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世界》月夜见

16、前言 《智慧之书》

　　那是真假难辨、版本不一、不甚齐全的一个传说，流传最广的内容是：在帮助各族封印了最初的魔王后，创造世界的圣明之神最后一次出现，自称将陷入永恒的沉睡，难以等待继承者，由此将所有的一切、全知全能的知识和力量，都分散遗留在七本书中，等待后人继承、发掘。
　　当然，还有各式各样其他版本的传说：有的认为圣明之神为培养各族的合作精神没有出手帮忙，有的坚信创造神不可能消失，也根本不需要继承者，有的论证应该有八本、九本圣书存在，有的怀疑圣书里面并不存在知识和力量……
　　但得到一致肯定的是：《智慧之书》、《死亡之书》、《真实之书》、《先知之书》、《贤哲之书》、《魔法之书》、《神祷之书》，拥有“创神的遗产”、“诸神的知识”、“圣书”等各式各样的称呼，这七本书的确是存在的。在历史中若隐若现，影响着生命发展的进程……每本圣书都有各自的引导者和被选上的继承者，每本圣书都有各自独特的、非同凡响的力量，每本圣书都有数不清楚的故事和传说。
　　虽然在漫长的岁月中，被选上的继承者屈指可数，人们至今也不清楚继承者需要什么标准，究竟什么又是引导者，但将圣书视若神明的人们还是没有失去信心，不断严格的挑选优秀人才进行着试炼。
　　比如：昂国的国宝，天佑院的镇校之宝《智慧之书》，每五年都有一次专门为之举行的“圣书试炼”。
　　***
　　昂国位于大陆强国葛瑞德王国偏北的丘陵区，在葛瑞德王国境内却又不同于一般的附属国，而是完全拥有独立自主权的国中之国。其统治者是葛瑞德王国的王族成员，但建国者是与创建葛瑞德王国的圣王洛加西齐名的魔法始祖奇利安·西姆拉——被认为是人类中第一位魔法师，最伟大杰出的一位，奇利安·西姆拉建立了魔法理论体系并记录留传，还在此成立了盛名远扬的大陆第一学院“天佑院”，不拘一格的培育各种人才、全面的传授知识，因此，虽然奇利安后来是与洛加西分道扬镳才创建了昂国，但人们对他的推崇、尊敬，对昂国的拥护、敬仰，并不下于对洛加西与葛瑞德王国的感情——而且作为大地母神初降地，盛行世界的依玛神教的总神殿也建立在此。
　　可以说，昂国不但是教育乐土、知识殿堂、法师的天堂，也是宗教圣地、精神的支柱、信仰的目标。君权、神权、民权……各种势力、信仰长期纠葛、交织，形成了微妙的均衡，复杂的局势分布，而《智慧之书》以及每五年一次的“圣书试炼”，则无疑是其中引起变化的重大焦点，以及各种势力洗牌后重新分布的契机。
　　层层比试、推举，严格、挑剔的筛选，近万人中才有十名优秀学生、精英人员及各行各业出类拔萃的人物，一生唯有一次得以进入“圣堂”的机会，感受“圣书”的力量，看能否获得“圣书”的承认，打开这本据说讲述自然的规律、事物的因果的智慧圣书。
　　虽然七十年前，《智慧之书》被“伪善者”葛瑞德王强借，施以不知名的邪法，受众多生命的牺牲和血腥玷污之后遭强行开启，助葛瑞德王彻底打开了魔界之门，安全的与狂暴的魔王订约，更使得灾难席卷了整个世界，打破了昂国及至世界的平衡，却也让人们第一次直接见识到了圣书的力量，以及被错误应用的危害，促使惶恐的人们提议将圣书封存。
　　但鉴于《智慧之书》能不同程度的提高人们的感知力、精神力、思维能力及至法力等等，最终，“圣书试炼”仍继续举行了，只是规定愈加严格，戒备更为森严，进入“圣堂”的机会和获得承认的机会更加渺茫……却也引得越来越多的人，怀着各种目的和梦想参与试炼之中。
　　然而，那一天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天；那一天，在昂国的国都，天佑院的“圣堂”，在众目睽睽下发生的那一幕，是被似为奇迹的一幕：十名精英仍是没有一人获得认同，失望退下等待之时，《智慧之书》居然被一名突然闯入、沉默哭泣着、倔强的，十岁左右的孩子打开了，而且，显然是无比轻松的打开——没有感受到方圆五米的结界阻力，没有被圣书周围的神圣之力弹开，直至触及圣书封面也没有被震晕……孩子轻轻松松地翻开了封面，然后四周便是溢满整个“圣堂”的蓝光，随后，则是从天而降的七色神光。
　　光芒减弱，收敛之后，那个孩子原有的愤怒、委屈、好奇和几分稚气，便通通消失。似乎明白了什么，孩子只余一脸的死寂、冷漠，完全没有欣喜、兴奋，丝毫不存快乐、天真——仿佛，将之笼罩的神圣、幽深、沉稳、冷静的蓝光是个牢笼；能温暖、振奋人们精神的智慧和知识，完全是可有可无，而令旁人热血沸腾的认同……仅仅是种讽刺。
　　***
　　“打开此书之人，
　　汝为被选上者。
　　前往神圣的山头，
　　接受命运地指引吧！
　　不死的亡魂在游荡，
　　接受其协助，
　　死亡的本能，
　　自会招徕，自我牺牲的迷惘之灵。
　　那时，便是一切的开始，
　　或也是所有的终结。
　　但，不要抗拒责任，
　　也不要强违命运，
　　倘然面对现实，
　　因为并不仅是赎罪。”
　　人们询问良久之后，通过孩子的描述，第一次明确知道《智慧之书》里面的内容。虽然只是扉页上的警言，但是，这如同预言的语句，立刻还是被对下封锁，仅在上层流传开了。
　　“圣书试炼”终于有了终结，人潮开始逐渐退去，各种含义的神情、目光也慢慢远去。而在被刻意保持安静的清冷“圣堂“内，孩子的眼中闪过了更深层的冷漠及嘲讽。孤独一个，艰难地抱起又大又厚的《智慧之书》，狠狠扔在了地上，孩子毫无顾忌、敬仰之意地踩了上去——
　　“哎……”一声轻轻的，若有若无的冰冷叹息发自书中，带动一股狂暴却又不失柔和的力量将孩子托起，无视孩子的惊讶，一个身影也自书中浮现。
　　“你是……”即使浮在了空中，孩子也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惊讶，伪装出大人的成熟，摆出了一幅沉熟、稳重的冷漠。
　　“没想到，成为指引者才几十年，居然就有人能完全打开这本破书。”浮现的影子是个一身厚重的骑士黑甲，却没戴任何头护具的黑色长发骑士，最令人难以相信的是，棱角分明、刚硬的英俊脸庞上，却是称为魔族特征的火红双眼，还在不时流露出嗜杀，以及恍如死人的颓废气息，“说吧，已有预选资格的继承者，你的姓名。”
　　孩子却不为所动的冷笑起了：“怎么可能，你是指引者？真够讽刺的，哼，我听说过你的，背叛艰苦战斗的战友，投靠势力庞大的魔族，想从魔王那获取不老不死的力量，亡魂骑士……奇洛兰斯，你有这个资格称为所谓的指引者？”
　　“哦？没想到小小年龄居然还认识我，八成是平时不听话，长辈喜欢用我来吓唬你吧。不过还是挺不错，知识面大概能合格。那么，你不相信我的话？”火红的双眼闪过了几丝邪魅，疯狂和伤痛交织，冷漠与狂暴混合，如果不是圣书的幽蓝之光将其环绕，似乎毁天灭地的邪气会即刻蓬勃而发，摧毁整个圣堂，“我就知道，愚昧的人类本来就不会相信这个恐怖的事实，何况，还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真不知道这本破书是怎么选继承者和指引者的，即使能通过初步的试炼，又怎能指望狭隘的思想能容纳更多。”
　　“我已经不是懵懵懂懂的小孩子了，我也没你认为的愚昧和狭隘！我是一名战士，更是一名法师，完全不需要什么无聊的长辈照顾了！不要以为你名头大，我就会怕你，我认同你的选择，既然遭到了伤害，那么可以选择报复，即使是所谓的背叛。但是，我不喜欢你的手软，要是我，就要背叛得彻底，再不顾念旧情……你终究不过是一个感情软弱、一心逃避、无法接受国破家亡、兄弟朋友打开魔界之门这些事实，完完全全的懦夫！”孩子声音有些提高了，但是却仍较为冷静，“我不知道你怎么找来的，但是只要我喊一声，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外面的那些家伙，可是没停止找你，巴不得彻底毁灭你的！”
　　“……你，居然知道被隐瞒的事实？不过，等你真正长大了，会知道有些感情是理智无法完全控制的，也根本不能掌握的。”奇洛兰斯有瞬间的沉默，但是邪戾与狂暴依然，“的确，我也不应该当什么指引者……我怎么能当这种可笑的角色，连自己的路都没走好，还去指导别人。呵，但这就是讽刺、可笑的现实，我是指引者，你是预选的继承者……而且，在没完成我的指引任务时，我是想死也死不了，无法获得死亡的解脱！所以，现在，告诉我你的姓名，或者，你可以选择放弃，我会让你完全忘记这些，过你平凡的生活。”
　　“平凡的生活……哪里有什么平凡的生活，我这样的工具，我这种傀儡！”孩子忿忿地笑了，“我，雷因，承认你指引者的地位。告诉我，我应该做些什么。去神圣的山头，在你的协助下召唤什么迷茫的生命？不会是什么魔王吧！不过，真是他也不错，再来一场战争，让所有的希望彻底破灭，进入混沌的开始，重塑这个世界也好！”
　　“工具、傀儡，谁让你这么看轻自己，谁伤害了你？毁灭和创造，都没你想像的容易的！”奇洛兰斯居然不赞成地摇了摇头，“看你的衣着，应该是贵族，没有姓氏？用外面的刺、伪装的坚硬和成熟，保护内心的脆弱，自认为长大了，你依然只是个孩子，我都有些害怕让你拥有力量了。”
　　“不需要你多嘴！”孩子恢复了习惯性的冷漠，隐约还有些不屑，“看你和我一样，所以才说得多点，原来，你是彻底的胆小鬼！我不需要什么姓氏，那种无聊的符号，我就叫雷因，不可以吗？”
　　这使得奇洛兰斯无奈，却难得和善的笑了：“就叫雷因啊，可以的！那么，雷因你记住，谁都不能说，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十年中，我不会再出现，但是会不断的试炼你，间接的指导你，直到确定你能履行继承者的义务，有合格的心智，能承担那些力量。到那时侯，如果我认为你合格了，我会指引你走你所承担的路……你还有十年的时间思考，那之后，你就不能放弃了。”
　　“十年……好长！”雷因微微低下头，思考了片刻，“不过我答应你就是！放心，我是不会放弃的，人必须要强大，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不要被力量蒙蔽了你的双眼和心灵。如果我确定你的心智不合格，我是不会承认你，也不会指引你的！你要仔细看警句的下半段，不断体会和领悟……实在不明白，告诉外面的那些人，让他们帮你解答也好。”奇洛兰斯皱了皱眉头，看着不以为然的雷因，不由得想起了过去，以及始终无法忘记的那个朋友。
　　***
　　葛雷，这个孩子和你太象了，真是太象了！痛恨现在的世界，想改变这个世界，不满于被利用、被控制、被蒙蔽，敢于思考和行动……所以，我不会让他步入你的后尘，不会让他以为凭一人之力能改变世界，不会让他陷入失望和绝望……我的葛瑞德王，我所痛恨的仇人，我无法谴责，也不能不尊敬，不被理解的朋友，你也保佑这个孩子吧！
　　雷因不以为然的看着奇洛兰斯的身影消失，虽然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能不惊扰外面的守卫和高手，但终究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只是径直望向了《智慧之书》扉页上交替出现的警句的下半段：
　　“不要唤醒那一位，
　　那一日未到，
　　请不要唤醒那位至高无上者。
　　变幻无常的人类，
　　心灵尚未成熟的生命，
　　倘若良知还易被利益掩盖，
　　倘若汝等的心仍难有宽容，
　　倘若迫不得已可常为借口，
　　倘若悔恨无时不与汝等相随，
　　不要自私的祈求救赎。
　　再次的背叛，忘恩负义，
　　将会毁灭仁慈的心。
　　而最终，
　　一切将归于混沌的开始，
　　所有的希望都将彻底破灭。”
　　***
　　心灵成熟、良知、宽容，这些看似容易的字眼，却是多么艰难、少见的存在，或许，自私、忘恩负义、利益、借口，才是真实、永恒存在的东西……我是多么悲观。可是，很可能，那个至高无上的迷惘之灵魂所得到的、等待的、面临的，又是背叛啊！还有……十年……
　　雷因心情复杂的合上了书，将它紧紧抱住，似乎想握紧一个希望：想坚强，想强大，想正直，想……保护真正关心的那几个家伙！可是，究竟、到底应该怎么做？所以，奇洛兰斯我等你！不过，即使没获得承认，我也会去的，我不会让自己的努力白费。
　　神圣的山头，很容易猜到，就是圣明之神降临的乌兰山，也是九族封印最初魔王的所在。虽然地图上抹去了那个位置，但是我完全能找到的！
　　想必，那些大人们也会想到吧。只是他们谁也想不到你的存在，所以可能会陷入一时的模糊而已……那么，告诉他们下半段，让他们惶惶不安也不错！
　　至于你，《智慧之书》……你能告诉我什么呢？能告诉我做人的道理吗？能告诉我这个世界的真实，和人类的真实吗？我想拥有智慧，想拥有看透这个世界的智慧，可是，这些终究还是我自己去找寻和体验，是吗，奇洛兰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