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直在告别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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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那女孩。
极瘦，凛冽的锁骨，薄薄的肩在左侧文着一半微蓝的黑蝴蝶。雪纺质地的吊带黑裙子，下摆大朵的暗红碎花衬着蔷薇色的胭脂，黑眼线描得妩媚。懒洋洋的微笑，声音微醺哼着一首《花事了》。让我感谢你，赠我空欢喜，菲式一贯的温和。下面有人叫着，Blue，再一首。
女孩子却是随意关了麦克，视线在人群里晃了晃，就直直落进他的眼里。嗨，一个人？她在人潮里凑近他，一边把手臂看似无意地搁在他的肩上。那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他看见她肆意妄为的眼睛，呼吸间是浅的Anna Sue蔷薇香水的味道。并不是很漂亮，却令人着迷令人窒息。
他为她要了一杯冰水，看她仰起脸一口气喝下。他的手指掠过她的肩，慢慢摩挲着她的唇。那里是凉的，没有温度。你是有意思的女孩，我喜欢。他亲吻她的手指。跟我走。
想去哪里。
随意。女孩子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着，一边要下车窗一边姿势娴熟地把它搁在唇间。我一直是漂泊的人，在哪里都一样。
你的年纪应该并没有很大。他安静地看着她洗旧的棉布衬衫与仔裤，海藻一样的厚重黑发扎着，卸了妆后的脸依旧有青春的明媚影子。
二十四。可是我觉得自己很早就老了。会觉得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老了。
爱过？
嗯，爱了很久，爱的时间越久就越累。就像你在行走时背着的包袱，走得越远背负的越重。不想再继续。我想我大概是懒散自由的人，不喜欢过繁的责任却爱着热烈且丰盛的日子。
凉的风从外面涌进，风声里她的声音模糊。指间的烟燃成长长一截烟灰。我是在拿自己的青春做赌注，可还是想有一天可以有人让我觉得安全因此不再行走，可以在我想哭或是困倦时搂我入怀。可惜那样的人很少，若是遇不见，我的一生必是穷极至死。
也许我会是那人。
下一秒他就看见她眼里的嘲讽，眼角眉梢尽是凉薄。你不是，也不会是。你给我我想要的物质性日子，我就会给你你想要的。你我之间，只是一笔交易。不会有爱情，哪怕是微小的一点。她随手摁灭了烟。
倏地想起很久以前曾爱过的少年，走嚣张的朋克路线，有兽一样的锐利眼睛。霸气，骄傲。可眼下在自己左边的男子，是近四十的年纪，眉眼温和以至透着疲惫。没有锋芒。他也许过着精致的日子，却也该有了家庭。他给的安全不足以征服她天性里的自由，也不会知道她真的想要的是什么。
她慢慢哼起一支他听不懂的曲子，闭起了眼睛。不再去看那将带她走过一段路却不符合她理想的男子。她刚从他无意掉落的名片上知道他叫John。
睡醒的时候是凌晨四点零七分。天还是黑的，女孩在阴影里走下床拾了丢在地板上的衬衣套起，走去露台点一根烟。John还睡着，安静绵长的呼吸，蹙着眉。那模样令她想起爱过的少年天真如孩子的睡颜。他和他是不一样的。
抛远视线，是整个入睡的城市。模糊的黑，散着几点零星的光。再远一点是有别于其它的影子，想了想才记起那是离境市的标志性钟塔。我喜欢离境市。喜欢它和里面颠沛流离的人。几年前的自己那样对少年讲，最后却把自己放逐，逃离去了远方。
John在五点睡醒，洗漱完就坐在床沿发信息。早餐时推给她一张便笺，上面写着一个地址。早晨才帮你租了房子，以后你就在那里住，他说。等会儿你可以先去看看房子再去看摆设，喜欢什么就买。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折的便笺，以及纸间那张银行黑卡。她把它们塞进了口袋。
去看了房子。三楼一居室的单身公寓，仿洋楼建筑，可以晒进明媚日光。屋里有印蔷薇的墙纸，旧的木桌木椅与木床，露台围着镂空的黑铁栅栏，上面缠着盛开的粉白蔷薇。旧，却令人欢喜。下午又去IKEA选了布艺沙发和简式橱柜，回家前在街边挑了一捧雏菊。
却在某一瞬间觉得忐忑，四下看看便瞅见他。二十几岁的男子，依旧是张扬的朋克风，左手里拉着的女孩却是与他格格不入的乖巧。应该是在逛街，她犹豫了一下后走上前，朝他扬了扬手。哟，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见。你还是那样，蔚蓝。他看着她，一边介绍道，我女朋友Sue。
很漂亮。最近怎么样，还是在Seventh Block？
做鼓手。习惯了那样有点颠倒的日子。
以后要成家还是平静点吧。她拍拍他的肩，摆摆手继续朝前走。我走了，Bye。
走了很远后她的手才蹭过眼睛，掌心里全是温暖潮湿的眼泪。晴天，宋晴天。她想，也许自己冥冥中被无意带回这里，真的是为了与他告别。
就像某作者写的。一直在告别中。爱的，不爱的，一直在告别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直在告别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