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的现代生活》顾礼

2、地宫一日游

　　被要求帮忙，却连一点便利都不提供，方厘厘对此怨念丛生。然而怨念归怨念，她还是乖乖的跑回来请假，顺便要解决一些手里的稿件。这次一去，方厘厘做梦的时候都怕自己要给秦始皇当现代陪葬品，所以还是要先把该解决的工作解决好，也算是临终遗言吧。

　　方厘厘才刚进办公室向同事打了个招呼，屁股还没在椅子上捂热，就接到开编委会的通知。她胡乱的收拾一下，跟随着大潮流去了会议室。

　　因为电子出版物的盛行，对现代传统出版业有很大的打击，连闻华这样的大出版社都没法子幸免。

　　比较传统出版与电子出版，就目前的形式而言，传统出版有亲近性和易于保存等特点，所以上次的会议里，主编提出现如今的出版方针是要传承中国文化，以内涵打动读者，而非之前偏重于纯娱乐的小说为主。

　　各编辑室的选题报告之前已经交上去过，主编慷慨激昂过后，就到了编辑卖力让人赞同自己选题的时候。

　　“方厘厘，说说你的看法呢？”

　　因为个人爱好的原因，方厘厘是耽美漫画编辑出身的，就算是现在，手里的某人也都在兼写耽美满足她和他的不良嗜好。这会儿被提问，方厘厘脑海里立刻想到把那些历史上有名的皇帝。她暗自想着，一定要从秦始皇开始剽个遍，剽得体无完肤。“谁让他死了后还不安分。”

　　虽这样想，然而在编委会这样的会议下，方厘厘还是得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小心肝。清了清嗓子，她说：“我们编辑室之前主要负责轻小说，如果贸然改变的话，编辑作者大概一时无法快速适应，对受众群体的需求和心理都需重新把握。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将历史和小说结合在一起，风格的话可以是那种类似于二月河系列，但又比那要轻松很多的小说。另外还可以同步配合文教编辑部的历史知识，让读者能在小说中学习，在学习中娱乐。”

　　主编点点头，“不错，稍后给我一份组稿报告。”

　　又要写报告了。方厘厘暗暗咬牙，写报告跟写检讨一样，最讨厌了！

　　用上吊的缓慢速度解决了选题报告。完事后方厘厘翻一下备忘录，眯成一条线绽放出邪恶的光彩：是时候拜访那位拖稿大王，再顺便“委以重任”。

　　临出门前方厘厘给王子昂打了个通知电话，她才说了几句话，那个只对男人有爱心对女人没耐心的家伙就以要赶稿为由要挂电话，方厘厘捂着手机“嘿嘿”的笑，说：“王子饼干同学，信不信我向上级举报你有外遇？”

　　“你歧视同性恋！”

　　“你知道我从来都没有。”

　　“那就不要举报。”

　　方厘厘“切”了一声，开玩笑的说：“你脱光了衣服乖乖在家等我临幸，我就不举报。”

　　“鞭子、蜡烛、手铐之类的，要不要也准备好？对于重口味的你，我表示理解。”

　　从小到老那男人的嘴就没饶过她，说起来还是她煽动王子昂成为“同道中人”。现在想想，要是王妈妈知道是自己坑害了她儿子，会不会举起菜刀追杀她？打断胡思乱想，方厘厘认真的嘱他一句，就去他家拿稿。明明就是个发达的年代，偏偏王子昂不爱电脑爱人脑，不爱女人爱男人。

　　从王子昂家拿了稿子，再和他商量一下之前他说想写的题材，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回出版社后将之前确定要出版的稿子重新校了一次，再写个审稿意见什么的提交上去，该解决的工作搞定后再提出请假的要求。

　　“请假可是要扣工资的。”主编赵君子眯着眼笑嘻嘻的看着方厘厘，乐见方厘厘咬着牙一副艰难抉择的样子。方厘厘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小气”，将假条放在主编桌上。

　　研究所的车在家门下等着，开车的是齐水笙，他见到方厘厘后笑了两嗓子，干净的脸上露出好看的表情。方厘厘对他的印象极好，然毕竟是奔向坟墓的路，又不是心甘情愿，她自然没个好脸色。甩给齐水笙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说：笑死人不偿命是吧？”

　　“不是。”

　　对于齐水笙的回答，方厘厘又丢了个白眼过来，懒得再说话了。

　　车直接开向临潼的小山包，路线和方厘厘自助游时完全不一样。那次的旅游，方厘厘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因为那是一次整个寝室倾巢而出的旅游，在一场后来证明她挂了的六级考试后。去秦始皇帝陵的那天很不凑巧，其中有一个室友大姨妈来了而止步于酒店，另一个室友中途来了止步于转车站，前往秦始皇帝陵的就只有她和另一个女生。她们在免费车上等了一会儿后，车从秦始皇帝陵博物馆开往秦始皇陵墓。早先时候，方厘厘也从朋友那里听说过所谓的秦始皇陵就是一个小山包，“并且是属于那种可远观不可亵玩型号的”。室友不愿浪费钱，于是便剩了不信邪的方厘厘独自上观光车，近距离的目睹了小山包。

　　还小山包呢？差不多就是一个大馒头，讹去她观光车的钱。由回忆翻江倒海着，方厘厘突然记起在兵马俑一号坑的时候，她伸展左边爪子触碰看似古老的泥土，右边爪子按快门，那次她还看到有些个长相猥琐的修复专家越过高栏站在黄土上……

　　再次到这里，也算是故地重游。区别在于，那次要钱，这次大概是要命。

　　方厘厘从车上跳下来，更近距离的观察大馒头的发酵状态，和七年前比起来这个大馒头饿瘦了不少。

　　秦始皇的陵墓整体布局本是按照秦都城咸阳设计的，有内外两重城垣围绕，各有城门。外城四角设有角楼，陵墓封土堆积，按照古代以西方为尊的习惯，兀立于内城西南部。陵园仿都城建置，坐西朝东，东方正中开辟有大道和东阙门。再辉煌也成为了历史，秦始皇大概想不到两千两百多年后的今天，他的陵墓会成为商业旅游景点。

　　“方小姐，进去后记住不要随便乱碰。”

　　齐水笙叮嘱完以后，期盼的看着方厘厘，后者点点头表示知道。齐水笙露出浅浅的笑，这才放心的踮脚伸手去碰右手边凹陷的孔洞。

　　曾经方厘厘看过卡那封勋爵探究埃及法老图坦卡蒙坟墓的视频，昏黑的光线，斑驳的墙壁，潮湿的空气，还有诡异的配乐，虽说中外有别，但时间总能将所有的辉煌涂抹得暗淡无光，方厘厘印象中皇帝的坟墓也就都诸如此类。

　　然而，当她进入地宫时，她不可自控的惊异于眼前所见的一切。自墓道一路不迟疑的向前，一路不灭的长明灯火照得整个地宫胜过白昼。只是亮堂如此，却隐隐约着阴寒之气。方厘厘打了个寒噤，不愿在这坟墓里死一般的行走，便侧过脸主动开口说话。

　　她问齐水笙：“你们有没有发现尸体什么的？这里看起来怨气很重，肯定是那个该死的秦始皇把工匠都给杀了。”

　　齐水笙扭头看过来，先是惊愕，而后脸上露出微笑。“不，相反的迄今为止我们没有发现一具尸体。”

　　“是吗？”因为空旷，从她口中发出的声音仿佛幽灵发出的一般，连她自己听着都别扭的很。方厘厘摇了摇头，心想着被声音吓死好过在坟墓里非自然死亡，于是又说：“那尸体肯定在骊山。”

　　齐水笙沉默了了好一会儿，说：“确实，在骊山的阴路，那里堆积着无数的白骨。”

　　齐水笙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悲伤，这让本来就神经高度紧张的方厘厘更是浑身不舒服。她干咳两声，结果发现咳出的声音在这无限空间中甚是诡异。

　　为了摆脱这种诡异的气氛，方厘厘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她一脸求知的问道：“这长明灯我只听说过，你们进到地宫时，它就一直亮着吗？”

　　“没错。长明灯以人鱼膏为蜡，为何能在这密不透风之地长久不灭，迄今为止我们都还没解答出来。”大概是发现了方厘厘的心思，齐水笙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收起自己方才心中的抑郁，说：“方小姐可以去兵马俑博物馆看一下，成列的许多物件手艺目前也没能找出来。”

　　“一大堆赝品，有什么好看的。”

　　方厘厘那么一说，齐水笙更是不好意思。他低头推了下眼镜，脑袋歪向一侧不去看方厘厘。他尴尬不要紧，要命的是他又不说话了。方厘厘急的直卷衣角，挨不住这似乎无休止的沉默，她终于开口要求齐水笙说些什么。

　　齐水笙想了一会儿，说：“听你说话，似乎并不怎么喜欢秦始皇？”

　　方厘厘摆手，说：“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只要是个正常人，大约都觉得他残暴吧。他要统一思想没关系，但人家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就比他焚书坑儒要明智的多。”

　　“汉武帝之前的文景之治使得汉富足自给，百姓驯良，安定的国家王道为主霸道为辅是自然的；秦始皇以武力统一六国，候生、卢生术士儒生之流以古非今，蛊惑百姓，会导致统一的国家再次分裂；这是历史造就的，在我看来不是秦始皇的错。”

　　“我没觉得是秦始皇的错。从很多方面来讲，我十分欣赏他。六国统一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战国时期战乱不断，百姓心中也渴望安定。秦襄公时期，商鞅变法使得秦国国力日益强大，秦始皇因为他自身的才能而被历史挑选出来的那个人，统一六国结束纷争局面，建立郡县制，三公九卿制，制服夷族，建了万里长城，还有举世瞩目的灵渠……”一口气说完这些，方厘厘深深呼吸，撇撇嘴又说：“还为了便于试着灵魂的就近安息和起居饮食，创立了后世帝王在陵旁设寝的制度，只是一个了不起的享受型家伙。”

　　方厘厘算是摸出了些齐水笙的门道来，他喜欢谈历史，对于历史人物有自己的刻板见解。为了免于太过冷清，她搜肠刮肚的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同他说了一通。

　　地宫过大，单凭脚力行走速度不快。再来便是地宫之下氧气稀薄，走不上一会儿就会出现呼吸困难的问题。方厘厘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她屈身双手扶住膝盖大口的喘气，一边摇头不愿再走下去。

　　齐水笙停下脚步回头看落后一大截的方厘厘，只见她面色惨白，他抱歉的抿唇，说：“是我的疏忽，方小姐，最坚持一会儿就到了工作间。”他退到方厘厘面前，将手递给她，又说：“我扶你吧。因为一想到能进到地宫里面，心里就很激动，所以没有顾虑到你的身体。”

　　方厘厘想说话，又觉得连呼吸的时间都嫌少，索性就没说什么，只将手搭了过去，心里只期盼着能在窒息之前抵到所谓的工作间。

　　齐水笙没有骗她，工作间在墓道的尽头，走了不过一分半钟就到了工作间。

　　工作间的规模并不大，但该有的都有了，最重要的是有氧气罐。地宫被埋了两千多年，空气成分自然和外头没得比，方厘厘早就口干舌燥。接过齐水笙递来的水，方厘厘“咕噜咕噜”喝了起来，她刚喝完，就看到李一霖的嘴脸。

　　李一霖挑眉，说：“准备一下，该上路了。”

　　他的话有些刺耳，因为听起来就像是说“嗯，你可以去死了”一样。方厘厘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一点都不受用，她咽了咽口水，将目光投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