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见证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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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见证者
黑暗中看不清那矮子的动作，明明天气很好，月光是能够透进来的，偏偏窗帘厚重的跟木板似的，黑灯瞎火，还真是屠杀的好日子。
莉姆撇撇嘴，伸出食指把滚落到自己脚边的头颅戳开。
东家死了，还窝在这里看热闹就不太划算了，万一被殃及，看那矮子秒人的本事，再想想外面矮子的一打同伙，自己显然就讨不上什么便宜。莉姆咬咬指甲，抿起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似乎继续猫在这儿蹲点的话，说不准能够碰上什么好事也不一定。
身侧不远的门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莉姆往盆景后又挪了挪，刚停下动作，一束光便照了进来，整个屋子瞬间被映得通红。
“啧，”走在最前面的武士皱皱眉，咕哝，“怎么搞成这样？”
矮子哼了哼，没有搭理。
“飞坦。”金发的少女冷冷开口，矮子这才抬起头，倒八字眉挤得有些扭曲：“晓得了，”他说，“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不是没钱么，用它们抵掉点。”几张红卡从矮子这儿飞向金发少女，她抬手接住，瞄了一眼：“猎人执照？”她眨眨眼，耸肩：“聊胜于无吧。”
矮子恶狠狠地切了一声，踢开横在脚边的无头尸，甩了甩手里的黑骨伞。
“怎么还不来？”矮子没有东西可以踢了，表情比先前更扭曲了些，身体周围溢出了薄薄的缠，散发出绛红色的光芒。
“不准内斗。”又一个紫发的小姑娘凭空闪了出来：“芬克斯手太快，耽搁了。”她甩甩头发，眼睛往盆景这儿飘了飘。
“怎么了？”金发少女询问。
“团长。”矮子出声打断了交谈。
紫发少女往盆景这儿又甩来一眼，转过头去：“团长。”
莉姆觉得胸腔里忽然堵了一口气，心脏不受控制地跃动起来，那些人恭谨的样子，让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团长”生出了无限的期待——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能带领这群了不起的家伙们，把她那如今正排于世界首富位置的东家给掀了的呢。
莉姆觉得走进来的大概会是一块闪亮亮的大金币。
至于我，我觉得，莉姆那白痴是打定主意想要找死了。
来者是个一身黑色学生服的少年人……我想说的是，其实他除了皮肤是白的，衬衫是白的，几乎是从头黑到了脚。
“啊~~~……”莉姆捂脸哀嚎，“你有钱吗？”
莉姆，矮子刚刚才说他们没钱啊。
“没有，”黑色金币微微愣了愣，旋即开口了，“不过就快有了。”
莉姆瞬间恢复元气，跳了出来：“我就知道啊！”她愉快地揪自己长长密密的金色假发：“原来你不是闪亮的金币，而是长金币的钱袋子啊~！”
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来他是钱袋子的？话说钱袋子是用来装钱的不是用来长钱的。
我撇撇嘴，冷冷笑了。
少年说他们是幻影旅团，小名叫蜘蛛，他是蜘蛛头，其余几个一律都是蜘蛛脚。我看着莉姆虎躯一震，满腔热血充斥了大脑，嚷嚷着自己要为了今后无穷无尽的钱币，今日不得不往钱袋里丢一戒尼做长远投资。
我说，就算你丢一百戒尼进去钱袋也还是不会长钱的，会长钱的就三样东西：印钞机、摇钱树、聚宝盆——我看下来，蜘蛛头哪个都算不上，看着倒像是赔钱货。莉姆要是贴上去，哪天被卖了还得替他数钱。
正这么想着，莉姆的霸气宣言就在满是血的屋子里回荡了一遍又一遍：“我——要——入——团——！”
在矮子开口用一声无比嘹亮的切声鄙视了她之后，我才回过神来，嘴角抽搐：莉姆，你就这么无畏地……把自己等值成了一戒尼？
想归这么想，人家那个钱袋子显然是用来装支票的，一戒尼面值太小，还不够格。
莉姆撩开袖子，同一个没眉毛的男人来来往往过了几招，才得到了钱袋子……的看守们的认可。
我又想说：莉姆，其实，你亏了。
无奈莉姆是听不见我的声音的，我憋闷着无聊，背后如芒在刺，紫发小姑娘自从莉姆跳出来之后就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她，我觉得她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存在。
我看不见她的样子，莉姆这个白痴把注意力全放在钱袋子身上，我能见到的只有钱袋子团长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那双眼睛给我的感觉也不好，因为我觉得，它们是直接透过了莉姆，看到了我。
我不喜欢在莉姆醒着的时候，被人“看到”。
所以我只是压抑自己的情绪，安安静静地旁观着。
“我要八号！”莉姆嚷嚷，“八号最好了，发财发财，我会赚到很多钱的~”
“……团长？”紫发姑娘往钱袋子团长飘去一眼。
钱袋子的黑眼睛里流转过一丝特别的情绪，他张口，声音冷冷清清：“强化系？”
喂……
“你怎么知道？”莉姆瞪着他，然后豁然开朗：“有钱真好！”
你个……我秋风萧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莉姆，你的系别不是有没有钱才能看出来的，你当真不知道自己一直不进帐的根结所在么？
“那就八号吧。”钱袋子点了头，莉姆正式将自己卖了出去，愉快地在原地转圈圈。
“接下来做什么？”和莉姆过了招的无眉芬克斯问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焦在钱袋子身上。
他潇洒地转过身，留下一句：“三点基地集合。”施施然走了。
这算什么？
我愣了愣，莉姆直接开问：“做什么？做什么？”
“找钱。”矮子横了她一眼，提着伞也走了。
莉姆有一只对铜臭味儿极度敏感的鼻子，她精神振奋，听了矮子的那俩字之后飞一般地开跑，七拐八拐地找到了金库，上去就是一拳头。
“草，”武士瞪着眼睛，“你怎么找来的？”
“跟着气味找来的~”莉姆努力扳开金库大门。
“什么气味儿？”
“钱啊！”
大概是莉姆答得太过理所应当，武士愣了半宿，僵硬地点点头。金发少女伸手拍拍他的肩，一脸笑意地跟着莉姆进了金库。
首富的金库里会装什么？
答案是一把钥匙。
这群人提着钥匙，回到了钱袋子说的那个基地。我想说，基地什么的，都滚去死吧，就是个破工厂，废了不知道有几百年了，还基地呢。
距离三点还有一个多小时，钱袋子人不在，基地里蹲了两个大块头，块头稍小的那个顶了一头巨丑无比的白色爆炸头，块头大的那个长得活像个立方体。
“这谁？”爆炸头好奇地凑来，“新来的？”
“我是八号！”莉姆拍拍胸脯。
“刺青了么？”爆炸头问，摩拳擦掌。
“刺青？”莉姆满头问号，我也满头问号。
“那就好。”爆炸头，舔舔嘴唇，终于仰天长笑起来：“接我一招——~~~”
我听见武士咂吧嘴，嘲笑道：“谁叫他运气不好，猜拳的时候对上玛琪？”
爆炸头实力不错，莉姆打的挺卖劲，我实在搞不明白，这个叫做幻影旅团，自封蜘蛛的组织，到底哪点儿看上去有钱了？莉姆怎么偏偏看上了他们呢？
莉姆打着打着，歪歪头抛出个问题：“你是强化系的？”
“你也是？”对方喜气洋洋。
我平静地看着爆炸头，感慨了：莉姆，你终于，找到组织了。恭喜。
钱袋子是踩着点儿进来的。按照莉姆和我过往的经验，他这一进来，必然气氛为之一凛，所有人都毕恭毕敬板着张一本正经的脸儿等着领导发话。事实上，我想多了。
钱袋子一进来，群众们就挂了上去，爆炸头勾搭着莉姆，冲到最前面：“库洛洛，这家伙你哪儿找来的？我喜欢！我喜欢！”
钱袋子叫库洛洛？我开始回忆，这名字听着耳熟，以前有个女人好像这么叫过莉姆来着。
我又看看他，黑头发黑眼睛的，除了五官之外和莉姆倒还真有些像。
问题是，那时候，莉姆脑袋上还顶着金色的假发呢，库洛洛和金发？他这么小的年纪就染了头发？
真有钱。
我这么胡乱地想着，库洛洛的讲话也已经过了大半了。莉姆又在咬指甲，库洛洛的目光飘来，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他的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转瞬即逝。
他“看到”了我。
“普诺那混账！”矮子捏着伞，怒气隐隐漫开：“这种活动还会有吗？”他的口气近乎诘问。库洛洛的情绪不见起伏，声音平平稳稳，听得人打从心底发凉：“有，”怒火瞬间爆棚，连我都能感到那些人一同散发出的巨大压力。
莉姆开始啃指甲，显得有些不耐烦。他们说的东西，她都听不懂。
“但也仅有一次，”库洛洛这么说，众人的气势瞬间熄了火。但是听他的口气，应该是还没说完。
“其余的，看我心情。”他慢悠悠地补齐了，气氛静得有些微妙。
“团员之间不可内斗。”
终于，矮子从牙缝里挤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出来。
“严禁攻击团长。”金发少女挑挑眉。
库洛洛盯着矮子看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
“我们谈谈新成员吧。”他的口气轻松，把目光投到了莉姆身上。
我用莉姆的眼睛看过去，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脸上写了两个字：讨打。
可是莉姆好像很喜欢她的钱袋子，所以她愉快地放过自己的指甲，狗腿了：“我叫莉姆，强化系，喜欢的东西是钱，讨厌一切抢我钱的，我觉得库洛洛团长好像很会赚钱，所以我要入团！”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色爆炸头首先开笑了，“钱钱钱，库洛洛你到底怎么捡到她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窝金，你很喜欢她？”库洛洛眯了眯眼睛。
爆炸头窝金飞快地点头，我注意到周遭的人们向他投来了同情的一瞥。
“那么，”库洛洛，笑了，“她的入团流程，就交给你了。”
窝金一下子卡了壳，半天没有缓过劲来。
“为什么我刚刚觉得有点儿冷？”莉姆问。
“错觉。”飞坦矮子飞快地回话。
“因为团长笑得太如狼似虎了？”芬克斯摸摸下巴。
气氛又静了一瞬。
库洛洛笑眯眯地看着芬克斯，半晌，转回视线：“莉姆之后的，由芬克斯包办。”
芬克斯以头抢地，紫发姑娘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活该。”
团员们散场散得很快，窝金盘腿坐在莉姆跟前，伸出一根食指一本正经地说教：“……蜘蛛硬币……铸好了会给你……正面是蜘蛛，背面会刻上团员号码，你的就是八号……抛硬币解决……”
其实窝金说了很多，只不过莉姆抓住的重点是这个会刻上数字八的蜘蛛硬币。
“你究竟听了没！”窝金给了莉姆一记头槌。
“团长的命令必须要服从，平时不能和别人打架如果打架就会……额……”莉姆顿了顿，歪头迟疑道：“会掉钱？”
“你——！”窝金一脸悲愤，对自己默念了几句团规，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拳轰向了莉姆的脑袋。
莉姆和他来往了十几分钟，歇停下来。
“我什么时候能拿到我的那一块钱？”她眨眨眼睛，语气中充满了诚挚的渴望。
窝金表情抽搐，他捏紧拳头，松开，再捏紧，再松开，反复几次，投降了：“嗷————————…………”
“我说错什么了？”
莉姆……你没错，错的是爆炸头窝金眼神不好使，没看出你这隐藏在财迷外表下天然呆的本质。
教导新团员是辛苦的，不过教导莉姆这样的似乎尤其……痛苦。
窝金一脸便秘地将莉姆交付到紫发姑娘手里，一溜烟跑了。
莉姆歪头打量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小姑娘。
“我叫玛琪。”紫发小姑娘神色淡然，“现在，”她扯出一根细细的针来，斜了斜嘴角：“脱衣服。”
“不是给钱吗？”莉姆失望满满，“纹在胸口吧，一定要把八放在最中间的！”
玛琪面无表情地替她纹上蜘蛛和成员号码，把她轰了走。
“团员平时可以自由活动，去买只新手机回来，以后用来联络。”
莉姆走在八点的大街上，城市还没醒透，她却兀自萧条了：“为什么还要自费买手机啊啊啊我的钱啊啊啊啊……”
她最终还是捏着新手机回去找玛琪去了，把玛琪念叨了一路：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天空湛蓝，阳光明媚，这一天，幻影旅团这个名字，第一次在这个荒凉冷漠的世界里崭露头角。
我隔着莉姆的眼睛，默默见证了它破壳而出的那个时刻。我不知道有一天，这短短几个字就能让世人闻风丧胆；也不知道有一天，我最宝贵的东西会祭奠给它。回忆可以是辉煌的，可以是美好的，但也可以是空白的。
最后一次回想起这最初的最初，脑中也只能滑过‘宿命’这个可笑的词语。
1986年7月10日，莉姆入团，团员号码：8号，团员人数：9人。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见证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