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晨音》红字

15、爱你的哪个你

　　陈峥本想在假期间打个工多少赚点钱，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的院，是死活吵着要出院。赵乐廷劝他多呆些时日，毕竟断了肋骨也并非是小事，医药费就不要担心，他来解决。可是陈峥怎会要他的钱，坚持要自己付，犟得很。想来也能理解，陈峥只是不想让他们的感情有杂质，他们是好哥们不假，赵乐廷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可是如果不是为了这身外之物，陈峥也不会身处险境。陈峥救得那个小女孩的妈妈，万分感谢陈峥救了自己的女儿，说要报销医药费，也被陈峥拒绝了。

　　陈峥打工这几天只赚了500块，公司非但没给陈峥额外的资助，反倒骂他误了工作，陈峥多少尝过一点世间冷暖，可是当杨静知道的时候，又满腔义愤的骂了老板一通。这点钱加上陈峥剩的不多的存款，付了医药费之后只剩下200块钱了，这个月的生活便成了问题。杨静提议跟陈峥家里说说或者自己先借他点，可是陈峥执着的近乎顽固，不伸手冲朋友借，也绝不对家里人说，他这样，受苦的也只有他自己。

　　他搬回宿舍，男生宿舍条件比女生的要简陋，六人一间，不过，女生到可以自由出入。刚回到寝室的那几天，仍不能乱动，腿打了石膏相对安全，可是肋骨难免会有小磕小碰。

　　杨静自从决定了要做个称职的女朋友后，对陈峥的照顾是无微不至，除了平时上课之外，她都在他身边照顾他的饮食，陪他聊天解闷，转眼间也过去一段时日。杨静平时太缺少责任感，陈峥这次生病间接的帮了杨静，多多少少的学会怎么照顾人。杨静正头疼着陈峥剩的钱就要花完了，怎么说服他用自己的钱的时候，陈妈妈就来了，以排山倒海之势。

　　“你个小兔崽子，想让我□□心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陈妈妈嘴上这么说，眼泪却不争气的直往下落。

　　“我没事，好得很，妈，你这么凶悍实在不适合流眼泪，快别哭了。”陈峥也很少看妈妈哭，心里更过意不去。

　　“陈峥，我知道你懂事，傻儿子。”陈妈妈今天一反常态，非常煽情。

　　“妈，我真没事，你别哭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出事的。”

　　“是唐宁告诉我的，幸亏她，要不你这个臭小子想自己撑到什么时候。”陈妈妈点了下陈峥的额头，他病着也不敢太用力。

　　“唐宁！”陈峥万万没想到。“真是多此一举。”

　　“你怎么说话呢，唐宁这么做是对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不要那对母女的钱啊？”

　　“你怎么知道，不会，你要了那个钱。”陈峥瞠目结舌。

　　“唐宁是在你的病房门口遇上那对母女，小女孩的妈妈就把钱给了唐宁，让她转交，她知道你肯定不会要，没有办法才来找我，你不要怪她，这件事唐宁是对的。”

　　“妈，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陈峥脸色已不好看，是不是所有人都在用钱做着等价交换。

　　“你跟我回家调养一段时间，跟系里请个假，等好了再回来上课。”哪个母亲不心疼儿子。

　　“不用了，在宿舍挺好，过两天我就要去上课，你别担心我了，先回去吧。”

　　“唉，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强，那这些钱你拿着。”陈妈说着就把钱塞进陈峥手里，也不管陈峥拿不拿，自己掉头走了。

　　杨静下了课，买了饭直接到陈峥宿舍，宿舍门没关，她看见陈妈妈，就在门外边等着，想这时候见陈峥妈妈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陈妈妈走出宿舍门的时候，看见杨静也没觉得奇怪，为什么女生在男生宿舍，只是觉得这个女生很面熟，但也没说话径直走了。

　　“陈峥，吃饭吧。”杨静若无其事的走进来。

　　“我不饿。”陈峥还是态度不善，有点迁怒，只是杨静没做错任何事。

　　“那你也多少吃点，这样才能好得快。”杨静听出陈峥语气中带着怒意，也不和他计较。
　　“我不想吃。”陈峥赌气似地翻身冲着墙趟过去。

　　杨静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也有口蕴气。她喜欢的陈峥是那个永远微笑的露着大白牙的淘气鬼，这样的呕着气的陈峥，让她很无奈。

　　“陈峥，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我说说，毕竟我是你女朋友，是除了父母之外和你最亲近的人，或许，还除了赵乐廷，和唐宁。”杨静已经在耐着性子在劝他了。

　　陈峥听杨静说的这么郑重，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在使小性儿，忽觉尴尬，转过身做起来，看着杨静，眼睛深邃悠远，声音低沉：“静，你想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外边熙熙攘攘的，同学们下课正陆续回寝室。

　　“你等一下，我去把门锁上。”杨静预感这段故事不会太短，“好了，你说吧。
　　”

　　“高一文理分班的时候，我跟你说过，希望咱俩高二仍可以同班，其实那会儿我已经知道要搬家的事了。对不起，对你撒了谎。

　　赵乐廷家祖辈就是有名望的，到了他父亲这代更是风生水起，他父亲想要进军美国市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外界都传是他父亲卖了公司，其实不然，即使换了新东家，东家也是姓赵的。

　　我爸只是赵乐廷父亲的司机，他们长久定居美国，我爸当然要失业了。所以，在事前我爸就做了打算。”陈峥讲到这里想看杨静的反应，可是杨静聚精会神的，并无其他表情。

　　“我想我爸在年轻的时候也是有才情的，以我妈的个性怎么会随便找个人就嫁了呢。他们决定搬来本市，并不是要离开什么伤心地，也不是怕丢人，只是这里才是他们原本的家乡，才是他们相见相识的地方。可是，他们为什么愿意背井离乡这么多年，我也不是很清楚。

　　可是，刚回来真的很难，把原来的房子卖了的钱也只能在这里付个首付。本以为可以找亲朋帮忙找个工作，可看我们全家没钱没势的，皆避而远之。我爸找不到什么太好的工作，索性去工地做了劳工，我妈出去找些零工，我转校还交了不小的择校费。我想你无法理解，我看到父母这么辛苦，想能帮一点就帮一点。”说到这里陈峥又似陷入了回忆。

　　“你知道吗？我曾经租了个三轮车每个星期六星期天去收过破烂。其实，这个工作也挺好的，有时一天可以赚到两三百，只是有时会被人看不起罢了。可后来被我爸妈知道后，坚决不允许我在做了，说我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其他的都不用我管。他们怕我不听话，把我反锁在家里，其实，如果我真想出去，反锁又有什么用。

　　可是我想明白了，只有我将来有了出息才能彻底改变我家的状况。再学习起来动力也就格外大了，和你的约定，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杨静没想到陈峥经历过这么多，想到那会，自己应该还在对着学校的花坛，时不时的感叹时光流逝，世事变迁吧。

　　“后来，赵乐廷的父亲不知如何得知我家的情况，居然付清了我家的房贷，还出资帮我爸妈开了家服装店。我不同意，可是我爸妈并没有拒绝的意思，我也只能默认了。只是，我要怎么面对乐廷，我不知道，我想我还是介意的，还留着那点可悲可怜的自尊。”杨静听出陈峥的哽咽，是啊，他们的友情是否也有了杂质，可是，赵乐廷来医院见他，完全看不出俩人有任何间隙。

　　“我承认我想要赚很多很多钱，可是，我不要施舍，也不想看到纯粹的事染上了铜臭味，你说我可不可怜？”陈峥没有看杨静，他是男儿本不该流泪，尤其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可是心头的酸楚还是涌上了眼眸。

　　杨静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她想到，她从小到大并没有受过钱的苦，家里也是小富即安，爸妈对她的要求也很低，从来没有什么压力。她闲散惯了，也安逸舒适惯了，虽然偶尔听到什么暗黑事件会骂的吐沫横飞，但还是不能彻底理解社会疾苦。杨静看着眼前的陈峥，想：他心里太苦，却从不和别人提起，永远嬉皮笑脸，极力对别人好，自己不但没能看透他的心思，反倒单纯的喜欢那个大咧咧的陈峥，可见杨静你多么无知。难道眼前的陈峥不是更值得喜欢，更值得得到爱吗？

　　“不，你不可怜，这样的你，很高大，更值得被爱。”杨静用力握住陈峥的手，这样的男孩，她永远都不会放手。

　　杨静探身过去吻了陈峥，陈峥顺势，不顾疼痛的将她抱紧，吻她，此时她是他的。

　　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喂，陈峥，你小子干嘛呢？插门干什么？快开门，老子的游戏要更新了。”

　　杨静忙站起来，还有点晕，理了理头发，去开门。同寝的人一看开门的是杨静，调侃道：“陈峥，你行啊，拖着条断腿，断了根肋骨，还这么精力旺盛，啊？”

　　“你丫，少扯淡，赶紧玩你的狗屁游戏吧。”陈峥和这些人在一起，从不装风度。

　　“那陈峥，我晚上来看你，你好好休息，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杨静是不太愿意和一堆男生共处一室。

　　“呦呦呦，这么快就走了啊，晚上当然是要吃天鹅肉啦。”此人看陈峥不但有正牌女友伺候吃饭，还有红粉知己去课堂上帮着记笔记，心里酸的早都沸了。

　　“那晚上我等你，咱俩出去走走。”陈峥还有话没说完。

　　“你的身体可以吗？”

　　“没大碍，你放心。”陈峥的笑像是定心丸。

　　“那好吧。”杨静拿着自己的那份饭准备回宿舍快速解决了。

　　还没走到宿舍，电话就响了，杨静心想，千万让我吃完这顿饭啊。打来电话的是刘晨，刘晨很少火急火燎的，问了杨静的具体位置，也没说缘由，就说自己马上就到。杨静还没来得及反驳，心想在怎样快走路也要20分钟才能到，刚坐到花坛边上想要啃两口煎饼果子，就瞧见刘晨飞奔过来。她的嘴还没和上，就被刘晨拉着走了，事情总是那么刚好，这一幕被刚从男生宿舍过来的唐宁看到了。

　　杨静没想到的是，刘晨是开着车过来的。

　　“你的车？”杨静还是好奇地问。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记得吗？咱们班孙毅，本来以为只要他做了骨髓移植就会好，可是没想到，居然有了排斥反应，现在高烧不下，医生说希望渺茫。”刘晨满心焦急。

　　杨静不知道怎么了，本来听到这样的消息任谁都会伤心欲绝，痛哭流涕，可是杨静除了遗憾找不到其他的情绪。刘晨看到杨静略显平静的反应，心下疑惑。

　　“我当时看你为孙毅的事烦恼了好久，以为你是真关心孙毅的病情的人，现在看你的反应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刘晨也直言不讳。

　　“刘晨，你现在是想拉我去看他最后一面吗？”杨静这话说得太不见人情。刘晨突然刹车：“杨静，你怎么了？”

　　“你看，还是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我们当时那么拼命地募捐，希望能帮到孙毅，孙毅也很幸运的从他小姨那里得到骨髓配型，可是到最后却出现排斥，你说，这些是不是命中注定，与人的能力，与金钱都无关。”

　　“你怎么说这种丧气话。”刘晨感觉到今天的杨静不太一样。

　　“你这辆车多少钱？”杨静问道，略带冰冷。

　　“不到100万。”刘晨照实回答。

　　杨静笑了，是啊。刘晨随随便便的就能开着100万的车，陈峥累死累活的才赚着几百块，甚至受了伤也没能多拿一分钱，而孙毅那么努力地想要活着，却命在旦夕。这一切会不会太不公平。

　　后边已经有人按着喇叭了，刘晨没有办法，只能把车停到旁边，今天的杨静让他有些生气，他喜欢的是那个从来都恬淡安逸的杨静，而不是眼前这个冷言冷语毫无人情味的陌生人。

　　“杨静，你今天怎么了？”刘晨虽不知杨静在想什么，但知道杨静这样一定事出有因。

　　“刘晨，你从小到大有打过工，赚过钱吗？”

　　“没有，你怎么这么问？”刘晨更是一头雾水。

　　“那你开这个车心安理得吗？”

　　刘晨猜出个所以然来，“杨静，你的标准太单一，你这样对我并不公平。”

　　“或许吧，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杨静一旦偏执起来一时半会是不会想明白的。

　　“那你还要去看孙毅吗？”刘晨真的很好的把握了和杨静交往的尺度。

　　“嗯，去。”杨静思索着。

　　刘晨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杨静，她的思想偏激甚至偏执，如果这才是真正的她，而不是表面那个闲散的家伙，那么自己是否要全部接受，况且现在和她恋爱的并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