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涂蘼

1、梦想

　　【街道】
　　芰菱轻轻地掩上院子的门，小步轻快地走在薄雾微凉的清晨。
　　她想，要给姐买她喜欢的早餐。要是回去晚了，挨了打，也千万忍着，不让她更生气。她要在陪伴姐的最后一天，全部顺从姐的想法。她在今晚就要离开这儿了，和小思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她终于不再害怕那些男人猥琐的目光了，也不再恐惧那些女人恶毒的语言了。
　　她觉得自己仿佛快要成仙了，这些事只不过是她和小思一起离开这儿的最后的磨练。犹如小时候小思告诉她的那个和尚和猴子的故事。虽然她不太明白，一个和尚为什么要带一只猴子去取那劳子经。难道他要靠耍猴戏来赚钱吗？不过，没关系，因为他们经历过这么多磨难后最后，还是成功了。她想，他们也会的。
　　她想起5天前在船局碰到小思时的情景。那个不像姐总是尖锐地叫她“菱丫头”，不像那些女人嘲讽地叫她“妓菱”，只是温柔欢快地叫她“菱菱”，甚是重新给予她姓名的人。那样一个清秀的男孩在隔绝了8年后，仍记得来找她，她觉得世界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宅子】
　　想起待会儿还要见小思，芰菱的心情更是雀跃。她加快了脚步。
　　刚走到客厅，就听到楼上传来沉重的响声。她心里一惊，放下早餐，急冲冲地跑上楼。打开房门，里面像是被扫荡过一般，不理会满地的狼藉，冲进去抓住正在砸东西的女人。
　　“姐，你冷静一点，我这儿。”芰菱拼命拉住姐，疯狂中的女人看了一眼芰菱，一把掐住芰菱细瘦的手臂，红色的指甲掐进肉中，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丫头，死哪儿去了!你让我这副鬼样子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啊？谁还敢来找我！”芰菱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尖叫出来，也为了尝试分散手臂上传来的一阵阵的痛觉。一只手僵硬的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梳子，“来，姐，梳......梳头。”她注视着女人因为看见梳子后镇定下来的表情，知道结束了，心也放下了。把女人慢慢牵到梳妆台前坐下。
　　芰菱一边为女人梳头，一边打量着镜子中的容颜。依稀能看出女人少女时代的美丽，魅人。32，不算年轻却也不会显沧桑的年纪。只是从事了太多年的职业，让眼睛浮肿，黑眼圈浓重，脸色苍白，皮肤也越来越差，精神上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如同一朵败落的花儿，只有靠最浓郁的色彩才能让她稍稍显出光芒。却怎样也比不上镜中另个16岁少女的稚嫩青春。
　　芰菱明白姐有多珍惜她的容貌，这是她赖以生存的工具。这样一个最低贱的工作。她口中的，女人要在这个年代中活下去最简单也最痛苦的道路。
　　芰菱曾经极度羞愧于她的这个职业，但她没资格去咒骂她，因为她是姐因一时头晕而捡来的拖油瓶，也是卑鄙地用着这样钱生活着。尽管每次总会有几个男人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但不知道是不是姐受不了自己和她“抢生意”，她从不会叫自己去......接客。于是她更是认命的做好自己丫鬟的本分，这样才能活下去，才能遇见小思。
　　芰菱迅速地整理好姐的衣着，便借着洗衣服的名义，偷偷跑到“水”边。
　　【“水”边】
　　“水”是唯一一条贯穿这个村庄的水源，不宽但很深。村子里的人似乎都没什么文化，总是水啊水的叫，久而久之，“水”也就成了这条河的名字。传说，清朝以前，每隔十年，村子里的人都会将一个少女沉入“水”中，献给龙王，乞求村庄太平。而清朝覆灭后，政府不允许，也是时间没到。只是听说今年刚好是第十年，村子里的一些人正在秘密地谋划这件事。但芰菱不在乎，因为，她就要离开了。
　　芰菱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岸边的少年。瘦弱的身躯，温柔的目光，正是她思念的小思。
　　叶永思转头看见了芰菱，温雅地对她招招手，待芰菱靠近后，脸上带着抱歉的神色，对着芰菱笑了笑，“菱菱，今天晚上我们走不了了。”芰菱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叶永思，慌张地抓住他的袖子。他拍拍芰菱的头，安抚地说道：“没事，是我妈和我姐，看我十几天还没回家，有些担心，就来找我。”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原本皱着的眉头又舒张开，“这样也好，我干脆先问过我妈，只要等她同意了，我们就光明正大地离开这儿，你看好不好？这样你也不用担心我妈不会接受你。”他越说越觉得是个好方法，兴奋地拍了拍手。
　　“可是，你妈不同意带我走怎么办？”芰菱的脸上更是紧张，“我不要离开你。”
　　听了她的话，叶永思笑得更是开心，“放心吧，我妈向来以我的想法为主，我要干的事，我妈都会同意的。何况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芰菱看着叶永思灿烂的笑容，她觉得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她心中强烈想要离开这儿的愿望和对小思的喜欢，让她相信着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叶公馆】
　　“妈，你为什么不同意我带菱菱走。”叶永思靠在穿素色旗袍的女人身边撒娇。
　　叶母摸摸儿子的头，温声细语道：“永思啊，这个女孩儿用什么好的呢，你这么想和她在一起。妈妈不喜欢她。依妈看，还是白家小姐好，听妈妈一次，好不好。”
　　叶永思一下坐直身体，“妈，我不喜欢那个白家小姐，你别老把我和她扯在一块。”转身对坐在对面静静喝茶的女人嘟嘴，“姐，你帮我跟妈说说。”
　　叶永念抿了一口茶水，轻轻放下杯子，缓缓开口：“弟弟，不是姐姐不帮你。这次我真觉得你太不值得了，这个女人算什么，她只不过是看上了你的身份，想飞上枝头。”看着弟弟怒视的目光，摇摇头，“她为了利益什么做不出来，你可别忘了，她是一个......”
　　“永念！”叶母严厉的声音传来，对着叶永念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出这些东西。
　　“姐，什么东西？”叶永思好奇道。
　　叶永念摆摆手：“算了，没什么，这些污秽的东西，你知道了也不好。反正你要记住，这个女人不值得你这么做。”对于这个弟弟，她和母亲都是捧在手心，为了弥补他从小失去父亲的缺憾。从小他用的东西，看的书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就怕他染上不良习惯，甚至家门也不能一人出去，就为了也加最后一根苗子的纯正。也许对于外人来说他会显得懦弱，但是她和母亲都觉得这样才是最好。以后母亲去世了，就算自己不嫁人，也要照顾好弟弟，只是没料到现在......
　　“妈，我一定要带菱菱离开。”叶永思也不在乎，只是强调自己的愿望。
　　永思，你休想。”叶母提高声音，却在看到儿子的样子有些泄气，“唉，我有些累了，永念，你跟你弟弟说说。”看了叶永念一眼，传递给她一些信息，就自己慢慢走近房间。
　　叶永念起身，走到叶母原来坐的位置，坐在叶永思旁边，“弟弟，告诉姐姐，你为什么一定跟那个女人一起？”
　　“姐姐，这是我以前答应她的啊。我信守承诺，不好吗？为什么你们都要反对呢。”叶永思委屈地看着姐姐。叶永念突然意识到什么，眼里噙着笑，脸上却愈发显得难过，“本来我是不想这么快就告诉你的，但是看到你这么误解妈妈，也只能告诉你了。”
　　叶永思疑惑地看着自家姐姐，只见她叹息一声，才开口：“妈她已经答应了白家，你会取白小姐，婚期都定好了。可是你又答应了别人。看来，你要想做有诚信的人，只能让妈做不义之人了。”叶永念看着弟弟垂下去的头，明白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摸摸弟弟的头，“轻轻”感叹道：“不孝啊。”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