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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楔子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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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传说人死了之后会进入冥府,喝下一碗孟婆汤,忘掉一切,走过奈何桥,过了忘川,进入六道轮回,冥王根据你生前的所作所为,决定你的下一世。
如果不愿喝孟婆汤也行,冥府经过三百年前的改革,允许一个人可以不喝孟婆汤,但同时他
也失去了重新转世的机会,带一身怨气幻化成鬼,从此在天地间游荡,无居无所,孤苦伶仃。
本来冥府是只属于中国的存在,历来是不允许外国人进入的。但是随着国际全球化,越来越多的异族人偷渡进入冥府,最终爆发了三百年前的那次大暴动。冥府的军队有限,但失败的原因倒不在此,更多的牛鬼蛇神因为同情等等的因素,最终对冥府倒戈相向。冥王无奈,只能再次颁布改革政令,宣布闭关锁国政策彻底取消,允许外国人进入冥府,当然也不禁止中国人进入别的国界,例如欧洲人但丁笔下所谓的炼狱以及地狱。
然而这次改革又带来了新的问题。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入住冥府,而鲜少有人离开。
不愿喝孟婆汤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带着不愿失去的记忆徘徊在阴阳之间,越来越多的阴气在阳间聚集。
天地本身讲求阴阳平衡,越来越多的阴气聚集在一起,漂浮在天地间,甚至遮蔽了阳光,冲散了原本密密覆盖天地的阳气。
鬼本是不能见阳光的。然而鬼也会在岁月的流逝中不断进化,三百年前,第一批诞生在阳光下的鬼出现了,从此,冥界的历史进入一个新纪元。
为了防止阴阳失调,冥王开始采取计划生育措施,每个新生的小鬼都应该喝下孟婆汤,除非他手中握有具有法律效应的文件。
所谓的文件,乃是冥府新推出的一项爱民政策,说是政策,不如说是一本考试资格证书,和
当代的什么英语六级证书一个样,一张白纸上划装腔作势地划拉了几个字,仅此而已。
可是这份文件对于很多人,确切来说,是很多魂而言,却是珍贵到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的东西。
只要当着冥王的面亮出这张薄薄的纸,你便可以成功地得偿所愿,成为冥府中幸存下来的魂。
因为这张纸,你由原来的鬼变成了魂,你可以带着阴气在人间和冥界徘徊,不会有冥府军队的干扰,即使有了什么麻烦,你也会被魂声大人保护的很好。
你也许会问,魂声大人是谁?保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如果你这样问了,一定在下一秒被冥府中的其他小鬼猛砸卫生球。“你一定是新来的鬼,否则怎么会连这么著名的魂声大人都不知道?”他们一定自发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眼泛桃花地把魂声大人的事全都告诉你。
魂声原来不叫魂声,他有个优雅柔软的名字,叫做柳嘉仪。魂声是他成为魂之后取的名字。
“嘉仪嘉仪,虚情假意。”我们的魂声大人总是这样自言自语着。不知从何时起,他每轮七天就会走过黄泉路,踏过奈何桥,脚下凌波,仿佛踏风而行,他来到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中,黑色的长袍上绣着金线,在血红的花海中静静飘飞。
所有魂都知道,彼岸花是不需要照顾的,只要魂还在,花就会开的很好。可是没有一个小鬼敢上前询问,为什么我们的魂声大人总是能在这么大片的花海中寻着那朵毫无标记却像是独特无比的彼岸花,又为什么他要用自己的精气去浇灌它?
只有白发苍苍、日日坐在彼岸花旁熬着永远也煮不沸的汤的孟婆见多识广,每次都会放下手中的勺子,温温吞吞地问从身边走过的魂声一句话:“还是不愿意放弃吗?”
“不。”这是魂声大人的话,很简短,算是回应。
“我可以帮你的忙,”孟婆咯咯笑着,声音阴森刺耳,抄起手中的勺子向着魂声一挥,“只要我舀一勺汤浇到那朵花的上面,花就会化为灰烬,魂声大人,你就解脱了。”
黑色的广袖长袍上下翻飞,边缘一只一只,绣着细小的狐狸形状。“你要是敢,婆婆,我就把的锅砸烂,把你的铁勺变成漏勺,让你失业,被冥王扫地出门,客死他乡。”魂声没有回头,长长的黑发用金黄的缎带随意束起,发尾和他的声音一样张扬地翻飞。
孟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赶忙将手中的家当抱在怀里,似乎那口铁锅并不会烫。“欺负我这个老婆子,魂声大人,你会遭报应的,你违背了冥界千年以来的规矩,你会遭报应的,一定会!”
“报应?”魂声转过头,只见黑如墨玉的发梢划过肩膀,一张比汉白玉还要白的脸露了出来。几乎透明的肤色,左边脸颊上一块淡红的羽状胎记。美得要魂命的模样。“天劫还是原罪?我等着呢。”他的眼角向上挑起,勾魂摄魄的一双吊梢眼,眼中却是眼白多了一些,瞳仁略成茶色,不像是东方人的眼睛。“婆婆,你真的老了,千年来的规矩算什么,你忘了吗?我的权利是怎么来的?我已经破了一个规矩,两个规矩,就不怕再破三个,四个……”
孟婆看了他一眼,魂声冷冽的眼神一扫而过,唬的她立刻哆哆嗦嗦地闭了眼睛,举着勺子一下一下,拿锅当木鱼敲,嘴里念念有词:“作孽,作孽……阿弥陀佛……佛祖啊,我已经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了,从来没有做过违背天意的事,我什么时候才能顶聚三花,荣荣耀耀地飞升啊,这里有疯子,我不想和他在一起啊……”
魂声不理会老人家的絮叨,抬起脚,在众小鬼们惊艳崇拜的目光中走进彼岸花深处。
“我想帮你解脱,”孟婆哑着嗓子道,将勺重新放回锅里,慢慢地搅动,凹陷的双眼凝视着锅里始终要沸不沸的棕褐色液体。“三百年了,魂声大人,你始终不愿意解脱,老婆子我看在眼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还有什么比你的汤喝起来更不是滋味的?”魂声的声音华丽至极,却也清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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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前边说过的三百年前冥府暴动吗?那次革命的领袖是两个人,魂声,还有狐仙令狐磊。
令狐磊原先是狐妖一族中最为高贵的白狐家族,这个家族势力庞大,盘根错节,与天界人间甚至冥府都有或多或少的联系。一千年前,白狐家族的新任主人令狐磊执掌大权,迅速展露出他的勃勃野心,数年之内统一了妖界,开始向着和天界、地府平起平坐,甚至凌驾于它们之上的趋势发展。
玉帝害怕再次重演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悲剧,于是和众仙商量,让令狐磊上天,封为神仙。
狐仙之官,已算是上仙之列,掌管整个妖界。可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玉帝怕令狐磊再像那孙猴子一样嫌官小,于是忍痛割爱,准备将自己的小女儿织女下嫁给他,来个双重保险。
当玉帝黑着眼圈将这个挣扎了一宿的决定公布的时候,早朝的众仙都深深地感到敬佩——玉帝不愧是玉帝,懂得抛弃成见,跟上时代的脚步。
天帝问大家有什么意见。被众仙推举出列的太白金星眼观鼻鼻观心,只说了一句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玉帝此举实乃创新思维的多向发散,小仙佩服,小仙惶恐。”
这粧婚事的结果是什么呢?女主角织女小姐接下来的戏份大家都耳熟能详了,偶然间下凡沐了个浴,转身便勾搭了放牛的小伙子牛郎,两人的爱情轰轰烈烈,甚至还成了传七夕佳节的典故。
玉帝恼羞成怒,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令狐磊,对令狐磊说:“没关系,朕的女儿还有好多,你自己挑一个吧。”说的好像是卖女葬父的凄惨境况。
令狐磊彼时正对着玉帝凌霄宝殿上的祈风柱研究的来劲,转脸一个掉儿郎当的笑容,便是一句:“我不喜欢女人啊,尤其是带公主商标的,又焦躁又狂傲,看看人间的太平公主,一个皇帝的女儿都这样可怕,玉帝的女儿……还是算了吧,我怕她给我戴绿帽子。”
这日早朝时分,难得众仙全都到齐,没有吃坏肚子请假的,也没有宿醉到醒不过来的,连宫女内侍都来得齐全,朝堂之下刷刷两排阵容宏大,再加上令狐磊看似漫不经心却明显是故意加大的嗓门,不出一个时辰,这场乌龙事已经被制成可携带的便携式高清图像,以最快的速度在天界各大角落被争相“号外”。
玉帝在朝堂上抬不起头来,回去又被王母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男人的脸面丢尽,却不敢对着令狐磊发明火,只能暗中使绊子,想方设法,务必要除掉这个天界的毒瘤。
玉帝不断物色杀手刺杀令狐磊,令狐磊被刺杀的次数都快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每一次都光辉辉亮闪闪,却总是失败。
令狐磊太强了,他的智商,玉帝暗中不得不承认,高过自己百倍。
好在玉帝是“笨鸟先飞”这句话坚定不移的奉行者,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失败了一千年,死了N的N次方个杀手之后,玉帝终于物色到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人选。
乾坤镜里出现的是一个少年,十八九岁,托着箱子,正从写有“K大医学院”字样的铜牌下走过。很漂亮的男孩,一双吊梢眼妩媚之极,美中不足地是眼白部分稍多,看过去显得有清冽而阴郁的神色透出。白皙得几乎透明的皮肤,脸颊上一块羽毛状的淡红色胎记,长在白如冰雪的脸上,霎是显眼,却并不突兀。
玉帝知道,令狐磊喜欢男孩子,所以每次执行任务的杀手虽然种族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漂亮的男孩子,玉帝是一个虚心向学的人,早就拜读过孙子的兵法大作,知道美人计的厉害。
美人计在令狐磊身上不适用,美男计也一样厉害。玉帝不是迂腐的古董,知道凡事要会变通这个道理。但是他看中的倒不是这个男孩的相貌,虽然他够漂亮,但令狐磊本身就是个大美人,身边又从来不缺漂亮的暖床人,玉帝自然绝不会迂腐到只因为相貌就挑中他的地步。
他看中的,是那个男孩脸颊上的胎记。玉帝抱着乾坤镜,乐颠颠地亲自跑去找太上老君,砸开兜率宫的大门,直奔着炼丹房去。
太上老君对着镜子里的人掐指一算,花白的胡须很神气地一抖,道:“就是这个男孩。他脸上的羽状胎记说明,他很有可能就是当年西方那个长着翅膀的仙人国度里某个大仙身上掉下来的羽毛幻化成的人形。这次绝对不会有错,这个男孩就是令狐磊那个孽障的克星。”太上老君一把抓住玉帝的手,诚恳道,“陛下,相信小仙,小仙这次绝对不会再错了。”
玉帝一脸不信。这老头,上次说那个脸上长着暗红梅花胎记的凡人男孩是梅花幻化而成,上上次又说那个长着三叶草状胎记的狐族少年才是令狐磊的克星。西方那个邻国天界被他换了又换,一会是开满桃花,一会又是水中世界。
你就只有炼丹还行……在看到太上老君的一脸炉灰,还有正抓着自己的成焦炭状的黑爪子时,玉帝愣是把这句话给咽进了肚子里,他这才注意到,整个炼丹房里满地都是青铜碎片,还有各种颜色的粉末撒了一地。
明显这里不久前曾发生过类似于核泄漏的大爆炸,玉帝胃部一阵绞痛,自己每日都吃的是这个老头炼出来的仙丹吗?怪不得最近王母说他皮肤越来越不好了。
“上次和孙悟空火并的时候,你可是拿乾坤圈打中了二郎神的哮天犬,害的他天天来找朕哭丧,请求朕给他加工资救治爱犬……”玉帝斜眼看太上老君,打算继续泼他冷水。
“咳咳。”太上老君脸上很为老不尊地飞起两片红晕,“那个、那个是失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
玉帝起身,学习当下凡间帮派中态度强硬的一把手,冷冰冰地来了一句:“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还是不成功……提头来见朕……”
其实玉帝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的,所谓有压力才有动力,像太上老君这种人,不拿根棒子在后面追着打是不行的。可是看着玉帝伟岸的的背影的太上老君却不幸地当真了。这下可真是玩命了。他一个哆嗦,抹了抹额前的汗,确定玉帝听不到的时候才小声大骂:“你木的……砸伤哮天犬的是太白金星好不好……我这么细心,这么有爱心,这么有耐心……”他弯腰捡起丢到地上的乾坤镜,盯着镜子里的男孩,碎碎念的频率渐渐降低,最终归零。
什么心都比不上一颗会砰砰跳,会供血的红心啊。太上老君冥思苦想了半天,为了小命,这次该下什么招呢?
想了想,他在大得像麻袋的袖子里掏了又掏,弹弓、竹蜻蜓…….各种小玩意接二连三的飞出来,他终于露出微笑,掏出一个翠绿的小瓶子,小心翼翼拔掉塞子,里面冒出一团碧绿的烟气。
烟气渐渐凝聚成一个漂亮的少年,眉眼中却带着刻骨的恨意。
“咳咳。”太上老君清了清嗓子,许是昨晚和东华帝君还有一干散仙唱歌唱的太过了,把嗓子都给扯坏了。“倾城,本上仙本来是要将你练成仙丹,化去你的魂魄,不过,看的出来你对令狐磊的恨意有多深,”太上老君打起了官腔,“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许你杀了令狐磊再回到我这里。你愿意吗?”
那缕魂魄凝成的脑袋重重地点了点。“我愿意。”同样渺如青烟的声音。
鱼儿上钩。太上老君眼睛一眯,赶快乘胜追击:“你的魂魄缺损的太厉害,没有办法附在人身上,这样,我给你想个办法,来来来……”太上老君热情地招呼倾城,“你且附耳过来,待我如此这般如此这般…….”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手上锃亮的乾坤镜。
镜子里的男孩,有个柔软的名字,叫做柳嘉仪。
由此,注定的缘分就在这样的闹剧下开始了……
也许你会问,最终怎么样啦?
我已经说了,最终的最终…….冥府里多了个权势滔天却刻薄得难以接触的魂声大人,还有一朵美丽得不能方物的彼岸花。