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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独思量 ...

  •   司徒玉艳独身立在王府后花园中,时值冬末此间依旧一副颓败景象,只有花园一隅一个十分不显眼的角落处有几株嫩小的绿色胚芽不畏严寒霜冻勇敢地破土而出,给整个园子增添了一丝细碎的暖意,那是她去年夏天从百花宫移植过来的冷霜草,这草能解得天下之毒大半,不能解者也能拖缓药物的发作时间,这草本来极为珍贵,天下间也只百花宫与苍月教的凝华园内可以觅得,时下飒容与三王之间的夺谪之争日趋激烈,若论武功谋略三王自是无法与他相提并论,只是飒容十分自负,又素来律下极严,三王则一向以贤王自居,为人亲切随和全无身为皇子的骄纵之气,因此麾下倒也很是聚了些能人异士,特别是去年武林中人称毒夫子的黎丘也投入其帐下令司徒玉艳顿生戒心,她不能日日陪在飒容身边,惟恐他着了黎老头的道只得把这冷霜草移过来,这草本是极不易成活的,她当初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所移数十株中总算余得三五株在此处落地生根。

      如今这草也出了芽,宲袆国诸王之间的较量也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而她无论站在什么立场都一定要帮助飒容坐上宲袆国的皇位。司徒玉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摘下一只冷霜草放在白皙的鼻端闻了闻,她的思绪飘回到很久以前,犹记得当年自己第一次随着父皇与太子哥哥来到宲袆国,那时的飒容也不过是一个眉清目朗的温润少年,而她则是一个长在深宫内院里似花般娇艳的豆蔻少女,她不知道做为皇太子唯一的同母妹妹,早已命中注定她必须要成为百花宫独一无二的圣女,她亦不知道为了国家,为了丰敕国无数的子民,为了太子哥哥将来能有一个稳固的皇位,她必须成长为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女人。

      记得那时宲袆国老皇帝身染疾患已生了禅位之意,而她与父皇和太子哥哥正是因着此事而来,父皇在宲袆国众多皇子之间独独看上了年纪最幼的九王飒容,虽然宲袆国老皇帝也是极其钟爱自己的小儿子有心传位于他,心中却甚是犹豫不决,彼时九王年幼,若把皇位传给他只怕他上面几位已颇具权势的哥哥会生出叛逆之心,若是借助朝中力量压制诸王,又恐造成外戚坐大权臣得势的局面,老皇帝遂在几番思忖后终是决定再坚持个三年五载,待九王弱冠之年便将皇位传于他。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老皇帝本想在这几年间尽量为飒容铺平继位之路,不想他那一身疾患一拖多年虽不见好转却也无甚大碍,只是近几年来老皇帝年岁渐长脑子也越发糊涂起来,本来被压制住的诸王也都趁此时机纷纷广结党羽,蓄精养锐,以便为将来夺谪做足筹谋。

      近些时日据宫中传报那老皇帝更是糊涂得大发了,宲袆国又不似中原其他三国有立储君的习俗,此刻老皇帝若崩了,诸王之间势必会有一场大的杀戮,这杀戮若只局限于诸王之间倒也无妨,当初父皇既然属意于九王,他自是有能力登上帝位,只是夺谪之事可大可小,若是牵扯到朝中重臣恐怕到时宲袆国的军中将士难免要兵戈相见自相残杀,那样一来即是动了国之根本,如此即便飒容得了皇位,国只是一个分崩离析的国,家也只是一个四分五裂的家,这样的国家又如何能抵挡得住浚梁国的铮铮铁骑?宲袆亡丰敕亦不远矣,所以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死局,他们能做的便是一边竭力为老皇帝添寿,另一边则想法子狠狠打压三王一派的势力,最好能将那场势不可免的战争悄无声息地扼杀在黑暗中。

      初春时节,申时刚至太阳已不再如正午那般暖和,司徒玉艳想得出神竟全不在意,她捏着手中的冷霜草,想到自从哥哥被立为太子以来一路的艰辛,她抿紧嘴唇试图压下心中陡然而生的凄婉情愫。

      如若当初父皇未曾谋这皇位,她和林沉渊之间又会是一番什么景象呢?可是如果那样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林沉渊这个人吗?自从认识他以后她曾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却也不过是徒增感伤罢了,无论如果有多美好永远会被既成的事实抹杀,如果只是懦弱的人不肯面对现实的想法,她绝对不能做个懦弱的人,所以她只有向前看,拼尽全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

      把头轻轻埋在臂弯处,眼泪打湿了华美的衣衫,她想得太专注因而忽略了细不可闻的脚步声,被飒容唤作四叔之人停在她身后一尺远的地方轻轻哼了一声,隔着厚重的黑纱打量着司徒玉艳落寂的背影,开口时语气中却是不容抗拒的霸道,“你去那丫头房中看看,她中毒了。”说完也不待司徒玉艳答话,一提气跃过王府森严肃立的高墙,展开身形纵跃而去。

      完全没料到宲袆国这位素来飘忽不定、不喜与人打交道的德亲王竟然会主动与自己讲话,司徒玉艳心中很是惊讶,慌忙转过头却哪里还寻得到德亲王的影子,她看着高耸的院墙出了会神才向囚着苏云尽的院落赶去。

      到得门外时,只见飒容脸色木然地立在屋子中央,她在门外等了多时仍不见他有一丝反应,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她低着头缓步踱到他身边,飒容也未看她,脸上神情虽然平静了许多,身子却依旧固执地僵立在原地。

      静静站在他身旁,司徒玉艳心中不自禁地泛起一丝怜惜,眼神中带着些许心疼之意看向飒容清朗的侧脸,她咬了咬嘴唇,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飒容被她唤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微侧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司徒玉艳,开口时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艳儿帮苏姑娘看看她中的毒可解不可解。”

      乖顺地点点头,司徒玉艳转过身握住苏云尽裸/露在外的那只手臂想查清她中的究竟是何种毒药,眼神在云尽洁白的手臂上扫了一圈,忽然惊咦了一声,飒容带着疑问的眼神紧张地看向她的双眼,司徒玉艳神色复杂地与他对望一眼,想了想又快速将苏云尽另一只手臂上的衣袖捋起仔细地查看起来。

      飒容立在桌前只见她脸上表情越发凝重,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何?”

      司徒玉艳皱紧眉心盯着他的眼睛道:“王爷是否记得艳儿第一次与你说起苏云尽之事?”

      飒容不明她为何有此一问,一时又弄不清她到底想说什么,只得反问道:“艳儿所指究竟为何?”

      “王爷可还记得三年前林沉渊在武林大会上初露锋芒之事,之后不久我曾偷偷潜入浚梁国查探,就是在那时艳儿第一次遇见了苏云尽苏姑娘,彼时她早已纠缠林沉渊许久,那次林沉渊投宿在一处客栈,未过一个时辰苏姑娘即尾随而至,当晚她便偷偷潜入林沉渊房间,□□地躺在床上,只等着林沉渊回来诱他共赴巫山云雨……”说到这里司徒玉艳忽然住了声,眼神飘忽不定地看向别处。

      冷冷地哼了一声,飒容俊朗的脸上瞬间乌云密布,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呢,他的艳儿就是在那时把自己的身和心完完全全给了另一个男人。

      见他如此反应,司徒玉艳本能地把头埋得更低,想起那次自己下毒弄走了苏云尽,取而代之与林沉渊度过销魂一夜,她脸上迅速飞起一片红晕。

      看着她脸上霎时绯红了一片飒容心中更是有气,冷眼凝了她半晌才走上前来抓起苏云尽手臂查看,看过一只又抓起另一只,飒容愣了半晌才慎重问道:“当初你可看真切了?”

      司徒玉艳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眸,“我又何时曾骗过你?”

      回身坐在椅子上,飒容拿起刚才自己斟给四叔的荼水,一口将所剩不多的冷茶悉数灌入腹中。

      他此刻满脸都是狠戾之色,司徒玉艳乖乖地立在一边不敢多言,飒容在心中思忖片刻,冷冷地问道:“你猜林沉渊可知此事?”

      司徒玉艳想了想道:“应该不知。”

      飒容把眼光定在苏云尽裸/露的胳膊上,心中已有了主意,“她中的什么毒?”

      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已完全平复的面庞,也不知他对此事是如何打算的,司徒玉艳只得如实回答,“百日醉,明日毒发,十日之内不得解药必死。”想了想又续道:“想解此毒我必须回趟百花宫。”

      飒容转头看她,嘴角边含着一丝讽刺的笑意,“你舍得走,不出意外林沉渊应该快到了。”

      司徒玉艳垂下头,心却被无奈的情绪添得满满的,她不是不明白飒容对自己的心意,可是她能给飒容绝对的忠心,却不能给他纯粹的感情,而林沉渊她能给他纯粹的感情,却必须站在他的对立面用尽全力扳倒他,想到这里司徒玉艳抬首一笑,那笑容里有着数不清道不尽的无奈怅然。

      对上她如秋水般深沉的双眸,飒容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他哆嗦着握紧桌上的茶杯,颤声道:“去留你自己决定吧。”

      冷漠地别过头,司徒玉艳缓缓向屋外走去,声音里更是透着他从未感受过的薄凉,“我回百花宫,五日之内必返。”

      清亮的眸子蒙着一抹化不去的悲伤,飒容转过头伸手解了苏云尽被制的穴道,拉过椅子坐在床前静静地思量当下的局势,火红的夕阳余辉顺着开启的窗子洋洋洒洒溢满整个屋子,房内顿时被蒙上一层微红的暧意,他闭上双眼用心感受这丝细小的温暧,许久许久,待他再度睁眼时,夕阳早已西沉,只余一弯新月清冷地挂在遥远的夜空散发着幽凉静谧的光。

      天已黑透,苏云尽方才悠悠醒转,借着从窗口照射进来的微弱月光她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确定自己还是在被囚禁的屋子里,不由得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立时又惶恐起来,摸索着想起身下床,却被一双冰凉的手掌按住。她骤然一惊,转过头对上飒容一双包含了太多复杂情绪的眼睛,云尽心头一颤,他的眼神让她直觉地感到害怕,那眼神似乎能洞穿世上一切的秘密,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心却因着自己的想法没来由地紧缩,整个身体也如坠入冰窟般不住地瑟缩起来。

      “你……你为何,不……不点灯。”

      从容地收回按在她肩头的手掌,飒容踱到桌前点燃烛台上半截蜡炬,烛火忽明忽暗烧得噼啪作响,待他再回身时那一双眼睛已恢复了清亮,借着烛火的映衬苏云尽已看清此时屋子里只有她二人,云尽也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只得以不变应万变地静坐在床上。

      “苏云尽,苏姑娘。”飒容撩起衣襟复又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咄咄逼人的目光直直看向苏云尽眼底。

      云尽困惑地回望,心中霎时升起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笑着欺近她身前,脸上带着邪邪的笑,“苏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

      低沉的声音不急不徐传入云尽耳中,她目光空洞地直视着前方,双手随着飒容敲击在她心头的话越握越紧,指甲深深陷进手掌的皮肉中,血顺着指甲慢慢渗出,她却似感觉不到疼痛般只一味地把手握得更紧,仿佛只有那样才能稍稍减缓她心口上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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