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语浮陈》赵满月

10、我们

　　很长的一段时间，辛陈只要看见路灯就会想起那个晚上。
　　月色、马路、贴近的皮肤、宋磊温热的气息还有…他唇齿间的温柔。
　　这些都让辛陈感到很幸福，突然觉得之前所有的主动都很值得。宋磊从那个吻之后也会开始主动地联络辛陈。

　　比如，辛陈喜欢在很晚的时候看电影。这时候就会发个信息来叮嘱她应该睡了。
　　比如，两个人会在工作的时候，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用□□聊聊天。
　　再比如，宋磊会带着买个她的早餐来上班。

　　这些都让辛陈觉得很幸福。

　　可是一直支持她的老大却在这个时候就泼了她一盆冷水。
　　“这样你就满足了？短讯、□□、早餐？啧啧啧，辛陈陈，你可真容易喂饱。”辛陈不懂老大的意思。
　　而宋磊也没有给她探究的时间。
　　工作室接下来的工作量又突然增加，同时接了很多边缘任务。每个人都很忙，辛陈偶尔停下来看着马潇潇一趟一趟的往楼上跑，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有一次，她想叫宋磊一起吃午饭。还没上楼就听见马潇潇在和宋磊说些什么，那种说话时候的声调和语气是辛陈自从认识马潇潇以后从来没有听见过的。
　　等她一上来，宋磊正好好像在马潇潇的提示里理解到了什么。那种激动的表情也是她自从认识宋磊之后头一次看见。
　　所以，那天的中午饭她没有去吃。因为没有办法一个人吃，还要回忆宋磊和马潇潇两个人的表情吃。

　　夏天接近尾声的时候，宋磊的姐姐生了孩子。
　　宋磊邀着辛陈在一个雨后的大晴天里上门拜访。
　　辛陈自然是很高兴的，想当初准备送去的衣服还是她选的呢。所以她也很自然的穿了那双酒红色的高跟鞋。
　　总觉得这两东西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也是最后一次共同出场。

　　敲门的时候，辛陈紧张的要死。害怕自己哪里失了礼数。毕竟是第一次见宋磊的家人，也算是见家长了。
　　门是宋磊姐夫开的，宋磊姐夫是个很高大的男人，带着金边的眼镜。据说是个很优秀的外科医生，原来还做过战地医生。
　　而宋磊的姐姐是个很温婉的女人，可能是刚生完孩子的缘故，浑身都散发出母性的魅力。
　　生的是个男孩，粉粉嫩嫩的，一看到辛陈就喜欢的不得了。
　　辛陈他们来的时候，孩子在睡觉。他们没在婴儿房呆太久。
　　客厅里宋磊姐夫早就给两个人倒好了水。

　　辛陈从婴儿房出来的时候还想着那孩子可爱的样子。她家里没什么姐妹，大学毕业后的姐妹们也都天涯散落着。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
　　虽然还看不出来长得像谁多一点，可是将来一定是个漂亮的孩子。提起漂亮，辛陈心虚的看了看身边的宋磊。他…的孩子一定也会很漂亮的。
　　辛陈突然有种冲动，很想给宋磊生个孩子。

　　等到后来辛陈已经适应了国外的生活得时候，有一位饱经沧桑的中国老人坐在阳光充裕的楼廊下对辛陈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肯为一个男人生孩子，不计较怀孕时候的痛苦和折磨的时候，孩子，你要相信，你爱这个男人。

　　只是这个时候的辛陈只想要一个有宋磊的漂亮、有宋磊的微笑像睡在隔壁的那个孩子一样粉粉嫩嫩的孩子。

　　“小丫头，你在想什么？”宋磊的姐姐看着这个对宋磊笑的痴迷的女孩子笑的非常有母性。
　　辛陈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了，那样看着宋磊也被宋磊姐姐看见了吧。
　　“没…想什么.”辛陈就不好意思，这时候宋磊又突然拉着她的手冲着宋磊姐姐打手语。
　　宋磊姐姐很惊讶的看着宋磊，又看看辛陈。然后笑了，对着辛陈说：“宋磊告诉我你是他女朋友。”辛陈很惊讶宋磊会这么对姐姐说，又看了看正对着自己挤眼睛的宋磊，坐直身体很正式的认同宋磊。
　　“是的姐姐，我和宋磊在一起了，我不是图新鲜的，也不是看着宋磊可怜的。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宋磊的。”宋磊姐姐听见她这么说，“噗”的一下很夸张的笑了出来。
　　“我说小丫头，这些话你应该对宋磊的妈妈说吧。”辛陈一听这话觉得自己应该很狗腿的拍一下姐姐的马屁。
　　“姐姐和妈妈不是应该一样的么？”
　　“哦？谁和你说我是宋磊姐姐的？”宋磊姐姐终于停下了笑，“我和宋磊根本就不是亲姐弟，都怪我，我该介绍一下自己的，我叫颜早。容貌的那个颜，早上的早。”
　　辛陈很奇怪的看了看颜早又看了看宋磊，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不是亲姐弟，也是姐弟啊!”颜早并没有继续问为什么，因为宝宝醒了。
　　宋磊姐夫以一种很纠结的表情抱着孩子出来，颜早一接过孩子，孩子就往她怀里拱。看样子是饿了。
　　辛陈和宋磊也就没再坐下去。

　　回去的路上，辛陈一直想着颜早说那句话的意思。原来宋磊爸爸和宋磊妈妈是二婚啊。怪不得宋磊从来不说自己的爸爸、妈妈呢。
　　辛陈抬头看了看一旁的宋磊，得出结论：这么好看的一个人真的是受上天嫉妒了。
　　至此辛陈觉得作为女朋友应该做点什么，这个孩子太招人疼了。
　　一直到宋磊家她都没想出来要怎么做。宋磊回家给那只黄色的肥猫添了点吃的，顺便给两个人做了点。
　　辛陈看了看在厨房里忙着的男人，又看看根本就不搭理她的肥猫。
　　“你呀你，宋磊对你这么好，你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你可真没用！就知道吃！”辛陈对着肥猫一顿数落，这话的内容不知道到底是是对猫说的还是自己说的，那只肥猫根本就不看她。最后竟然甩甩屁股走了。

　　辛陈一站在厨房门口宋磊就发现她了，摆了摆手。叫她再等等。辛陈却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宋磊，她本来就像这么说点什么的，又想起来这样宋磊根本就看不见。又绕到前面抱着他。
　　“宋磊，别难过，以后我照顾你。”看到辛陈说不让他难过宋磊一愣，又见她说，“虽然你继父可能不是心中父亲的样子，可是你姐姐还不错啊，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再说了，你妈妈一定很爱你的。”宋磊继续发愣。辛陈怕自己说的太白，“我不是说你继父对你不好，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妈妈能选择他，并且嫁给他，一定是应为他有好的地方。再说了，你现在有我啊，我会对你好，一直一直对你好的。我发誓。”宋磊终于明白新陈在说什么了，笑着拉下她发誓的手，有拉到沙发上坐下来。
　　找了张纸，“谁和你说，我妈和我爸是后来结婚的？”
　　辛陈看了看纸上的字有点反应不过来的说，“那颜早说你们俩不是亲姐弟？”
　　宋磊又摇摇头，“我们根本就不是亲姐弟，”写到这宋磊停顿了一下又写，“她是我小的时候在收容所认识的。”
　　辛陈一看见“收容所”三个字呆了一下，指着那三个问宋磊。
　　“小的时候我爸爸妈妈为了给我看病辞了稳定的工作，开始找各种地方有名的专治我的病的医院，为了看病花了好多钱，欠了好多债。我总是看见妈妈偷着哭，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家里。一狠心就离家出走了。然后却被收容所收去了，在那里遇见颜早，她也因为她家里的事情被误送到那里。我们那时候是收容所里年龄最小的，很自然的就靠在了一起。”宋磊写的很慢，仿佛在思考要怎么写才能写的完整。辛陈看的很认真，她觉得宋磊写的字字句句都是自己从来没有体会到的心酸。
　　“后来我爸爸和妈妈找到了我，我就离开了。离开之后就和颜早一直有联系的。她大我些，所以我才叫她姐姐的。笨蛋。”宋磊写完拿着笔敲了一下辛陈的头，没想到这一敲却把辛陈的眼泪给敲了出来。
　　这是辛陈第一次在宋磊面前掉眼泪，吓了宋磊一跳。端着辛陈的脸看，辛陈不让，蛮横的擦了脸上的眼泪，躲进宋磊的怀里，宋磊也就这么抱着她。
　　好半天辛陈拿过宋磊手里的笔，“我哭不是因为可怜你的。”宋磊揉了揉她的头，她又写“我只是觉得那么小就离家出走了，一定吃过很多苦的。离家出走真的是不能随便走的。”宋磊一脸做惊讶状的询问。
　　辛陈想了想，冲着宋磊说：“我离家出走的时候都高三了，”宋磊做更惊讶状，完全不信的样子，辛陈打了他一下，“每个人都认为做我爸妈的女儿很幸福，有钱花、住大房子、和父母可以没大没小。我开始的时候也认为这样很好。”辛陈垂下眼睛拉着宋磊的手，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的掰着玩，这一刻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辛陈，忧郁、哀伤。
　　开始的时候宋磊以为辛陈说离家出走是说着玩的，为了安慰他的。看到这样子的辛陈他不得不相信了。很认真的看她说。“可是等我知道这种别人奢望的幸福是一种悲哀的时候，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不能再回到乡下爷爷的家，因为爷爷在我离开的第二年去世了。我已经养成乖巧的样子，甚至开始试着穿漂亮的皮鞋，接受我爸妈朋友圈的赞扬。”这时候那只黄猫又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跳到宋磊的身上，宋磊冲辛陈笑笑。然后把猫递给她抱着。
　　她接过猫，一下一下的捋着猫的毛，就这样心慢慢的静下来。“我爸妈很忙，那时候我爸爸在国外做高校的教授，我妈满世界的跟团演出，我爸有一点时间都会陪着她出国去演出。后来我想其实还是怪我的，那时候我要是提出反抗的话，我也可以过‘空中飞人’的生活，可是我没有，我很乖的接受学校的教育，很乖的接受每天保姆陪我过每个节日的生活——你知道的，我妈的演出越是节日越会忙。我逆来顺受的受着这种一个人的成长。”辛陈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话会告诉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全部说给了宋磊。
　　那像是一直压在生命里的巨石，突然间才发现有人帮着自己一起承受着重量一样。
　　“后来一直到我高考，我的小宇宙爆发了。那时候我妈决定开一间很有特色的咖啡屋”说到这辛陈看了看宋磊，“就是你以前经常去的那件。”宋磊点头，示意他知道。“我妈很用心的，每一个微小的事情都亲力亲为的去做，甚至一颗图钉。我觉得很不公平，在我妈心里难道我连一家店面都不如么？那时候我被高考的压力压的喘不过气，每个人都觉得我应该以最出色的成绩出现在排行榜上。可是没有一个人想我也只是一个孩子，马上就要面临人生转折的孩子。我有我的难过。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用平时的零花钱买了一张最远的车票离家出走了。”外面的夕阳很美，宋磊尝试着寻找此时辛陈表情里恬静的哀伤，可是没有。没有哀伤，甚至…没有波澜。
　　他知道辛陈不是放下了，她是不在乎了。人最怕不在乎，因为那意味着，那些事，与她再无关。他觉得这样的辛陈陌生，陌生到抓不住辛陈。他…紧张了。微微使劲的抓紧了辛陈的的手。
　　这时候辛陈突然转过来看着宋磊，“我去了西藏，那很美，也很荒凉，很多孩子这一辈子的希望就是就是可以读书，我觉得我太对不起上天赐予我的幸福。所以我回来了，在高考的头一天。辛伟明两口子很紧张的找了我好久，我心里总算平衡了点。虽然没考第一，但是还不是太丢人。我依然是我，没变，还是乖乖巧巧的样子。”辛陈看宋磊很认真的看着自己，突然笑了。
　　“好了，宋磊，我的故事讲完了。”说完一下子抱住了宋磊的脖子。本来趴在她身上的猫被这样一动，惨叫了一声，从辛陈的腿上挑了下去，顺着趴在了她脚边。
　　这样的姿势宋磊很不舒服，拉开了箍着他的两条胳膊，辛陈就着力量双手捧住了宋磊的脸直直的看着，莫名其妙的蹦出来一句话。“你可真漂亮。”不是没人说过自己漂亮，可是这个样子的情况宋磊还是第一次遇见。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辛陈放下手拉过来宋磊的和他十指交缠着，用另外一只手打了一个很简单的手势。打完了又举起两个人交握的手。
　　“宋磊，我们是一样的，我和你都是一样的。”辛陈停顿了一下，双手抓着宋磊的手，“我和你才叫我们。”

　　宋磊看着这个女孩，眼神柔软成水。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我要放慢脚步来写，
来一个小高 潮，虐一下。
宋磊的故事没想过写太多，他们有他们的世界。尤其是这样一群特殊的人。
今天来，突然发现又有一个人收藏了文章。
很开心，不管这个人是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