我猛地挺身拥抱住他，紧紧贴上他熟悉的胸膛，眼泪无声落下：“别动，一会儿就好。”

　　他顺势回抱住我，心跳凌乱：“羽……相信我，我一定能想起来。”

　　“嗯，嗯！”我在他怀里用力点头：“你要加油，一定要加油……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