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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鼠/猫]你们都错了 ...

  •   月照进他的眼里,他的目光雪亮而锋利。
      黑暗浓重的仿佛能滴出水来,这样沉寂的夜里,明明该是没有风的,他的衣袍却不停的翻卷鼓动。
      杀气。
      他站在那里,仿佛很随意的擎着剑,剑尖下指,一条细细的血线蜿蜒曲折,一滴,一滴,很慢很慢的流下来。
      那是一把雪亮而锋利的剑,挂不住血的,却在血流过后更加惨白耀眼。
      “我告诉你们,”他面色惨白一如手中之剑。
      “你们都错了。”
      “你们应该相信,这世上是有报应这回事的。”

      他刚刚杀了“神手大圣”邓车。
      一剑穿心,透胸半尺,鲜红的血溅满庭阶。
      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他手里的剑却没有人看见他出剑。
      甚至邓车也没有。他知道在那人面前自己是几乎没有胜算的,所以他一出手就是必杀之招,他将手中的双锏使得有如暴雨泻地。
      但是还是没有用。
      那人递出了他的剑。
      邓车就送掉了自己的命。
      即使在倒下去的时候,邓车仍保持着刚看见那人时的表情,确切的说是刚看见那把剑时的表情,然后,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他就永远地闭上了嘴。
      那是一把让他每每在午夜梦回惊出一身冷汗的剑。
      那是一种惊骇慌乱到极点的表情,因为太突然,所以有些扭曲。
      但他的血,还在一滴一滴的缓慢滑落。
      那人的手轻拂过剑身,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温柔,剑冷厉的寒光混着血色映在他脸上,说不出的鬼魅。
      所有人的心在一瞬间冰冷收缩。
      魔……魔煞!

      “你们都认得这把剑吧?”他问。
      “去年的今日,你们害死他,现在我要讨回来。”他的脸苍白,目光没有温度,整个人冰冷锋利,恰与手中之剑浑然一体。
      然而,那却不是他的剑。
      他的剑是更凝重更沉稳也更内敛一些的,就像从前的他,在“恕”而不在“杀”,不似这一把,太凌厉,外露,冷得刺骨,带着一种崩决的残忍和快意。
      即使是他自己也不曾想到会有和这剑成为一体的一日。毕竟他们相差太多。
      然则这世道不正是如此么?若是能早知道,这世上便不会再有那锥心刺骨的后悔和遗憾了吧?

      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这把剑的情形。
      那夜幕的江边,冰冷月光下白衣墨发的少年皱了眉看着他。手中通体雪白的长剑映出少年的眉眼,飞扬而恣意,圆月一般的明亮。
      “你便是展昭?”
      “你便是展昭?!”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人是会发光的。
      而且太耀眼,太夺目,让人避无可避,却在一眼之下便被那光芒夺了心神。
      少年晶亮的眸瞳,直叫他以为不见了九天星河……

      后来那少年一日日长成青年。
      后来那青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终不曾离开。
      一般的恣意飞扬,一般明月似的夺人心魄,甚至是他的性子,仍是风一般的去留无意,起落转向皆不由人,每每让他不由得伸出手去抓握,却又次次对着空无一物的手苦笑。
      风终是抓不住的。
      只是是何时起有了变化呢?那人看向他的双眼再不是嘲弄与挑衅,添了深意,换了执念,带了些不安却坚定,如火如荼的燎的他的心生疼。
      躲避,抗拒,任由那人眉间生郁星眸黯淡,他情愿那人黄河心死南山回头,即使……总是失神的望向那人的背影……
      他是傲笑江湖风流天下的担当儿郎,他要不起,也不能要。

      于是,湛卢换了巨阙,仓促定下的鸾凤盟,从未谋面的女子便要一生一世的举案齐眉……
      订亲的女儿红灼痛了喉咙,众人一拥而上的道喜,大人抚须先生也舒心而笑,新添了麟儿的张龙醉得猛拍他肩膀。
      人群后白衣笑得张狂。
      晶亮的眸瞳固执的纠住他,于是再也无从避。
      痛与恨翻卷,纠缠与看空破碎地交叠,他和他隔了人群相望,一眼间已是几世流转。
      那人大笑,手中酒坛平平掷向他怀里。
      “我干杯,你随意。”
      他不动,任酒坛在脚下碎了一地,蒸腾的酒香在空气里流窜,炽热得仿佛地底紧掩深埋的熔岩,是一无止境的奔涌与燃烧。
      那人“哐”的拔剑,刺骨的寒冷洞穿暧昧,却在穿胸而过的刹那生生撤回,直震得自个儿口角呕血溅污了身上白衣。
      ……
      转身,离去,那人终于没有再说一句话。
      墨发白衣在夜色里招摇,离去的背影带着崩决的残忍与快意。
      在那人看不见得身后,他的心猛地坠落。原来,早已播下的种子已在不知觉间疯长成了参天大树。
      可是,鹰隼翱于天,虎豹啸于林,既不愿缚了他,便拚将这绕指柔化作了烟消云散……

      然而却错得离谱。
      相识了多年相知了多年,他连那人的一颦一笑都了然于胸,却还是不懂。
      蓦的听说了他的去向,慌得连手都发了抖,飞身上马没日没夜的狂奔,末了,却只看见惨白的灵堂和众人哭红的眼。
      手捧上青瓷坛,冰冷的触感撕裂了心,抑不住胸中气血翻涌,哇得呕出一口,便直直倒下,一时间,雷霆贯地,天塌地陷……
      醒来,三日不合眼直奔松江口将娶女子的庄上,湛卢清脆的落地,他一言不发拿了巨阙便走。仍是夜幕的江边,他一把一把的刨着土,和着瓷坛巨阙埋下的是那人张狂的笑和明亮的眼。

      他日日握了那剑一下一下的擦着。
      寒光映着的双眼跟着一层层冰冻,往昔的曛暖春风变了数九霜雪,只因剑的冷厉入了骨,蚀了心。
      … …

      十步,又一人倒下。
      那人的剑在他的手中气势如虹,在众人惊骇的眼里他看见自己的身影犀利一如那人。

      ——那满眼满目的血红啊,天地都失了本色。

      他不是嗜血的人,却压不住心里的杀意。
      因着不愿见血,他远离了江湖血雨腥风,身入公门,只为昭一方青天,世间再不用兵刃相见。
      因着不愿见血,他隐忍谦让,剑下留三分,遇事让五步,却每每连累那人舍命相救血污白衣。
      因着不愿见那人流血,他忍了心,断了念,骗了自己又逼走了那人,可终究却逼得那人送了性命!

      ——那满眼满目的血红啊,连明月都失了澄澈。

      视线模糊着,他再看不见血,再看不见四周喧乱的人与物。他觉得自己心里的伤裂了,血一层层涌上来,又和着泪滚烫的涌出来,淹没了他。
      眼前又见那冰冷月光下墨发白衣的少年,皱眉看着他。
      “你便是展昭?”
      “你便是展昭?!”

      在倒下去的瞬间,他勾起了嘴角。
      你看那少年的眉眼啊,恣意而飞扬,比月还明亮……

      ****************************************************************

      马蹄踏碎了月色,震得那一身的伤痛支离破碎。
      “猫儿,猫儿!”
      恍惚中被遥远的声音唤回一丝清明,那焦急的声音颤抖着,像淬了火的剑又浸了冰水,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裂。
      努力睁眼,抚上苍白的俊美容颜。
      玉堂,你来接我了么?
      玉堂,这一次,永远一起,再不分离,好么?
      “猫儿!昭……是我!我回来了,我终于想通了也明白了,那日死的是个侍卫,我是气急了,也伤透了心才会骗了你,只想断了一切念想,再不问红尘……”
      “可是,走得越远便越是念着你,你,你怎会这样傻!”
      “昭,昭……是我不好……以后不管怎样,我若再伤你……便天地不容!”
      真的……真的是活生生的么?
      一滴,两滴,那人的泪落到他脸上,温热的,像生命一样美好。
      伸手抱紧那人,他颤抖着,心跳得那么疲弱无力。
      玉堂,回来了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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