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陛下夜奔记》钻石星辰一瞬间

7、山羊和踢踏舞

　　想不到的是，铜匠的手艺不错，所以生意很好，要找他打制用具的人在他门口排起了一条长队，连县令助理（那时叫县啬夫）都抗着两匹布，排在队伍里。你知道中国的国情，几千年来，凡是需要排队的地方，就一定会发生插队这件事。
　　这不，有个半大不小的小伙子就想插到嬴政面前来了，于是嬴政龇了龇嘴，露出了一颗闪着寒光的尖牙，一下子就把插队者吓跑了。可千万不要小看这颗牙，它尖得像个锥子，寒得也像个锥子，总之，基本上就是个锥子，任谁见了都害怕。就算是西方的吸血鬼来了，也会甘拜下风。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少年杀人犯秦舞阳吧？他就是被这颗嬴政无意中露出来的尖牙吓瘫的。
　　但是威风归威风，这颗尖牙也给嬴政带来了不少麻烦。比如说，当他在吃饭，用力咀嚼的时候，由于这颗牙齿实在太尖了，一不小心它就会嗑在嘴巴上，舌尖上，口腔肉上，制造出一个伤口，疼得他鬼哭狼嚎。当你在遥远的地方听到这种哭嚎时就会知道，嬴政又咬到他自己了。
　　当然，现在表现出来的是好处，所以嬴政暗自高兴。
　　毫不容易排到始皇陛下，他还来不及开心，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该铜匠从未见过孔雀（只有嬴政的珍稀动物园里才有这种异域生物），根本不认识它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凤凰（当然只限于听说），因此认定始皇陛下画的其实是一只凤凰。于是他拉着一张长脸，要求嬴政修改草图，因为凤凰是没有一个扇形大尾巴的，只能有三根尾翎。
　　三根尾翎在这个油灯上根本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嬴政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更气人的是，铜匠还表明了自己的职业道德，暗示决不会为了钱而偏离自己的准则。更更气人的是，当嬴政想要狠狠拂袖子表示生气时，才忽然发现自己没有袖子已经多时了，所以这个动作做出来非常古怪与滑稽。
　　但是他痛定思痛地想到自己对打制铜具一窍不通，想要设计成为实物就不得不继续赖在这里依靠人家。
　　所以你看，学识未够的专家在有的时候下出的结论往往比外行人更让人恼火和不寒而栗。
　　所幸问题最后很顺利地得到了解决。解决过程很简单，嬴政的设计打动了县啬夫，他放下布匹对铜匠说，自己的确看到过这样的生物，它们有蓝和白两种颜色，生活在遥远的西方国度。
　　因为工作上有过一些接触，铜匠认出了县令助理，知道他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就不得不相信了他的话，很不情愿地接下了这个设计。
　　更让嬴政高兴的是，县令助理出于对他设计的欣赏，表示愿意购买他的版权，大批量生产该款式的油灯。这下嬴政就为难了：该不该收设计费呢？大批量生产该油灯是为了让黔首生活得更有品质，而让黔首生活得更有品质是他做为皇帝本身的职责，从这一点讲不应该收费；但从另外一点讲，设计油灯这一具体事情并不算是他的职责，而应该是生活用具设计师们的职责，他做了额外的事，就应该有额外的报酬。
　　就这样，这个矛盾的问题彻底冲走了设计即将成为实物的喜悦。他呆立在原地，一只眼睛看着县令助理，另一只眼睛看着设计图，光着两只手腕，一时回答不上。

　　李女有一天醒来，看到一大群的羊，忽然想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成为了一个牧羊女，而她的本意是来学习优雅的，现在非但没有学会优雅，反而浑身臊气，羊群又始终跟着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摆脱，她为此气恼地哭了好几场。
　　但是气恼归气恼，当有人向她建议把羊群卖给附近的茶餐厅老板时，她并不忍心（显然茶餐厅老板购买羊群只有一个用处），而且觉得羊群并不是自己的，自己不能擅做主张卖掉他们，更何况她只要一看进山羊那睿智又稳定的眼睛，就也有一种离不开他的感觉。
　　“这是山羊的羊群，不是我的羊群！”她对自己，也对出主意的大婶说，只好继续往前走。
　　（走了多久我不清楚，不好意思，一共也没几个人物，可我已经搞不清每个人物的时间了，从这一点讲，我还是喜欢用第一人称来写。）
　　总之时间不会太短，也不会太长，因为李女还没有崩溃，但是压力已经让她憔悴了很多。如果钻石在场，一定会劝她一句：既然注定是一个牧羊女，何不就愉快地做一个牧羊女呢？当然，这种知命/平常心的态度自古以来就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要真能做到，也不会整天想着翘班了！
　　有一天李女又想起了她的优雅情结，又坐在树下黯然伤心。山羊就走到了她的面前，看了她一会，抬起两只右脚，开始一前一后有规律地在地上打起拍子来，李女不明白他的意思，吃惊地看着山羊。不一会儿山羊的两只左脚也加入了进来，这样，他看上去就有点像是在跳踢踏舞，唯一不同的不过是没有跳起来而已。
　　所有的羊都放下了自己的事情，开始注视山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山羊不理睬大家，只是用他迫切又不失沉稳的眼神，看着李女一人。此时的沟通困难无关物种的差距，因为别的羊也都不理解，李女当然更不理解，她以为山羊是要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向羊群发表演讲，她甚至往上拉了拉袖子，准备好了要替山羊鼓掌。
　　山羊一遍一遍地打着拍子，就好象安娜·苏利文女士不厌其烦地在海伦·凯勒的手心拼写着单词，这执著以求的态度，势必连木头也不能不感化开窍。终于李女意识到，山羊是在教她打拍子。
　　山羊的拍子包含着很多的含义，首先是放松，他掌握着一种节奏，让人不知不觉就放松了神经，其次，可以调整心态，让人从容不迫。再其次，让人忘记烦恼，连心情都会愉悦起来。再再其次，拍子可以保持体形，再再再其次，就要看你的想象力了……
　　真是气质决定一切，优雅的山羊做什么都优雅，连用脚打打拍子都让人觉得是一种愉悦，舍不得移开目光，一旦领悟了山羊的用意，李女自然而然就跟上了节拍。她打着打着，就不知不觉地放松了神经，忘记了烦恼，变得从容不迫起来。如果你是个优雅的人，就肯定知道，对活人来说，放松和从容不迫正是构成优雅的基础。所以实际上，这个打拍子教程就是一个优雅教程。
　　非常讽刺地是，李女没能在同类那里学会优雅，反而一只山羊带她跨进了优雅的大门。
　　看来智商和品德一样，不能按物种来界定。就好象郑渊洁所说的“有的人其实是狗，有的狗其实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