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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番外一 暗恋 ...

  •   现在回想起来,褪去所有的细枝末节与繁华缭乱,一切最开始的时候,大概是在他国三生病住院时的那段时间。
      国三的时候幸村突发急性神经根炎,他入病后在医院,身体一点点变差,手足麻痹,四肢肌肉开始无力,虽然他病后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很坚强的样子,甚至还有闲心安慰父母与队友,但是其实他也才只是一个15岁的少年,当然也会有害怕。
      少年有汗水、有热血、有青春、有梦想,对于一个少年而言,这就是全部了,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想法有点可笑,但是那个时候他的全部心神就是网球。
      如果没有了网球,他还剩下什么?

      一天天在大家的担忧目光中将想法闷在心底,不能说,不想说。
      一天他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手脚突然一瞬间麻痹无力,他靠在墙上看着自己的手发呆,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打断了他的思绪。
      从远处行来一张急救床,护士医生簇拥着行过,走近的时候幸村看清了上面的情景,一个半边身子都是血的少女躺在雪白的床上,血将身下的床单也染成一片片。
      在经过的一瞬间,少女似乎睁开了眼,蒙尘的蓝水晶没有焦距的定在他的脸上,或许并不是在看他,只是视线无意识落在他这个角落,她嘴里喃喃的喊了什么,很快又闭上眼。
      幸村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车祸,像这样的事这个世界上每个角落每天都有发生。
      生命的逝去是多么的容易。
      幸村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情看着少女被送进手术室,上面的抢救红灯一直亮着,没多久少女的父母也赶过来了,是一对看起来很和雅的夫妇,只是此刻都失去了平常的仪态,那个母亲泣不成声的站在手术室外等待着,父亲安慰着妻子,同时焦虑的看着手术室,仿佛能够透过那扇门看到里面正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女儿。

      幸村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被查房找不到他的护士带回病房。
      他生病住进这间医院已经有很久了,他本身就容易和人相处,医院的大部分人也都差不多混熟了,之后的事情也断断续续听来看他的护士讲了。

      那个女孩虽然暂时抢救回来了,但是还是没有彻底脱离危险,情况一直时好时坏,已经进过几次手术室,而且就算被救回来只怕她的右手也彻底废了,听说一直在昏迷中哭着喊爸爸妈妈呢……
      那个司机真是造孽,听说这个女孩还是全国青少年美术冠军,马上就要代表学校参加日本艺术大赛,父母都是艺术家,从小学画画,这手坏了,醒来了可怎么办啊?
      唉,能活下来就好。

      反反复复一个星期,那个少女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到了普通病房。
      这些都是听说。
      生命的逝去是多么容易啊,也许明天这样在手术室挣扎的就成了他了,也许将来不能打网球必须被迫放弃网球的就是他了,他和同伴的约定……还有他的梦想……
      这一切,都可能消逝在这个医院。

      他莫名记得这个少女的眼,蔚蓝的、仿佛蒙尘的水晶。

      他在医院的人缘不错,住院部里有好几个小孩喜欢来找他玩,有一次他被一个住在四楼外科部的小孩拉着到他那边去玩,走过医院走廊的时候他无意识朝一间病房中望过去,看到了里面躺在病床上的少女。
      那是他那之后第一次看到她。
      她靠坐在床上侧脸看着窗外,没有注意到外面的目光,她的头上还有手臂上都缠着纱布,宽松的病服罩在她纤细的身上越发显得瘦弱,脸上因为大病一场而露出尖尖的下巴,单薄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眼神寂静空茫。
      然后她的母亲从病房内的盥洗室中出来,他看到她对进来的女人匆匆露出一个笑。

      医院的时间无声无息的滑过。

      那之后又过了很久,再一次见面是在一个楼梯的转角,那天他刚从天台上下来,没有坐电梯,走到半路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个哭泣声。
      是女孩子的哭声,断断续续的,被压抑在喉咙里一样的哭声。
      或许是太专注了,所以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他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出去,或许还是转回楼上去吧,会在这里偷偷躲着哭,总是不想被人知道的,在转身之前,他往下面看了一眼。
      那个背影他一下就认出来了,连他自己都奇怪自己为何记得这么清楚。

      她的肩膀轻颤,连身后的发丝都跟着颤抖,轻轻啜泣着,嘴里喃喃喊着什么,是另一个国家的语言,他听不懂,他不由的想起了那天她被送来医院在过道上一瞬间醒来时嘴里的呢喃。
      应该是中国话吧,他记得那些护士说她好像有一半的中国血统。
      她在为什么哭呢?
      为失去的梦想?为再也不能拿起画笔的手?
      他看着自己的手,在那里站了一下午,她哭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直到她擦干眼泪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离开。

      他莫名的开始注意她。

      她的人缘也很好,医院的小孩都很喜欢她,他有一次还听到来找他玩的小孩提起那个温柔的大姐姐;她不喜欢去天台,更多的时候她是坐在医院的花园里;她的外伤基本好了,转到了复健科,开始在医生的帮助下进行复建。
      一次他到复健科询问医生他的病的一些情况,看到她在复建室里小心翼翼的挪动手指抓面前桌子上的小方块,手指颤抖抓得满头大汗,旁边一个同样复建的小孩对母亲大声哭喊好疼不要做了,可是她只是对身边陪着自己的母亲微笑。

      除了在楼梯上那次,他唯一一次看到她的眼泪,此后无论是困难痛苦的复建,或是单独一人的时候,无论在那里,他都再没有看她哭泣过。

      那一天,他在病房里,身边母亲和医生在交谈手术的事,这是早已拿出的解决方案,30%的成功几率,并且术后不一定能完全恢复,只等待他做决定。
      他看着楼下的医院花园,不少老人在那里散步,几个小孩在草坪上追逐打滚,她坐在一张长凳上,念着手中的书卷,两个小孩坐在她脚边安静认真的听着,带着童稚的可爱,一点也看不出前两天在他这里时调皮的样子。
      他听不到她的声音,却也知道必然是轻柔、悦耳的,阳光眷念的流连在她的发梢,风轻柔调皮的扬起她的一缕长发。
      他终于转过头,对医生和父母说:“我同意做手术。”

      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手术成功、复建、随后参加国中全国网球大赛。
      比赛输了,固然有遗憾,却也未曾可惜。

      之后生活回归正轨,在追赶落下的课业之余,他还开始学起了中国话。
      那个早春在医院,关于一个少年的所有沉默、挣扎、蜕变以及那个少女的眼泪,都似水无痕,那一切,只有他知道。

      直到国三下学期开学,她站在柳生身边。
      柳生第一次向他们介绍一个女孩子,她看到他时眼里一闪而过的迷茫,似乎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的样子,目光交汇,她对他微微一笑,和悦、新雅,尽管这只是礼貌的笑意。
      他的心在所有人没有察觉的时候跳动。

      不,或许还是有人察觉到了。
      比如真田和柳,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个是部里观察力最强的人。
      但是他们都一径对此保持了沉默,因为她是柳生的女友。

      尽管只是以柳生为纽带,双方还是自然而然的熟悉起来了。
      全国大赛后马上面临的就是升学的事,之前因为他的住院以及后来专注比赛,进度落了很多,就算有前一段时间的追赶,要完全跟上还是有点吃力,真田和柳他们时不时的都会帮他补习。
      幸村想起她之前和他一样住院了很长一段时间,很自然的在一次聚会中提起,然后让柳生和她的补习加入到他们里面来,最后发展成整个部门的集体学习。
      他们的相处很自然,本来只是因为柳生而偶尔聚在一起,却那样自然的融入了他们。

      有意或无意,他找着和她相处的时光。

      她的化学和国语不错,他的英语和数学很好,而升学的事情本来就很多,总不好总是麻烦真田他们,虽然他们可能并不介意,所以发展到了后来,更多的时候是他们两人间互相给对方补习,而真田他们在旁边忙其他的事。
      一次,她提前来到他家,其他人都还没有到,他就让她到书房去,他去厨房准备茶点。
      走进书房的时候,他看到她站在书柜前,轻轻念着一首诗:
      回忆伴随着黄昏
      在火热的天际发红、抖颤
      燃烧着的希望后退着
      增大着,就象一堵
      神秘的墙,那儿,无数鲜花
      ——大丽菊,百合,郁金香,毛艮——
      立在栅栏四周,散发出
      沉重、温热的花香
      病态的气息,那恶味
      ——大丽菊,百合,郁金香,毛艮——
      淹没了我的感官、灵魂和理智
      在一阵巨大的昏厥中,混杂在,
      伴随着黄昏的回忆里。

      火红色的霞光从敞开的窗外扑卷而来,洒在她的身上,他终于听到那天他没有听到的声音,轻柔、悦耳、宁静。

      虚幻的梦境被打碎,她转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表示对随便动了他的东西的歉疚,对他扬了扬手中的《魏尔伦诗集》:“幸村君,你喜欢魏尔伦的诗吗?”
      或许是对男友的部长的敬意,她总是喊他幸村君,其实他更希望她像喊切原那样直接喊他幸村,或者是……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幸村很快压下了这一丝想法。
      他走上前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书房中德桌子上,微笑着回道:“对,在医院的那段时间经常读这本书。”
      她上前帮忙将茶水、果盘拿出来。
      “是吗?我倒比较喜欢泰戈尔的呢,魏尔伦的诗太忧郁激烈了。”

      两人一直在书房中讨论聊天,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最后,幸村问她:“木原,你觉得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最重要的?”她嘴里呢喃:“幸村你觉得呢?”
      在这一段时间内她已经将对他的称呼换成了幸村。
      最重要的……“曾经我以为是网球,因为它代表着我的梦想。”
      “梦想吗……?”她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很快嘴角牵起一缕笑花:“最重要的,是家啊。”

      他为这一笑所迷。
      他无缘无故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泰戈尔的一句诗:这个不可见的黑暗之火焰,以繁星为其火花的,到底是什么呢?

      之后其他人前来,这次谈话结束。

      一切在时间中无声无息的改变,国三最后的一个暑假,她好像有什么事忙,出现得越来越少,他冷眼看着柳生的别扭,冷眼看着他和另一个女生慢慢走进,他将切原的疑惑、不解、愤怒收在眼底,却什么也没有做,出于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态,他甚至暗暗推波助澜、放任了这种发展。
      后来他无数次回想,自己果然是卑鄙的。

      之后她消失了,一切都那么突然,没有道别、没有再见,等到他们察觉的时候,只有学校流传她去法国的消息。
      柳生自然而然和那个女生在一起了,可是他们却再也没有像接纳她一样去接纳别人。

      仿佛一切都沉寂下来,除了当初的同伴上高中后分散开来,他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直到两年后,他在国中部再次看到她。

      她对他微微点头一笑,依然宁静、温雅,只是眉眼间带了点点疏离,就如对待任何一个萍水之交的故识。
      他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
      只有神知道他心中的颤动,仿佛闪电划破尘埃,窒滞的时间重新流动,原来并非没有改变。
      凭着他学生会前会长的特权和好好学生的印象,他不动声色的要到了她的住址,之后数次偶遇、无声无息的靠近。

      那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凝聚了一朵想念之花,而他终于在这一刻将她重新拾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番外一 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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